作家有话说|我小说里有多少的美好,内心就有多少问题
我小说里有多少的美好
内心就有多少问题
著名作家刘恒说:
我看了笛安的小说之后,我找一个简单的词汇,强有力把我对这个作品的感受拎出来,我找到的一个中心词是“撕裂”,或者说“分裂”,当一个丈夫把摔碎的暖瓶的玻璃碴子塞进妻子的嘴里,年轻的妻子当着客人的面,把肉馅塞进丈夫的嘴里,主人公说“你去死吧”,展现的是撕裂的状态,但是这个不是单纯的主观的产物,我们通常说文学实际上是对客观世界的一种隐喻,我们可以说它们是双向比喻,生活像小说一样,小说像现实一样,是相互在印证,她的小说特别是撕裂的状态,实际上是对世界的一种揭示,我们只要睁开眼睛开我们周围的世界,或者静心关注自己的内心,我们不就是处于撕裂的状态。我在车上我就列可以自圆其说的撕裂,有无数,肉体和灵魂的撕裂,这个应该大家都可以感受到吧,而且这个命题是哲学和宗教里非常古老的命题,我们每个人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存在,具体一些,欲望和理想的撕裂,或者再等而下之,竞争的欲望和你竞争能力的这种撕裂,你有充足的欲望,但是能力及其薄弱。然后就多了,男人和女人的撕裂,一个美好的生存被死亡所撕裂,从社会角度说,掌握权利的人和没有掌握权利的人的撕裂,掌握财富的人和缺乏财富的人的撕裂,各种各样的撕裂,就不要提再放眼看去,个人和他人的撕裂,再大一点,这个单位和那个单位,这个民族和那个民族,这个国家和那个国家,自然和人类,最后天和地。撕裂的状态是人类摆脱不了的一种状态,他们说爱和死是永恒的主题,实际上我觉得永恒的主题就是撕裂,展现这个撕裂的世界。这个是我读笛安小说想到的一个突出的感觉,一个中心词,撕裂。
我想到第二个中心词是“融合”,不知道恰当不恰当,就是当我们面对一个撕裂的主体的时候,我们用什么方式来摆脱这种痛苦的状态,那就是“融合”,就是用你的主观世界融合这个时时让你陷入麻烦的客观世界,理解它,尽可能理解它,尽可能去接纳它当然还有一种方式,很多人最后选择的方式用宗教融合它,当我一个个人脆弱像蚂蚁一样,那么我向不可知的命运顶礼膜拜,我从宗教中寻找支持,我让这种撕裂在我的某种退却当中,在我某种服输当中或自我安慰中达到某种平衡。还有一种方式,是我们人类用的很久的,就是艺术的方式,表达的方式,我们通常说艺术是准宗教,实际上它在某种程度上相对于人的主观世界而言,它起来的作用跟宗教是及其相似的。宗教实际上我个人认为,如果现实是一片肮脏的,深不可测的泥潭,宗教把人从泥潭拔起来,完全是超现实的,尽量摆脱肮脏污浊,艺术同样如此。它的理想主义,它的人道主义,它的所有主观世界创造的美好的目的,都是要使人类跟这个污浊的世界脱离距离,在这个距离当中降低撕裂的痛苦感,这个又说到笛安的表达能力,她实际上用文字在做这个工作。用文字做这个工作,我把它构成一个自己独有的世界,你说它《西决》,当以一本书的形式的出现的时候,是不是融合的结果,生活的素材撕裂开,或者把撕裂的素材摆到自己的工作台上,用文字焊接它,粘它,拼接它,或把它打碎,放在锅里煮,放上各种各样的佐料熬它,最后形成一个融合的整体,达到一个艺术的目的,她做的是不是这个工作,应该是这个工作。就是在撕裂的前提之下,达到一个融合的结果,这个不是妥协,这个是人的宿命,你没有别的选择,政治家当然有别的选择,他可以制订他认为正确的政策,改变这个社会。军事家可以用自己的暴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说在撕裂之上增加新的撕裂。但是作为文学工作者,拿着笔的人,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完全用和平、融合的方式安慰自己的心灵,同时安慰自己的同类去融合,她能达到这个目的。
著名作家张抗抗说:
我觉得通过这个笛安这样的视角、切入点,我认为她的小说实际反应或是表达,如何去学习爱,我在她小说里是这样体会的,实际上始终在表达我们如何学习爱,爱人、爱家庭,爱别人也好,爱自己的亲人也好,或者他的同学或周围人,西决爱他的学生,最后压人,最到爱的另一个极端,这里面都在探讨爱的主题。它是一部拒绝人和人之间距离和疏理的小说,所以我跟刘恒老师有一点点不一样,在撕裂以后要缝合。
从《西决》《东霓》《南音》,我估计还要写《北北》,这个小孩儿从一开始生出来就没太省心,她起的这四个名字,是不是也是有一种寓意,人生的路径都是南辕北辙,所有的人都是,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理解。实际上在南辕北辙或者说是东西不明的情况下,寻求理解,寻求温情,这样子。
最后我还想说一下笛安小说不足之处,小小的提醒,有一些情节设计有一点生硬,西决在第一部小说里,我觉得是非常成功的一个青年男子的形象,很有气质、个性,我不太接受他最后开车压。我们青春文学不要堕入,一定要有谋杀、凶杀,像这种突发性的事件,是不是不一定非要有。比如南音爱上受上人的弟弟,有点突兀。东霓也太惨不忍睹了,我一看,作得比较惨不忍睹,这样的话,也是有一点人为。我们要把写好看的故事,一定要有很突发性的,或者过于制造出来的事件,故事自然情节发展和故意制造是两个概念,这些情节有点儿旧了,因为被人用过的,就是有点不新鲜了。笛安故事的叙述,还是太不够节制,你写的那叫流畅,非常流畅,写了四本书,咱们就算“龙城三部曲”,实际上有四本书,《东霓》的字非常小,扩一扩实际上就是两本,《南音》缩的字很小的话,也变成《东霓》那样了,你的对话太多了,对话有点儿絮叨,这个是可以浓缩的,你不能太多浪费读者时间,不能自己痛快,把自己的愉快建立在读者的时间上,我是包括对我自己来说也是同样,我现在的长篇六十万字,改成三十万字,对我来讲是极大的挑战,很痛苦。我在目前这种情境之中,马上想到笛安的问题,你没有理由用这样大的篇幅占有读者的时间,要加以节制。我不希望以后写那么漫长的小说,更浓缩、更加精炼一些。
文学批评家邵燕君说:
我特别喜欢笛安的小说,是因为故事很好,里面有她的经验,这个是我想得到的东西。这个小说有一个很重要的纯文学设置,那几个人物,是在勘探人性的命题,这个意义上构成了好看,又构成了真切。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优点在这儿,一点点问题在这里,故事拉长之后,笛安关于生命的体验和经验不够了,这个架子撑的,既不够这个故事,也不太够人物的走向,有的时候会越来越极端,我也同意张抗抗老师的观点,不一定走好看极端的路数,其实只是真切。安妮宝贝不是故事化,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走,但是是她真切的体验,经验跟我有关系,跟我有一个对话的价值,我特别想看到的是笛安随着你自己的成长,你逐渐体验生命,你怎么理解生命,怎么理解女性,都是你真切的,你的故事,框子构成你经验,不是因为故事或人物大的框架,咱们不够的经验也得跟着这个抻拉,这个是一个问题,是不是还有一个定位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一定要分层,找准自己的定位,就不必随着套数、篇幅、结果自己做,还是把自己的定位和特色走出来,这个才能形成自己读书的意义。
安波舜说:
二十年前,有一天老师找到我,推荐英国女作家一篇小说,还给我写了一个小小的评论,我当时看不懂,一个英国女作家,是一个家庭父母,写了这么一篇小说,写的厨房的事,一个人做饭的时候,看着窗外的天空,想逃离的感觉,我非常不理解。二十年后,多丽丝来袭,前年的时候,获了诺贝尔奖,我再来看,我看明白了,过了二十年,我们生活提高了,我的爱人也变成了像她一样家庭妇女了,天天想逃离,想买个车出去走,天天想渴望冲出去家庭牢笼,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出去,内心非常波澜壮阔。她这么一个细小的东西,在欧美卖得奇火。后来我就发现,笛安的小说也写家庭伦理,一个非常不好写的题材,怎么那么吸引人。我仔细研究,我自己也被吸引住了,我给爱人看,一晚上都不睡,看完了,我们就感觉是什么,像多丽丝来袭样,也是写家庭,伦理,因为那些事都发生在我们身上,因为写得准确、生动,每个事都敲动自己的心弦。你在家庭伦理现在进行时的题材中,准确生动中描绘出我们心中和周围接触的人和事,感到亲切、温暖,笛安真伟大,说出了我们生活中,我们观察到没有写出来的东西,这个我非常看好,这个手法很难写,在我看来,写小说死一个人,你打我一拳,外在结构非常好写,几个人在一块儿吃饭,看衣服,把兴趣挑起来,内在结构很难。比如我写小说的时候我要写心里悬念的时候,就学巴尔扎克的,一个外省青年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十几个人都在看他。笛安确实有大家风范,走的是非常经典的路子,她有两点,艺术感觉很好,第二,确确实实是继铁凝、张抗抗之后,能够接替的女作家之一。假如说给我这样一个题材让我写的话,我不会写得那么准确、饱满、吸引人,我这里边弄点儿这个那个,加点儿佐料,这样的东西绝对卖不到八十多万的销量,这个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她暗和了我们的精神世界,击中了我们的灵魂。还有其他的优点,我不多说了。
写到这份上了,也有很大的成绩,也有了作品,随着笛安年龄一点一点增大,千万千万,面临的家庭、婚姻、恋爱这些事儿就来了,这些事很可能就不如意,你既是作家,又是女人,痛苦和孤独就来了,大多数女作家过了两年变得比较苛刻,满天都是泪。这个时候,有爱的女人变得特别温柔,养孩子之后变得特别温暖,没有爱呢,也是焦虑当中,过去我看到《西决》里还有温暖,还有亲切的东西,我们非常珍惜这些东西,不希望这些东西随着你年龄的增大,痛苦加深,然后就消失了。第二个希望,女作家一成名,特别是给予文学地位,在作协十楼开了这样一个会,大家自我感觉,我是一个作家了,这个时候放松,觉得可以在作品中放松了,比如说随心所欲了,紧张感没有了,比如说著名作家写了一个书,光一个糊涂写了三万字,把絮絮叨叨当成抒情描写,这个真受不了。老外的汉学家们看到我说,你们又给他评奖了,折磨到我们这个最后,因为什么,他出名了,大家不敢说,我希望笛安也不要这样,写到后面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自信、放松,不关注你面前的读者,不再注意他们的感受,随心所欲。这种才华横溢,但是不能横流。当然希望笛安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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