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落地 45天阴

今天正月十八，落灯。

正月十八是我妈生日。每年这一天，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她都在家里很得意说，看，这么多乖孙子给我放鞭炮祝寿呢。我听了常常不以为然。

快递恢复了，有人在微店又拍了几袋小方糕。年前做的已经吃完，我们想着趁机多做一些留着自己吃，林芳提前几天泡好了糙米和糯米。

早上起床天阴阴的，漂着细毛毛雨，我骑着电动车载着泡好的米去村里碾米。碾房没开门，我去碾房主人家里喊了几声，等了一会。

碾房的人看我拎着湿淋淋的米袋子，说，过完年了就没有人来碾米了，农村里都是过年前做方糕，过完年就没人做了。碾一次磨子就要拆下来清理一次，有点麻烦。

我赶紧说，噢，那一会我自己来清理吧。

我刚刚还想着以后要经常做小方糕，那不是给碾房增加麻烦了？要不要提前商量一下？想想算了，先把今天的顺利碾了再说吧。

由于我态度比较好，愿意承认自己确实带来了麻烦，再加上早上这个点不是很忙，碾房主人就没有为难我，麻利的把磨子拆下来，让我自己清理，里面并不是很脏，只是碾过干玉米粒，可能有些灰尘。

一边忙活，一边和碾房主人搭寡（聊天），我看她衣衫不整，问她是不是刚起床。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是啊，下雨搭撒的，又不好出去，就多睡会了。

噢，你家田里没有窝其（活计）啊？我有些不太厚道的继续问。

我印象里，村里的农民早上都是四五点就起床干活了（这是冬天，夏天还要早，3点多就起床了，戴着头灯在大棚里干活）。

嗯呐，现在田里窝其不多。

我想她家应该没长蔬菜大棚。纯粹长点粮食的话，种收都是机器，确实没什么活，但是种粮食收入不高。

外面有鞭炮声响起，此起彼伏。

今天落雨啊，灯花落地 45天阴啊。她突然感慨到。

哦？我一下子提起精神。是说落灯这天天气不好的话，接下来就要有45天阴天吗？

老古谚这样说的，也不一定天天阴天，谁知道呢？就是后面天不好吧。

那“灯花落地”是指“正月十八这天”呢？还是指“正月十八天气不好”呢？要是今天是晴天的话，有什么古谚吗？我很想知道“灯花落地 45天阴”有没有上一句或下一句。

天好就好呗，还要说什么！她打开碾房机器的铡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表明了态度。

我不再磨叽，赶紧用手机先记下来“灯花落地45天阴”这句。

碾完米，毛毛雨更细密了，我赶紧回来了。村里在352省道的两个口子都设置了监测关卡。电瓶车畅通无阻，汽车经过要登记。尤其是外地车牌要盘问很久，查身份证，或劝返。我到路北的口子停下来，询问戴着志愿者袖套的值守姐姐，我说我们有辆车是外地车牌，可以进出吗？她不认识我，看着我。我忙解释我就是这个村里的人。她愣了一下，说，哦，一个村里的那都是家里人，怎么拦呢？

那就是本地人的外地车也可以正常进出啦？我想再确认一下。

哎，都是家里人。她没直接回答我，只说了这一句。

我说了声谢谢，离开了。

给传统小方糕改良了配方，需要用到桃酥。到家放下米粉，我又去小店买桃酥。桃酥是村里小店老板自己做的。他们家除了做桃酥，还做脆饼、糖果（金果）、月饼等本地传统食品，批发给镇上的超市和附近村里的小卖部。我们小时候过年，就只有这几样点心，现在的孩子已经不愿意吃这些“难吃的零食”了，但是村里的老人们还是喜欢，因为比现代化蛋糕房里的点心要便宜很多，还有是这么多年已经吃习惯了。老板高兴的时候就也卖给我们批发价，所以我们经常能吃到便宜又新鲜的甜食点心。

年后，乡下的宴席从不允许超过2桌以上到不允许聚餐，所以店里来买菜的村民少了很多，大家年前囤足了各种菜就留着正月里大家互相走动，请客聚餐用。现在不允许窜门聚餐，那些菜就留着自己家人慢慢吃了。

小店里有位顾客老大爷，说话颤颤巍巍的，一直认真严肃且重复的唠叨，做人要老实不能耍滑头。大概是在说村里有人小偷小摸顺手牵羊之类，他要和老板娘撇清自己不是那种耍奸滑头之人。我估计他不说也没人会那样去想他。

他每重复一遍，老板娘就会言辞高昂的连续嗯呐嗯呐两声。回复得很及时快速，没有一点打顿，不注意就让人误以为是在积极的赞许发言人。但是，看她面无表情就知道是在敷衍老爷子，小店里正常时期来来往往的村民很多，因为大多是熟悉的村民，其中不乏喜欢当众愤慨激昂的演说家。这样的人遇得多了，不见得每次的观点都会赞同，但也没必要得罪，所以店主经常是一边积极的应付演说，一边热情的询问另外一位村民需要买什么？还好大部分演说家并不在乎观众听进去了多少，只在乎他此刻表达的畅快与否。可能在自己家里连完整表达的机会都没有。

外面的鞭炮声还在继续，恰恰这时，健谈的老大爷可能正想在年轻晚辈面前再表现一下，也说了句，哎，跟年子（今年）天不好，灯花落地 45天阴啊。

我听了心花怒放，想起刚刚在碾房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赶紧问，那要是今天是晴天的话，应该怎么说呢？有没有老古谚啊？

我想这么严肃认真睿智的大爷应该会知道得更多。

灯花落地45天阴啊。就是天不好啊。落灯知道吗？上灯圆子落灯面，落灯就是指今天。大爷答非所问的开始和我普及起相关知识点。

我有些失望，以“啊噢噢”回复大爷的知识点考察。

大爷走后，我继续问老板娘，“灯花落地45天阴”有没有另外一句，老板娘说，今天倒有几个人说到这个了，我也不懂啊，都是老古谚，现在的人都不相信这些了。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不爱听这些。我说。

不过有些老话还是要相信的。她说。

是啊是啊，老祖宗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没有新的内容交流时，我便学着村里人的敷衍，一句话颠来覆去的说不会错。

对对，有时候有些老话你不能不信。

老板娘在我身后继续说，我们就此算是别过。

断断续续下了一天毛毛雨，正是适合窝在家里做各种吃的的好时机。上午和林芳宇晴一起做了一批米糕，有馅儿的原味的都做了，还尝试了红薯粉口味。老吴熬了15斤酱油准备继续腌洋姜。

下午昏昏沉沉睡了好大一觉，醒来雨止。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年前隔壁村里的同学拿来6大蛇皮袋皂角，等待下一个阴雨天，再来熬一锅皂角液，这次想加点中药进去一起熬。

阴天的湖面

今天才发现，仓库背后的杨树上有一只巨大的鸟窝

不知道是谁栖居在里面

天气渐暗，湖中央的小栈道

两边的菖蒲割了铺在栈道上，走上去软软绵绵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