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美国经济的六个“未预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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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翔（Yu Xiang），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中国论坛特约专家，中国建设银行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2021年，新冠及其变异毒株疫情继续对美国经济产生困扰，并对经济社会产生深刻影响。回望即将过去的2021年，美国经济形势可用六个“预期到”和“没预期到”来总结。

第一，预期到美国经济今年增速可能会较去年下半年放缓，没预期到美国竟然如此不讲财政原则和经济刺激原则，搞“大水漫灌”。

2020年，美国经济遭受了新冠疫情的突发冲击，经济出现停顿。随着疫情防控的推进，新冠疫情对经济的冲击逐渐消退。美国经济2020年三、四季度增速分别为33.8%和4.5%，2021年一至三季度增速分别为6.3%、6.7%和2.1%。

推动美国经济较快走出疫情泥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美国在财政和货币政策上推出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因为拜登政府上台后主张加大基建和“民生”工程建设，因此，我们预计年内美国可能会推出新一轮的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我们预测疫情会让美国的政策制定者们暂时搁置争议，找到“最大公约数”，但没预期到的是这个为各方所认可的“最大公约数”竟然如此之大。各利益集团争相往救援计划中掺杂私利，兼顾到所有利益集团的救援计划自然成为史上最大。

第二，预期到在上述大规模刺激下，美国可能会出现严重通胀问题，但没预期到美国通胀问题持续时间会如此之长。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后，美国财政和货币政策都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天量级刺激措施，刺激规模高达GDP的30%。由于受到疫情冲击的供应链需要时间来恢复，在此档口，实施大规模的经济刺激举措，大量流动性追逐较少的供给，必然会产生通胀问题。

美国的通胀确实在今年8月份出现一个拐点，但没预期到的是在9、10月份新冠病毒变异的冲击下，美国通胀回落没多久又开始快速上行，并在10月创下CPI达6.2%这一30年最高峰值。费城联储银行的调查显示，11月美国本土工厂的原材料成本价格已经跃升至1979年以来的第二高位。

这暴露出两方面问题。首先，拜登政府经济管理能力因其他国内政治议程束缚，没有高效发挥，导致今年美国通胀没有出现一个“倒V”，而是“N”。这也表明拜登政府上台后在国内供应链建设方面没有实质性的投入。

其次，从通胀结构上看，推动价格上涨的主要因素有能源、二手车、中低端芯片等，主要都与外部进口有关。11月美国CPI达到6.8%，能源价格上涨33.3%，其中油价上涨58%，二手车价格上涨了31.4%。美国净进口额持续增大。

这也暴露出拜登的前任特朗普对外贸易政策的失败。特朗普上台后，对外打了四年贸易战，实施“美国优先”战略，高喊推动制造业回流口号，但新冠疫情来袭，上述政策的实际成效看起来苍白无力。

第三，预期到拜登会积极兑现竞选承诺，没预期到拜登政府在国内经济议程上碰到难啃的骨头，便停滞不前。如对科技公司的反垄断和分拆、对富人加税、重返CPTPP、WTO改革等。在CPTPP问题上，由于国内阻力太大，拜登干脆直接宣布不再重返CPTPP。

按照拜登入主白宫前的政策主张，新政府将在税制改革、加强对科技公司监管等方面有大的作为。但在过去一年中，我们没有看到美国税制有系统性调整，众议院在审批拜登3.5万亿美元预算案时，没有同意将21%的公司税提高至28%，对大部分高收入者的个税起征税率保持不变。拜登政府之前主张较大幅度提高对高收入者的征税税率，这一要求没有得到国会批准。拜登竞选时扬言对科技公司垄断的诉讼、分拆也都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

年初，我们预测拜登上台后，可能会重新塑造国际贸易规则。当初的预测是拜登可能会在以下三个方面发力：一是可能重返CPTPP，二是推动WTO改革，三是推动15%的全球企业最低有效税率。但一年下来，拜登只做成了最后一件事，即就15%的全球最低公司税率与欧洲达成了共识。

第四，预期到拜登政府为兑现其对科技和绿色发展的重视，会加大科技方面的投入，没预期到政府竟然以发布行政令的方式，直接为国内新能源汽车发展设定目标，同时在中国关闭所有虚拟货币交易和生产的同时，美国自己成为虚拟货币的最大生产商，并对数字货币、稳定币等加紧研究，出台应用规则，抢占数字货币主导权。

后疫情时代世界经济两大增长点，一是数字经济，二是低碳发展带来的机遇。拜登政府也在这方面抢占领导权和商机。10月13日，英国剑桥大学替代金融中心公布了一份数据，说在中国禁止比特币开采后，美国取代中国，成为全球最大比特币开采国。

美国明确提出要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为了抢占低碳发展的领导权和发展机遇，拜登用行政令的方式来推动国内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并补贴国内光伏制造。同时，在今年11月获得国会批准的《重建更好未来》法案中，清洁能源投资部分被基本完全保留，约5550亿美元，以实现到203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量降低50-52%的目标，并将新能源汽车税收抵免优惠由当前的7500美元提升至最高1.25万美元。
美国新能源汽车有望迎来高增长。此外，光伏项目ITC政策将延续至2026年，同时减免比例较当前26%提升4个百分点，即在2022-2026年间符合条件的光伏发电投资企业将获得30%的税收抵免，因此，明年美国光伏市场高景气度有望持续，装机量或超预期。
第五，年初我们预计美联储为了给赤字财政提供融资，同时为了防范疫情未来走势不确定的影响，会继续保持宽松。下半年通胀起来后，会收紧货币政策。但没预期到的是，美联储的量宽对市场带来的短期冲击有限。
今年初，我们预期美联储会收紧货币政策，同时缩减量宽可能会引发美股大跌。但是目前看，虽有两次大的下跌，一次是9-10月份，一次是11月份，跌幅在10%左右，但是都算不上大跌（超过15%）。没预期到美股会如此坚挺。这背后有两大重要原因，一是投资者对美国市场投资情绪非常乐观，二是市场认为美国经济基本面没有问题。
第六，在对华经贸关系上，年初预测拜登政府可能会继续维持特朗普时期对华贸易政策，不会大面积取消对华加征关税，还预期到了在今年9-10月份可能会有一个中美关系回暖的机会窗口期，但没预期到拜登即使小幅取消对华加征关税的速度也如此之慢。
全年，中美经贸关系的确在向之前预测的方向发展。双方高级别官员通过通话、视频会晤等形式进行了坦诚友好交流。但政治层面的关系回暖并没有让“僵硬的”美国对华高关税政策出现松动，拜登并未较大范围取消对华加征的高关税。
从2021全年美国经济走势和拜登政府经济议程推动看，美国经济正在摆脱新冠疫情的冲击，开启新的增长周期。2022年美国经济的平稳有序增长有赖于拜登政府的财政政策和美联储货币政策的妥善配合。而受到国内非经济议题和中期选情牵制，拜登明年在经济施政上的空间有限。因此，明年我们看到的会是美国经济一方面继续增长（低速），另一方面会出现更多的市场波动。

原文标题《2021年美国经济形势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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