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的黑帮经济学之江州故事（二）

水浒的黑帮经济学之黑帮成员从哪来当我们把视野从李逵身上拉大到江州全境，我们会发现；江州原来竟是黑恶势力生态最丰富的一个地方。

或许是由于地形复杂，经济发达，从江州城到浔阳江，再到揭阳镇、揭阳岭，江州全境分布着戴宗、张顺、张横、穆家兄弟、李俊等四个层次而有互有交集的黑恶势力。

围绕着宋江，这四个势力渐次登场。

控制范围最广的是李俊。

地域控制能力最强的是穆家兄弟和戴宗。

夹缝生存却又可以谁的面子都不卖的是张顺和张横。

以江州城为核，揭阳岭为边界，戴宗、张顺、穆家兄弟和张横、李俊团伙分别控制了城市、乡镇、城乡交通线路和城乡结合部。

在江州城中，戴宗身兼保护伞，自然是一言九鼎。但是气焰却还不及在揭阳镇上的穆家兄弟。

戴宗对宋江老大纳头便拜，宋老大和两个宋朝警察却在揭阳镇上被穆家兄弟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穆家兄弟却奈何不得张横。李俊大喝一声“船里货物，见者有份”，张横只能慌得叫大哥。张横张顺和李俊并称揭阳三霸，张顺到了江州做了欺行霸市的鱼牙老板，却只能坐在戴宗下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非法控制是黑社会的核心特征，但是获利才是黑社会的根本目的。建立相对稳定、具有排他性的势力范围，是黑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但是由于黑社会们短期内的基础设施和动员能力都是固定的，控制范围和控制力必然成反比。

戴、穆、李、张四个团伙离黑社会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是作为黑社会、黑社会性质组织的低低低级版黑恶势力，他们一样要遵循这样的经济规律。

在揭阳镇上，穆家兄弟拥有最强的基础设施——兵器、马匹，和最强的经济基础——家里的庄园和田地能为兵器、马匹和组织人员提供充足经费，即使穆家兄弟个人战斗力不怎么样，也把揭阳镇控制得密不透风，除全镇居民噤若寒蝉之外，还在都头家中私设刑堂，连当地管治安的都要受穆家支配。

在江州城中，戴宗虽然没有多少“私兵”，但是凭着江州节级戴院长的身份，戴宗拥有对“一旦”落难的江湖好汉们强大的伤害能力，还有依托这种伤害能力和官方职级赋予的强大人员组织动员能力，在江州城中拥有强大的控制能力。

但是，这种控制能力离开了镇、州范围就要失效。来到了揭阳镇上，戴宗的下场好不过宋江多少，说不定也难逃人肉包子、板刀面下场，在梁山脚下戴宗就差点作了朱氏人肉干。

戴宗、穆弘难免踏足揭阳岭、浔阳江，李俊、张横也难免踏足揭阳镇、江州城，张顺更是已在戴宗势力范围混饭吃，于是这就构成了一种伤害均衡，四方势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戴宗乃至揭阳镇的都头表现得不太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司法人员，而更像一个“江湖中人”，待人接物用的都是黑道的标准、江湖的规则。这是那个司法黑暗、基层治理能力低下的旧社会，作为一个底层官吏的戴宗们，为了避免潜在的伤害，选择作了同时栖身两种体系的两栖人。

从经济的角度来看，势力控制范围越大、控制力越强，则获利越多，但是成本越高，成本与收益会决定黑恶势力们采取不同的控制范围和控制策略。

控制范围分为地域性或者行业性。地域性的获利能力当然大于行业性，但是地域性的控制非等闲之辈可以做到。江州故事里真正做到了地域性控制的是穆家兄弟。

被地域性控制的行政区域或者自然区域，黑恶势力分割、共享或独占的是政权的资源，越是基层、越是末端的地方越容易出现这种问题。在江州故事中，穆家兄弟控制的揭阳镇就是一个乡镇。这些地方位于整个国家权力层级体系的末端，远离控制中枢，政权组织软弱，能调控的社会资源又比较有限，穆家兄弟自己配备武器，都头这种执法机关不但无法正常执法，甚至成为其为非作歹的傀儡。穆家兄弟可以说是攫取了揭阳镇政府的权力，到揭阳镇做生意的一定要听话、要先拜会穆弘两兄弟，否则下场就轻则如酒家老板所说“把我这店子都打得粉碎。我这里却是不敢恶他”，重则跟病大虫薛永一样，生意做不成不说，还可能有性命之忧。穆春“都”分付镇上人不许给钱——镇上人也真的“都”不敢给钱，敢忤逆的，即使是外来不懂如宋江者，也视为灭他威风，又“都”分付酒店客店不许接待——镇上酒店客店也真的“都”不敢接待，还一路追砍到江边。

不敢给钱别人，自然更不敢不给钱穆家兄弟，再加上外来拜码头交的保护费，穆家兄弟获利自然可观。

但是控制一个地域非一朝一夕之事，江州故事中的其他势力，更多的是控制某一个或几个行业。张顺控制的便是鱼牙行——《叶问2》里面洪金宝饰演的洪震南也是类似。戴宗没实际控制任何行业，但他是这些控制了某些行业的黑恶势力——包括张顺、赌坊等——的供养对象，他吸取的是灰色利润的利润。

一般来说，运输、娱乐、餐饮、建筑、粮肉等行业容易出现这种试图控制行业的黑恶势力。这些行业从业门槛低，吸引了大量缺少专业技能的流动人口，甚至还混杂很多无业人口；同时又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有着稳定的利润和较大的利润空间；而且由于龙蛇混杂、流动性强，政府监控困难，因此存在大量的灰色市场。对于黑恶势力，这简直就是财源和兵源。直至90年代的香港《古惑仔》，欺行霸市着的仍是这些行业。

张顺控制的是粮肉的某个细分、李俊控制的是城乡结合部的交通行业和餐饮行业及借此掩护的走私和抢劫灰色行业。李俊团伙运作结构接近20世纪初的中国黑帮，水平可能比专事抢劫的梁山还要略高一筹，作为过江龙正在向江州城乡结合部的地域控制势力迈进。

而能力更差的张横，只能在穆、李夹缝中生存，专事抢劫。但是这种独脚大盗却又是穆、李都比较忌惮的，发起疯来咬谁一口都受不了。张横靠着个“横”也就在江州城乡结合部分了一杯羹。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黑帮势力。势力分布背后，其实潜藏着的也还都是经济的问题。黑恶势力的控制范围，就是黑恶势力的生命线。

打掉这个生命线，也是我们扫黑除恶的另一个要控制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