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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世界首映」

FIRST青年电影展 FIRST青年电影展 2023-04-24
谁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片子第一次走上大银幕的情状呢?

那些曾经被反复品咂推翻又重来的剧本、那些开拍前难以入眠的夜晚、那些在拍摄中接踵而至的问题、那些在后期时与伙伴的分歧与争吵、那些在最后定稿递交作品时刻的郑重,都将在影厅灯光暗去的时刻沉淀,也在银幕亮起的时刻重生。

作为青年导演处女作的汇集处,FIRST每年都会承担部分影片的世界首映。但是对于一些青年导演来说,真正的“世界首映”发生在展映前夜——导演会提前来到放映厅,测试自己的片子。这将是一些导演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的作品。

试片时间有限,往往只有半小时左右。不少镜头被快进略过,时间留给最紧要和牵挂的镜头。面对这次“世界首映”,主创们会作何感受?他们对于影片满意吗?他们会回想到自己创作和拍摄中的故事吗?他们会想象明天首映后观众的反馈吗?

从一次试片中,我们或许可以看到一个年轻的电影人关于自己作品所有的爱与怕。

 

《水草长生》
试片人:焦峰(制片人)
“如果能获得一种观影的愉悦感,我觉得就挺好。”
焦峰径直走入奥斯卡影城2号厅,在第五排中间的位置坐下。口罩尽职尽责地挡住他的半张脸,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耳旁的对讲机几乎没有被他放下来过。

试片过程的推进是以三分钟、五分钟为度量单位的,焦峰对这部时间跨度极长的影片熟稔于心,他反复调到的一个镜头,是一截乌色的枯木穿透青黄的水田。“这是片子当中比较标志性的场景,是很重要的节点。这个场景从我们第一次到最后一次经历了11年,而且是在不同的季节拍摄的,所以我需要看看它在不同季节下颜色和亮度到底合不合适。”

十一年前,镜头定格下《牧牛童》里小演员羞涩的笑容 / 图源豆瓣

十一年过去。这部和短片《牧牛童》并列存在的长片依然选用十一年前的素人演员。他想,《水草长生》的主题没那么复杂,它跟土地、跟植物的生长、跟乡村生活有关。演员身上能有真实的对土地的热爱就足矣。

焦峰对《水草长生》的世界首映未报以明确的期待值:“可能大家看多了复杂的、闹心的事情,会想看一个简单的、让自己放空一下的东西。”

 

《故乡异客》
试片人:肖肖(制片人)
“每个人的观影感受都是独特的,不能用一种声音或者一种观点去定义他们。”

试片结束后,肖肖在奥斯卡影城外侧的空位上落座。他倾听时身体前倾,讲话时声音和缓。

“这部片子就像深山里的野果,比较独一无二。”他借用导演阐述里的形容来表达感受。“它遵从导演的生命体验,发自内心的那种生命体验。作为一个编剧,有些东西你自己没有亲历过或经历过,你其实很难去把它编造或者捏造出来。”

真挚的情感与独特的创作出发点是打动他参与制片的原因之一,另一重契机在于他和李崧鸣的约定:“导演是我师哥,又是我老乡,应该是很早以前,我跟他算是有个‘十年之约’,等他自己拍自己的长篇处女作的时候,我一定要去帮忙。”

李崧鸣(左一)和肖肖(左二)拍摄《故乡异客》时的工作照 / 受访者供图

肖肖的名字最终印在《故乡异客》海报的“制片人”后,他代替还未赶到西宁的李崧鸣调试声音和画面上的瑕疵,为电影里不同角色的人生百态而共情。

《故乡异客》的灵感来自导演的亲身经历,真实生活与虚构影像打破边界,产生交融。肖肖不愿意讲说太多个人性的主观看法。他希望观众们看片子的时候去自己体验,“因为每个人的观影感受都是独特的,我觉得不能用一种声音或者一种观点去定义他们”。

 

《老郑飞到天上去了》
试片人:杨洋(副导演)
“《老郑》是我们创作团队所有人的一个孩子。”

经过几秒的静默,银幕的光温柔地扑在杨洋的脸上,影片开始了。镜头从高处掠过西北小城的街道,路过那些曾经熟稔的街道和店铺,纳入画面的空间不断收束,直到最终定格于故事的主人公,故事要开始了。

这是副导演杨洋第一次在影院放映厅里观看《老郑》。他在2017年就加入这个电影项目,捱过了诸多困难,见证了片子从2020年开始开机、杀青、制作。导演团队在北京租了个地下室,买了一个投影仪和一块200块钱的幕布。每剪出一版,团队成员就挤在沙发上看。在这块120寸的幕布上,他们早已数不清不同修改版本《老郑》被放了多少遍。

奥斯卡影城2号厅,杨洋同联合出品人黄佳杰正在试片

在这次“世界首映”,他们不用挤在幕布前了——2号厅偌大空旷,全厅有450个座位,试片的人员只占了影厅正中的两席。杨洋一手拿着对讲机,另一只手托腮,身子前倾,全神贯注。杨洋试片时会反复观看一些镜头,期待又忐忑。他也还在尝试做着声音的微调:“您好,请问可以调到声量6吗?……再试一试7?”

面对明日的首映,忐忑是难免的。用杨洋的话说,“《老郑》是我们创作团队所有人的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终于要来到观众的面前了。

 

《没问题》
试片人:无
“这部电影没有刻意进行非此即彼的观念输出,留白给观众完形,是我想要的方式。”

《没问题》团队没有提前试片。

“DCP在制作的地方做过测试,我是25号晚上带着DCP过来的,片子放映被排到26号。时间还是挺紧张的。”导演蒋佳辰回忆起紧张的放映安排,一下子仰靠到椅背上。

尽管事先没有在奥斯卡影城2号厅的银幕上做调试,但首映当天的现场氛围让蒋佳辰感觉“没问题”,观影过程中观众四次自发鼓掌,笑声不时从软皮座椅四围响起。

“笑点”常常被视为喜剧片的效果期待,蒋佳辰却不想把《没问题》归类为刻板印象中的“东北喜剧”。他试图跳脱单纯利用东北方言制造直白笑料的套式,转而从人物关系和场面调度上下功夫,以便在浓郁的东北文化风格与个人表达之间达成平衡。

世界首映当天,蒋佳辰坐在观众当中,直面真实的现场反响

《没问题》是蒋佳辰的第二部长片,对照自己的前一部作品《寻狗启事》,许多趣味性的互文和倒置构成了隐藏版彩蛋,蒋佳辰觉得“发现的观众会会心一笑”。他并不认为电影需要提供确凿的答案,影片所探讨的代际冲突和家庭关系问题亦留出思考的空白。


《山河小叙》
试片人:四娘(制片人)、执行导演(momo)、牟睿妮(演员)
“导演塑造角色是‘量体裁衣’。”

《山河小叙》带来了一个三人试片团。

从晚上21:30开始,纷沓的脚步来来往往,银河欢乐影城1号厅的大门却始终紧闭。此时,《山河小叙》的主创团队正在进行最后的试片,外部人员都被婉拒入内。

直至深夜,制片人四娘、执行导演momo和演员牟睿妮才缓步而出。

《山河小叙》试片结束时,四娘和momo一站一坐,视线依然留在前方

这是一个意气相投的团队。按照牟睿妮的说法,《山河小叙》的剧组筹建是“有缘分的”,她因为王曦德导演的一句“如果这次不合作,以后就没有必要联系了”,毅然决然地排除不可抗力加入;momo仅仅与“老王”通了几次电话、见了一面,就定下来要一起拍片子。影片的另一位女主演英泽,同样与导演一拍即合,快速建立起了彼此的信任感。

《山河小叙》描摹了一幅关于女性生命体验的黑白长卷。作为剧组仅有的五名男性之一,王曦德未曾限制过其他创作者的个体理解和表达,他会去感受演员的语境,将之与角色结合。“量体裁衣。”四娘如此总结。

四娘认为导演理解女性、理解镜头下女性形象的方式“比较单纯”:“就是多感受家里的亲人朋友,多听她们说话,不要去主观地帮她们想什么事情、判断什么东西,少去先入为主地去思量事情”。创作团队并未框定自身于性别意识形态的判断与对诘下,《山河小叙》在悄然等待影像抵达观众的瞬间。

 

在这场真正的“世界首映”之中,导演们给予作品抵达观众前最后一遍审视。忐忑与期待是从始至终交织缠斗的两种情绪。但是当“试片结束,谢谢各位”通过对讲机传达到放映室的那一刻,我们知道这些青年电影人们是笃定的,是勇敢的。

他们正在把关于这部影片的释读权郑重地交付给观众。那些关于影片更多的可能性,抑或是可能出现的更加猛烈的赞誉或者对诘,都即将在次日的影厅中得到真正的兑现。

出品:FIRST新闻中心
编辑:戴汀屿
采访、撰文:朱静宜 戴汀屿
图片:张凯涵、单悦耕
排版:戴汀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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