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梦工作：珍贵文字完整再现格式塔治疗经典个案
弗雷德里克·皮尔斯（Frederick Perls，1893—1970），德国著名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师、心理治疗师，格式塔治疗的主要创立者。代表作有《自我、饥饿和攻击》《格式塔治疗实录》《进出垃圾桶》《见证治疗》《格式塔治疗：人格中的兴奋与成长》（合著）等。
《格式塔治疗实录》为皮尔斯的代表作之一，收入1966—1968年间，他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苏尔伊萨兰学院一系列研讨会和密集工作坊的文字实录。这些珍贵的文字，记录了皮尔斯对格式塔治疗的哲学与方法论基础简洁而明晰的介绍，展现了皮尔斯运用格式塔治疗技术与梦工作的全过程。
完整、翔实的文字记录让当代读者既能见识皮尔斯独特的魅力与智慧，也能一窥格式塔治疗的精妙幽微之处。
前言
首先我想谈一下人本主义心理学目前的发展。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摆脱了弗洛伊德主义的流毒，但是现在又进入另一个更危险的新阶段。我们进入鼓动兴奋的阶段：即刻疗愈，即刻的欢乐，即刻的感觉觉察。我们进入吹嘘者和骗子盛行的阶段，他们觉得只要你有一些突破，你就已经被治愈了——不考虑任何成长所需的条件，也不管任何所有人都具有的真实潜能与天资。如果这变成一种时髦，那么它和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躺在长沙发上的心理学一样危险。至少，精神分析给我们带来的痛苦最多是让病人越来越没生气，除此之外对病人没有太多损坏，并不比这种追求快快快的东西更让人讨厌。精神分析师至少心怀良好的愿望。我必须说我对现在流行的情况非常担心。
我反对那些声称自己是格式塔治疗师的一点是，他们使用技术。技术是一种噱头，噱头这种东西只能在极端的情况下使用。有一大批人四处收集各种噱头——更多的噱头——并滥用它们。这些技术、这些工具在某些关于感觉觉察或愉悦的研讨班非常有用，给你一些你仍然活着的感觉，让你觉得那个美国人是尸体的神话不是真的，他可以是活生生的。但令人沮丧的事实是，这种让人兴奋的方式经常成为一种危险的替代活动，另外一种阻碍成长的虚假治疗。
现在的问题是，这已经不只是鼓动兴奋的事，而是牵涉整个美国文化。我们从清教徒和道德卫士到享乐主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间，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是有趣的、愉快的，任何严肃的参与和真正的在场（being here）都不被鼓励。
在格式塔治疗中，我们为了另外一些东西工作。我们是来促进成长、发展人类的潜能的。我们不提倡即刻的快乐、即刻的感觉觉察和即刻的疗愈。成长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过程。我们不能打个响指说：“来吧，快乐起来吧！就这么办！”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使用LSD（致幻剂）让自己嗨起来、满身活力，但是这和我称为格式塔治疗的严肃精神工作无关。在治疗中，我们不仅会进行角色扮演，还需要填补人格的洞，让这个人重新完整、完全。这一点还是不能通过鼓动兴奋来实现。在格式塔治疗中我们有更好的方式，但它不是魔法般的捷径。你不需要躺在沙发上或经历二三十年的参禅，但是你需要投入，成长需要时间。
条件主义者也是始于一个错误的假设。他们的基本前提——行为即“法则”——真是胡扯。就相当于我们学习呼吸、吃饭，学习走路。“生命不过是在先天基础上被条件化的过程罢了。”如果按照行为主义心理学家对行为的重组，我们能够修正自身以获得更好的自我支持，扔掉我们学会的所有人为社会规则的话，那我就支持行为主义。让我停下的似乎是焦虑，总是焦虑。如果你需要学会一种新的行为方式，你当然焦虑了。精神科医生经常害怕焦虑，他们不懂什么是焦虑。焦虑是兴奋，是我们携带的生命冲力（élan vital），当我们不确定我们需要扮演的角色时，它会停滞。如果我们不知道我们会获得满堂喝彩还是烂番茄，我们就会犹豫，于是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所有的兴奋都不能自由地流淌到活动中，舞台恐惧就出现了。其实，焦虑的公式非常简单：焦虑是此时和彼时之间的裂隙。如果你在此时的话，那么你是不会焦虑的，因为兴奋会立即流入正在进行的自发活动中。如果你在此时，你是有创造力的，你是推陈出新的。如果你的感官是开放的，就像小孩子一样，让你的眼睛和耳朵打开，那么你就会找到解决之道。
一种朝向自发性的解放，朝向对整个人格的支持——是的，是的，就是它。目前鼓动兴奋者们的伪自发性变成了享乐主义——来吧，管它呢，尽管做，让我们嗑点LSD，让我们快点开心，快点获得感觉觉察——不。所以在锡拉的条件化和卡律布狄斯的鼓动兴奋之间，还有别的东西，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观点的人。
如你所知，目前美国存在着一种反抗活动。我们发现，制造物品，为物质而活，交换物品，不是生活的最终意义。我们发现生活的意义是活出来的，不是用来交换的，也不是用概念堆砌起来的理论。我们意识到操纵和控制不是生活的根本快乐。
但是我们也必须意识到，到目前为止，我们只停留在反抗层面。我们还没有革命，仍然有很多东西不具备。法西斯主义和人本主义在斗争。目前，我看这场争斗要败给法西斯主义了。还有野蛮的享乐主义者，不实际的、速效的鼓动兴奋的事物，统统和人本主义没有关系。那只是一种叛逆的反抗，也是可以的，但绝不是结局。我和很多处在绝望中的年轻人接触过，他们都看到了军事主义和原子弹的威胁，他们想要在生活中有所获得，他们想获得真实和存在的感觉。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美国的崛起和衰落，那么将会是我们的年轻一代，以及你们对年轻一代的支持。为了做到这一点，只有一种方法：变得真实，学会采取自己的立场，发展自己的核心，理解存在的核心——玫瑰是玫瑰就是玫瑰。我就是我，在这一刻，我不可能是其他。这就是这本书的主旨。我给你们格式塔祈祷文，当作一种方向。格式塔中的祈祷文是：
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
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期待，
你在这个世界上亦非为了满足我的期待。
你是你，我是我，
如果我们偶然发现彼此，那很美好。
如果没有，那也没办法。
文章选摘自《格式塔治疗实录》
图片摄影：陈蕴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