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是怎么废掉的？

作者：来了你嫌烦·不来你就要哭了的·大姨妈

芬兰的大学（大学指的是正儿八经的university，不是应用技术大学）从建校到2008年以前基本没有面对过学生的就业问题。原因大致可以归为：芬兰本土学生来说，理工科学生不愁工作，文科生可以去做老师或者公务员，商科生靠爹；外国学生不交钱，是占芬兰人便宜的，学校没有义务管。

本文讲的是以下这段历史：对外国开放免费硕士项目始于2004年，全面壮大于2008年，试验收费于2011-2014，正式收费于2017年。正式收费以后，芬兰大学仅仅加强了国际招生这块，没有碰外国学生就业这块。

本文打算啰嗦几点：

1 过去的留学生找工作是怎么做的，怎么过的，怎么废掉的。

2 芬兰劳动力市场有啥，缺啥。

3 交费的留学生应该找学校要啥。

一，过去的留学生怎么做的，怎么过的，怎么废掉的。

1 怎么做的

缺乏良好的华人前辈career path和role model，是21世纪早期北欧的中国留学生面临的最大问题。最开始北欧四个国家留学都是免费的，但全英语授课的学位课程很少。跟我差不多同样时候留学芬兰的人里，有眼光独到、果断中途弃学、自己做生意发了的，有申请到其他国家去读书的，有啃下来学位毕业回国工作的。像我们这样毕业留下来做了公司白领的，是当年实力最强的也是最傻的一小撮。我们中基本上有两种人：要么学会了流利的当地语言进了传统行业，要么是成了牛逼的程序员。找工作的方法很基础，在芬兰公司网页找工作广告，投CV。因为芬兰公司普遍不用ATS（后面会解释ATS），CV都是肉眼看的，所以不少人还真找到了。其他类型也有在学校成天跟startup界混的，屁股后面跟了一串小公司求她们去的。再有就是找个老公老婆/长期饭票，先拿到身份，然后劳动局会给安排实习，慢慢找到政府或政府下面组织的工作。反正在芬兰工作十年左右的人，基本不出这几类。

2 怎么过的

然而毕业不到十年，我们这两种人在芬兰已经基本走到了事业的尽头：再往上升职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对于芬兰公司的价值，仅仅就在毕业头五年的廉价工资，和毕业头十年的技术经验+廉价工资。管理层嘛，除了管中国市场，是不需要华人的，跟我们同年入职的芬兰人一直都很勤奋地往上爬呢。在芬兰小公司做了高管的少数同学，主要是运气因素，大多数小公司都破产了。作为第一代移民，本身能够拥有的机会就十分有限，所以真正成功的都是自己创业的。2008年以来，那个投一点钱在中国就能赚大钱的时代早已过去，国人的英语水平也大有进步。大企业的驻华分公司该有的都有了，老外不再需要往中国外派留学生，也不再需要在自家门口雇个懂中文的，甚至连给芬兰政府和企业做微信微博的工作都饱和了。最近几年的留学生，硬是要留下的，大多数是家里在四线县城、自身能力有限、在大城市奋斗买房无望的孩子。未来能在芬兰留下来的，必须是很牛的人；但很牛的人，又可能要面对“本身在国内就能过得更好、何苦要留下从老外的最底层奋斗起”的dilemma。

3 怎么废掉的

废掉不是因为过得太差，而是因为过得太好。芬兰公司大多数是不需要加班的，税后收入大家都差不多，而且是世界一流生活水平上的差不多，生了孩子更是政府养得欢。大家一看，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养孩子都不像芬兰这么便宜又安全，那还搬个屁啊。于是，大家在一眼望到人生尽头的下班后生活里，愉快地培养着业余爱好，种花养狗学画画。如果芬兰不是在走无可挽回的下坡路，这样的日子其实是天堂级的。

二，芬兰的劳动力市场有啥和缺啥

有啥

有强大的公会，全国性的工资谈判，严格的工作不准超时要求，优良的工作健保系统，在欧洲平均来说算是高的税前工资，和欧洲最高的所得税之一。这些带来的就是很好的失业保障，以及实质上对白领雇佣关系没有什么保护作用的永久工作合同（因为裁员不会饿死人）。

缺啥

缺新的上市公司，缺全球霸主型企业，缺FMCG行业（快消是种对国家经济起缓冲带作用的企业），缺升职做管人的经理的机会，缺可以不用芬兰语做的资深岗（程序员除外）。还有，芬兰公司缺钱。但最关键的，是缺乏创造跳槽流动机会的公司数量，尤其2008金融危机以后公司大量并购，导致劳动力市场更加集中化了。有几年因为大公司中层管理人员拿了lay off package出来创业的小公司冒出来很多，造成了劳动力市场活跃的假象，但撑了几年绝大多数又倒了。芬兰劳动力市场的周期性很强，所以出现不少华人工作十年左右失业以后再也找不到工作的尴尬状况：一直都在做毕业生就可以做的活，还要带孩子，虽然有经验，但没有毕业生的精力和最新的知识。

三，交费的留学生应该找学校要啥

当然是缺啥就要啥：

1 与芬兰公司互动的机会。包括：每专业每年至少要有两门课可以跟大中型公司做project。Startup小公司不算，那些都是来找免费劳动力的。芬兰大学的硕士两年，有很多专业会把所有的课基本都规定死了，导致学生没有办法选跟公司做项目的课，非常被动。

2 要学校为新生举办panel，panelists邀请（本专业的校友）三个公司初级和高级白领、一个初级经理，一个中级经理来解释自己的岗位都是做啥的，怎么走到今天的，需要什么技能。芬兰大学的教学内容跟公司的岗位脱节很厉害。个人认为芬兰硕士不适合一路读上来的人，最好还是先在国内工作过两年了，知道自己具体想要哪个方向发展了再来。

3 要学校邀请白领工会来解释工资结构和工作年限与涨薪的数据。白领工会很希望所有的外国白领都加入，所以对这个很积极，但是学校以前拒绝邀请工会，说是工会要由学生会来请。不管谁请，反正得有人请。工会有时候来了只解释失业金制度不解释工资制度，这个一定要跟工会讲明白。正常来讲外国毕业生入职的时候工资比芬兰人低，工作五年以后就低得更多。

4 要学校与公司合作，提供直接与芬兰经理面试进入芬兰大公司的中国分公司工作机会。很多芬兰大公司的中国经理会有意堵住留学生进公司去的路，所以芬兰大公司的中国分部雇芬兰的中国毕业生的数量很低。

5 要求芬兰学校邀请芬兰和非芬兰公司，包括中国公司，面对亚洲学生开专门的招聘会。可以是多所芬兰大学联手，或者也可以跟其他北欧大学联手。目前芬兰大学的招聘会来的不管是HR还是经理，都跟亚洲学生就业没有关系，大多数都是浪费时间，只有拿糖拿笔而已。要求是大公司占2/3以上，不能全是startup。

6 要求芬兰学校每年发布外国学生就业报告。目前芬兰大学的就业报告是不含外国毕业生的数据的。

7 如果6不行，要求芬兰大学学生会进行外国学生对学校就业服务的满意度调查并公布。很多大学会说以上的点他们基本都做到了（有startup见面会，有面对芬兰学生的招聘会，有些课有公司guest speaker，每年都发布了芬兰学生的就业数据），那么只有拿出外国毕业生的不满意硬数据才行了，学校要是不肯，大家就自己调查呗。

8 决定入学之前，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学校，要求学校提供给老生，让老生联系自己。这是因为芬兰的数据保护规定，学校不能要求老生把信息给新生，但你主动可以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学校。芬兰大学们在免费教育时期，为了拿芬兰政府按人头给的资金，开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拼凑型硕士来招外国学生，美其名曰跨系专业。这种拼凑型硕士在任何国家找工作都很困难，希望收费后能够被市场淘汰掉。新生要积极与本专业毕业的中国老生联系，询问工作情况，不好就不要来读这个专业。

四，本来没有打算写的，在芬兰读大学往其他国家找工作

1 德国法国都有很完善的大学生internship系统。如果努力啃下来这些语言，可以去这两国找实习，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当地语言。实习需要额外签证，但是都很快捷方便，只要公司肯出具文件。如果走Erasmus等组织的合约公司，不需要额外签证。英国比较难。

2 毕业后的正式工作机会也是德法英这些大国多。同样的，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要当地语言，尤其是技术人才。

3 如果你投的是英国爱尔兰的工作，或者是美国公司的欧洲分部，他们的投简历系统都会用ATS技术，机器阅读CV。这种机器阅读极其愚蠢，甚至不能把一个单词的单复数算作同一个词。因此你的CV必须照着工作广告里面的job description和requirement的关键字，尽可能真实地把原句都用到自己的CV里，才有可能通过ATS筛选。CV不要花里胡哨，全篇只用三个格式符：空格，回车，tab。如果需要右侧对齐，用tab，然后设置tab为右侧对其。不要用表格、图片等，机器读不出的。

4 在芬兰工作几年以后，尽量联系英国爱尔兰的本行业猎头看看机会。芬兰猎头基本不会看R&D人才之外的外国人。猎头一般帮你找的是同样的岗位，更高的工资。对比税收和养孩子的费用，很多人就放弃了，这样也好，能安心在芬兰过余生。

五，本来也没有打算写的，芬兰什么大学好

以芬兰人就业情况来看，大学里就波大(Aalto)比较好。赫大文科为主，就业数据差些，但毕竟在首都，学校名气和实力都能在国内吃得开。其他学校都是很严谨地在做学术研究，但因为规模太小，难以支撑全英文授课，导致拼凑型国际硕士课程比例较高，虽然首都两大校也会有拼凑型的。

一个学校好不好，不能全用它的中国学生毕业后两年在做什么来判断。就业瓶颈一般出现在工作五年以后，很多人毕业时初级岗拿到得还算比较容易，但是做不上去。这时如果公司经营状况不好，初级岗很容易被裁，之后基本上是跟新毕业的学生竞争岗位。过去18年来，芬兰就业市场上这种非技术专业毕业的华人数量慢慢地积累得越来越多，35岁做的工作跟25岁时的一样，幸好孩子聪明，家庭幸福，后院养花弄草也很满足。

牢牢记住一点：跟你背景相同、比你毕业得早的中国同学能找到的工作、能实现的职业发展，你很可能做不到。因为芬兰公司的业务量太小，很多公司里就那么一个岗位，尤其是面向中国的岗位，有一个萝卜就够占坑了，那一个萝卜跳槽以后可能连那个坑都不需要了，因为时代不同了，国内的人也会讲英语了。如果不想回国，那就尽可能地学德语法语，然后往其他国家走吧。不是说一定要去德国法国，但多一门大国语言的能力，远远强过芬兰语。或者， 学芬兰语，找个痔疮肛startup做几年拿到国籍马上换其他国家，也是一条路，毕竟欧盟护照还是很好用的。在芬兰废掉的老留学生，有不少人毕业十年后失业，其中非技术专业的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正经的公司里面工作过了，所以还是要有长远的打算的。

一些在芬兰有用的网站：

https://www.infopankki.fi/

https://www.expat-finland.com/

如果你在芬兰读大学找不到summer internship，是正常的。芬兰没有像德法一样的intern系统，因此芬兰的大公司的internship竞争激烈程度超过任何一个全职岗位。大公司员工子女在18岁前很大可能已经做过暑假蓝领intern，进大学以后申同公司做白领intern就有工作经验和经理推荐；做一个夏天，下一年申请其他公司，CV上也有大公司Logo了，当然更容易拿到职位。这样的不公平竞争对于外国学生来说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有些比较难的internship任务如果没有员工子女胜任，可以轮到外人。相对来说，德法两国的internship机会更加充裕和公平，尤其德国不是所有internship都需要德语的，到2018年为止，德国Intern的签证也极为好申。实在不行，还有走Erasmus路线的实习，连签证都不用。话说回来，除了芬兰的少数几个优势专业（计算机/工业设计），或者拿到了全奖不要交学费，你为什么要来芬兰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