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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9月月奖//获奖诗人作品选读

吴素贞 十月杂志 2022-10-16



9月月奖获奖诗人:吴素贞

吴素贞,女,80后,江西金溪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十月》《草堂》《汉诗》《扬子江》《星星》《中国诗歌》《山花》等刊,作品多次入选各类年度诗歌选本。著有个人诗集《见蝴蝶》《未完的旅途》,英译本《吴素贞的诗》。

养一只虎

吴素贞

读吴素贞的诗再次感觉到,诗人,是“可以对自己狠的人 ”。这种用狠,提升了她语言的紧张感——她总能把抒写的物置于危机中,即便是写一朵绣球花,也能接通生命经验中的齿痕与闪电,张力十足。她是那种痴迷于绝响的诗人吧,因胸次郁勃而无暇悄声细语,对探幽发微之作也大气真力灌注,这使她的诗总是如同一件响器,带着令人诧异的物象之幻和声音的奇迹。或者,这也是一个诗人的写作梦想所在:“一声叫啸也足以/后无来者”。

 

——胡弦

 

 

吴素贞的诗以简洁的语言、冷热交织的抒情与叙述,对生命、爱情、时光和生活进行深切的打量与拷问,炙热时如烈火,冷峻时如刀锋,带着向下沉潜的重力,也带着向上飞翔的轻盈,一点点地呈现她女性独有的内心呓语、精神隐秘和情感体验。

 

——熊焱

 

 

读吴素贞的诗让我一次次想起屈子《九歌·山鬼》。在我眼中,那是汉诗中描述市井传奇的神来一笔。与那只被爱情客观化了的山鬼一样,吴素贞带有遍野通感,浑身自然;她同时看到并展现对于物的超然与沉溺,构成带有尘烟和迷情的神话景观。但是,情感的格调和简约的笔致并不是汉语在巫术活动中的要义。我希望,吴素贞并不仅仅是新世代的娱神的人,应约请或委身于被代言的神奇事物,让那只山鬼真正开口说话。毕竟,她已经与它离得如此之近,她大约已经听到它了。

 

——傅元峰

 

 

读吴素贞的诗,总能被她句子中弥漫的情绪所深深吸引。在我看来,这种浓烈、决绝、悲悯而又不乏温暖之气息的存在,乃是她多年静心修行的结果。时下,由于新媒体的发展,写作的门槛不断降低,许多随意分行的伪诗层出不穷,但吴素贞是一个内心警醒之人,她恪守着有难度的写作,在一次次向内掘进的过程中,用精准、感性的语言阐释了一个成熟女性关于爱的秘密,用诗歌之手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窗户,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养虎”之人内心的万千气象。

 

——-李满强

 

 

吴素贞的诗隐喻性极强,她的每一首诗都像是她内心的爱的释放,写诗,就是她展示内心、释放出心头的“老虎”。“养虎”成了她的一种诗学观念。作者养的是心头之虎,其实有点像是在心头积蓄一份爱,爱如虎,爱逐渐的强大。养一只虎起来,就像是心头的老虎逐渐的凶猛起来。爱的力量的强大,也意味着一种伤人的力量的强大。她的诗不是猛虎细嗅蔷薇的张力之美,而是一种凶猛的爱所留下的痕迹的诗化。“被爱咬过的身体,总有一处/沦陷于力与齿痕……”,是诗人与自我对峙之时,一个自我被另一个自我所伤;是诗人与世界对视时,人从世界抽取诗意,世界不是无动于衷的任人摆布的存在,而是一个会将风暴、灾难主动施压于人的。换言之,诗就是人在世界上的“受难”的话语。世界留给了人以力与齿痕,而人以诗的声音应答。写诗,是一次与灵感的赛跑,正如吴素贞写的“闪光灯跑在快门前”。诗人从木绣球中看到了别样的事物。她从“细密的花序”里看到了神所设定的完美的秩序。

 

——-纳兰

木绣球

 

 

“被爱咬过的身体,总有一处

沦陷于力与齿痕……“

 

你没有回答。第二次摁下时

闪光灯跑在快门前,像极了那时

我疯狂的闪念:

“所有的齿痕都沾染着闪电”

 

你传来一朵木绣球,细密的花序

那么多的小天使

躺着,你姓氏的雷霆滚过……

 

 

 

从身体绵软的地方

取出锐刀,她真的爱上了

触觉的快感,锋刃上光的冷漠

 

挑开衬衫的纽扣

这惊喜与绝望的藏身之地

高耸着废墟与伤疤

每一块她都羞于表达

 

生活一再提醒她

可以对自己狠的人,眼前

已空无一物。对着镜子

她只能一次次数着

自己用旧了的刀的总和

 

 

雾中的雏菊

 

不开到荼蘼,就衰败

到惨烈。一天,两天……

一朵雏菊,心中的大雾反复裂开

 

她停了下来,蹲伏的阴影

从花间摇落

湖水波光粼粼,半明的光斑

是昨夜它们与雨和解的部分

 

仿佛无数个结局正纷沓而来

蝴蝶立在花瓣,开合双翅

晨曦中漫步的人,推着镜框

一只水鸟忽地从草丛飞出

像云朵一样,又把自己扔进大雾

 

她站在那里

所有的美因为隐忍,从暗处开

从痛处开,从乱石堆里

破裂了的菩萨的头颅上开

 

 

雨  夜

 

只有影子挤了进去

橱窗玻璃再一次阻隔了他

踮起的脚跟

带来比天幕更深的黑

 

街道暗沉如甬道

仿佛光,正一点点遗弃

 

路边,木樨一次次摁住自己

落叶有着想要的怜悯

依着废电动车

他端坐在水里,冷风掀动钢圈

砰砰作响

 

“他是唯一一个能拥铁取暖的人”

 

我低下眼睛,车窗蒙起水汽

闪电一次次探询,裂状的手

抚着所有相似的际遇

 

四处流浪,他不知道

另一种更坏的天气叫生活

漆黑的身体

经常生出铁一样的暗物质

 

我们抱紧。像这样的雨夜不取暖

肉身维持着铁的温度

 

 

出丧或坠落

 

清晨,一些人死于昨日

或前天

出丧的队伍与锣鼓

代替他们

向这个小城做最后的道别

 

一地的鞭炮碎屑

被节奏欢快的洒水车冲走

 

人们陆续走上街头

一些人发现

自己身边的人变成鬼魂

而另一些人

以鬼的身份,接受阳光的

洗礼,又变成了人……

 

我家的枣也在集体坠落

它们把自己

存放在冬天的雪地里

而没有哪一颗

能够重新回到悬空的枯枝

 

 

诀别书

 

消散,无期

谈一谈死,又何妨

 

其实,是巧合

呼吸恰好与周遭格格不入

把人生所有袒露的

和呼之欲出的都咽回去

是需要内收,用句号作为安置地

 

也可以说是满

那时,我不留一字

比孤本还孤

诀别书,从他人嘴里溢出……

 

 

养一只虎

 

它的确成年了!我承认自己就是那个

多年用心插柳的人。现在我乘凉

人群与我

一虎之距

 

我不必忧虑

人世是否安好,一声叫啸也足以

后无来者。闲人免入

或者领一张免死牌

 

它也有收敛,会带着一副墨镜招摇过市

像猫咪一样时,我会接着用耳语

让它突奔人群

喜欢它伤害事物到极致

 

浑身绵软到极致

我喂它食肉,让它活得比我长,毛尖

漾起斑澜;我让它跑,带着电

让每一颗在暗夜里浮动的野心,刚好

与虎亲

性相近

 

 

忏悔

 

一直以来,她都用一颗虎心

静静地面对人世的无常与借代

 

多年养虎,她只把它

寄养在别人的体内

反复得失中,她终于想赎回

金色的条纹,危险的风……

 

但她已经失去了钢铁的栅栏

深夜,她拥有模仿老虎

一跃而出的力量和雄心

 

有人却在屋外提刀疾走

在她的肋骨间,另一头专心

忏悔的虎,借着一束月光取暖

 

 

失眠者

 

一些微光

从废墟里射来,仿佛诘问

仿佛是从思想到肉体的控诉,怜悯

 

“一个白昼的叛逆者”

“一个安眠药的寄生者”

 

接近梦境的一生

她的误区在于相信春天

相信舌根的芬芳

相信天空有下不完的雨

 

——永恒的黑。睁着眼

她一遍又一遍凝视

夜空里的云朵,以及

自己收不回的梦游的身子

 

 

完  美

 

试穿美体衣时,我裸站着

美容师用卷尺测量三围

眼光散漫

似乎早已看透了女人的一生

 

 “尤其是胸……”

美容师刚出口的时候,我立刻像

做错事的孩子,一脸通红

 

没有在哺乳以后爱惜它们

没有在细节里关注它们

没有拿出时间去护理它们

美容师弯腰时,加了一句

 

“没有让男人好好呵护它们”

哦,真相!而她

只能在真相里制造一团团烟雾

只能从真相中抽出身来

轻轻地说:“时间

一直是棵长在冬天的树。”



傍晚的一只白鹭


一定是多年前与我相遇的那一只

那时它那么白没有长大

 

脸与天空平行,它的翅膀

飞入眼底。背景是天边的火烧云

 

地面与天空,我产生了一样的眩晕

水与火惊人的相似

 

人生的每一处不经意抬头

也许都能看见自己的流放地

 

但我已从那里归来

心里装的,除了白鹭,还有秘密



我的情人


是我带给世界最明亮的部分

我发光,惟有他见过我吞下月亮

把生活里的悲苦忍成珍珠

惟有他视我为贝,将我爱成软体

 

灰烬里的爱,我们也要爱完

是我带给世界最无知的部分

惟有他,把撞击凝成一团幽火

孤绝与人世,我才一次次看到虚无

 

是我带给世界喜泣的缘由

惟有他可以朝我举枪

交给他全部,是为了确证爱的绝境

交给他绝境,是为了爱的微不足道


我从未如此着迷(创作谈)

吴素贞

如果说诗歌构筑了另一个世界,那诗歌也一定诞生了另一个我;如果说时间深处有可以触摸万物的真相,那诗歌一定让我和时间两从容。我从未如此着迷。

 

我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城,这里的节奏是慢的,每天没有挤地铁的追赶,没有磅礴晃眼的写字楼,有的是青山绿水间错落的古村,这些古村浸染了时间的风声,流淌着时间虚无深处的回音,它们衍生了古朴的文化,民风与民俗,因为地域的偏远落后千年后它们依然完整着,有着自己的轮回密码,我的诗歌正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发而出,当我开始用诗歌去描绘这一切的时候,我与我熟悉的小城建立了另一种时空连接。生于斯,长于斯,但此时我生活的世界却有了两种状态,一种是现实可以求证的存在,我穿梭在小城的人海,古巷,菜市场;另一种是无法求证的存在,我无法证明,它在我信念里,创作的过程就是不断,并长期建设这个世界的过程。

 

我热爱这个过程。诗歌构筑的世界里有与现实相同的法则,信仰,有质地坚硬的路面和时光的飞速流转,但它不是高效率和用数字指标去衡量的,它最大的功用莫过于让那个存在的我纯粹地表达。诗人史蒂文斯曾在《书信》中说:对他而言,诗歌的真正功用就在于抵达那延展至宏伟、崇高、无法名状之物的提议、信念和渴望的长期设想。我想,他所要表达的就是诗歌让他抵达了那无法证实的世界,他用文字让众人相信了那样的存在。这便也是我要说的存在。

 

首先要说的是我与另一个世界存在的载体。闲暇之余,我最喜欢去古村走走,因为置身其中,仿佛我的触觉,每一处毛孔都停留着时间的味道,那时间是我出生前百年甚至千年的场景,而我却可以看见,可以用文字去赋予它诗意的生命。比如在一座叫竹桥的古村里,里面有一栋房子的窗花镂刻了一个“福”字,这个“福”可以说在500年前村民就赋予了它最美的形体、图案和寓意,也传递了所有在光阴轮转中遇见它的人所持有的敬意。我在诗歌的世界里看见一切,触摸了木头纹理里工匠指尖的余温,领会了刀刻电光中村子的深意,也进入了那样一个无法言说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村子无论多少人物更迭,时事变迁,坍塌修复,最终依然凝聚成一个文字,它是那般诗意,充满了吉祥,而我用诗歌抵达到了那里。

 

其次是我写诗歌的目的。去年我在欧洲街头看见一个行为艺术家,他在地面作画,而其中的一副让我思考很久。画上是一张蜘蛛网,但是网非常稀疏,一个人在里面拼尽全力地挣扎,局外人一看就知道他其实非常容易就可以挣脱出来,可是他自己怎么也无法从网中走出来,困顿他的不是外在的网,而是自己。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不自困,解放自己的心?我想所有的文学艺术都可以为我们找到求解的路,你可以潇洒视网如空,也可以破釜沉舟,而诗歌创作也正是我不断解困的方式,其中最大的困顿莫过于时间,写诗正是让我在时间里从容。

 

在我老家曾经有一个百岁的女人,她满头银发,睿智的眼神让你一看就忘记了时间在她身上的过往,有一回我回村遇见她,并帮她拍下了一张百岁图,她对我说,你拍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有什么意义?我没有告诉她回去我将用文字去表达她,也许她看了我的诗歌一定会说你写的是不真实的,我的一生并不是那样存在着。但我用诗歌向外传递的诗意世界却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它有世间味,民间福,对于文学是重要的,对于我更是重要的。


《十月》,2018年第6期,目录

中篇小说

碉堡/004  陈  河

去巴林找一棵树/032  肖  勤

河流的十二个月/070  孙  频


非虚构

金乡/100  哲  贵


短篇小说

背上竹剑去龙塘/181  林  森


小说新干线

没人拒绝得了董小姐(短篇)/165  庞  羽

关小月托孤(短篇)/171  庞  羽

有阔大白云的日子(创作谈)/178  庞  羽

内心的荒芜和丰富依然如故(评介)/179  王彬彬


散  文

桃花扇底看前朝/058  叶兆言

哀牢山及其他/189  李长平


思想者说

美人痣与单片镜/196  卢肖慧


科技工作者纪事

平原之子/204  田  君


诗  歌

人间烟火/218   梁  平

西域诗篇/221    耿占春

与亲人说话/224  罗振亚

群山之上/226   寒  寒

俗世生活/228   慕  白

汨罗诗章/231    欧阳江河  大  解  娜  夜

                          张执浩 雷平阳 蓝 蓝

        荣 荣 熊育群 李元胜

        李寂荡


艺  术

封  面 问山·空濛(油画)  薛广陈

篇名题字  侯志明

悦-读

30万元大奖的梦幻诗旅|首届“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

“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11月月奖//入围作品

2018-5《十月》·散文(李庄行)︱李浩:李庄随笔

2018-5《十月》·散文︱李敬泽:邮  局

2018-5《十月》·散文(李庄行)︱张怡微、林森:烟雨李庄

2014-3《十月》·散文|袁凌:候车室

2018-4《十月》•散文|雍措:凹村

2018-3《十月》•散文|苏童:拜访伊凡·克里玛先生

2018-1《十月》•散文|周晓枫:血童话

2017-5《十月》•散文|张炜:松浦居随笔

2017-6《十月》•散文|夏榆: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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