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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筱一∣孤独和漫步有一个别名,叫作自由

2017-03-13 南京大学出版社



在法国文学史上,卢梭是多个层面的先驱:浪漫主义的先驱,自我虚构的先驱,忏悔文体的先驱,包括混淆文学类别的先驱。


《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是卢梭临终前的最后一部作品,他在“再没有兄弟、邻人、朋友,没有任何人可以往来”的悲凄境况下,坦然展露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如果有人喜欢在自我忏悔中得到一种对自我的热爱,那么应该去读一下这本书,卢梭在其中用很多模糊而不确定的字眼表现他在黑暗里凄楚求索的悲哀,凄凉还是快乐,全凭读者评价。”











孤独和漫步有一个别名,叫作自由


《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再版后记

文∣袁筱一



转眼间,距离我最初译《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也过去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卢梭依然是我唯一译过的一位非当代法国作家,也依然是距离我的趣味最远,却是最畅销的一位作家,他甚至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我唯一进行“复译”的一位作家,完全不是因为对已有的译本不满,而是因为偶然。


对于中国人来说,卢梭是个响当当的名字。现在想来,这可能是我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愿意承接复译《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的重要原因。一百多年前,卢梭凭借一本《社会契约论》成为最早进入中国的西方思想家之一。


《社会契约论》甚至一经传入便成了医治当年陷入内外交困境况的中国的“良方”。这当然绝非偶然。在法国大革命后的欧洲,为革命做了许许多多思想铺垫的卢梭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相比较他在中国的经历和形象,只是没有这么“神”而已。



卢梭出生于瑞士日内瓦的一个钟表匠家庭,祖上因为逃避对新教教徒的迫害来到瑞士。虽然母亲死于产褥热,而父亲在与人发生争执、离开日内瓦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但被托付给舅舅(同时也是他的姑父)的童年也还算是自由。命运是从他签订学徒合同开始转变的,小时候就经常“漫步”到很远的他有一天再次从城外“漫步”归来,发现日内瓦城门紧闭,担心挨师傅打,于是决定逃跑。


从这个逃跑的举动诞生出了日后喧闹而丰富的一段生命:其中包括出走后不久就遇到的一生挚爱,让他皈依了天主教——虽然此后又再次改宗——的华伦夫人;包括他与当时法国其他启蒙思想家,百科全书派的狄德罗、伏尔泰之间的恩怨;也包括他与社会之间的种种无法相融,出版被禁以及被迫的流亡。而这一切,在《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中都有所记录,虽然用的是含沙射影的方式。


《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是卢梭去世前的作品,没有完全完成,也并没有在卢梭生前出版,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出版它。尽管卢梭一生涉猎颇广,著述颇丰——音乐、植物学、政治哲学、小说等等不一而足——但或许“孤独”与“漫步”是最可以用来诠释他的人生的两个词。前者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境遇,后者则可以用来定义他的行动和写作。


《遐想》的开篇,卢梭就交代了他的孤独:“我就这样在这世上落得孤单一人,再也没有兄弟、邻人、朋友,没有任何人可以往来。”如果对照他处的那个时代,卢梭的孤独境遇其实并不难理解,这也许是思考先于时代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同时也是一个没有稳固社会地位的思想家的必然结果。


在《论科学与艺术》中,卢梭写道:“任何时代都有为时代、国家和社会所驯服的人;当今的主流思想和哲学正是如此,因而,出于同样的理由,当今的主流思想和哲学也不过是时代的同盟而已。倘若我们想超越自己的时代,那写作完全不能是为着这类读者。”




当然,卢梭的孤独不完全是浪漫的——尽管他的确是即将来到的浪漫主义文学的先驱——还有特立独行和意欲超越时代的野心。正因为没有受到任何教育体系的束缚,在文盲比例还很高的十七、十八世纪的欧洲,卢梭多少也算是个知识精英中的异类:有足够的天赋、感性和自我教育的能力;正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既得利益的阶层,他对时代的所谓“进步”始终保持足够的清醒,但又不至于坠入“怀旧”、“保皇”的套路里。


的确,在资产阶级上升,君权摇摇欲坠,大革命即将来临前夕,他竟然指出可预期的,建立在利益交换基础上的社会同样是“不平等”的,是道德的堕落和幸福的毁灭,这又是何等的“妄言”!而且比巴尔扎克早了一百年。也难怪在1757年的年初,狄德罗将自己的剧作《私生子》寄给卢梭,卢梭在其中读到了这样一句让他感到无比刺痛的话:“好人融入社会,只有坏人是孤独的”,从此开始了与曾经的朋友之间的各种——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撕”。


也难怪,在没有完成的《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里,我们能读到的最后一章是华伦夫人。这样“一位善良、温存的女人”,才是孤独灵魂的唯一救赎,而且和他在一起生活也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生活伴侣,而是“纯净丰满的幸福生活”的象征和想象。

《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Les Rêveries du promeneursolitaire

[法]让-雅克·卢梭 著

袁筱一 译

定价3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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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没有同伴且无法融入社会的人来说,政治实践当然不是他的首要担忧,这也允许卢梭的一生都可以在“漫步”中度过。人生自漫步开始,也至遐想——精神意义的漫步——止。开始的居无定所,包括精神上的居无定所多少是一种被迫,后来则是带有主动意义的人格意义的构建,和他的写作方式相得益彰。在法国文学史上,卢梭是多个层面的先驱:浪漫主义的先驱,自我虚构的先驱,忏悔文体的先驱,包括混淆文学类别的先驱……其实也和他不受任何主义的清规戒律的束缚相关。


 卢梭不太在意既定的写作程式,也不太在意思想的体系,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亦即所谓寻求“内心的真实”。这还真的赋予《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以额外的价值,在能够借助微信、微博乃至各种自媒体平台随时表达肆意情感的今天,在我们的阅读与思考越来越倾向于碎片化的时代,卢梭难道不正是给了我们一种亲切的感觉和充分的理由吗?只是他倘若活到今天,看到“内心的真实”完全沦为语言世界里的自我玩味,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凡此种种,却都可以成为我们阅读卢梭的理由:出于好奇,出于喜欢——卢梭却也是值得喜欢的,相较于古典主义的节制而言,其优雅、清新的文体在翻译文学中很占便宜——出于崇拜,出于对历史的追究,出于纯粹的对于法国文学的趣味。


再或者。我一直以为,孤独、漫步(身体的或者精神的)应该是大部分人在青春时代最向往的境遇和行动。因为它们还有一个别名,叫作自由。


袁筱一

2016年9月8日

文章有删改


编辑:Jss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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