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感物为乐之本:古典书院《古琴课》课学员作业选刊(三)
古琴课作业选刊
之三
人心感物为乐之本
古琴课是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常设课程,每学期都会讲,但每次讲授的篇目和主题会有所不同。
本次古琴课主题: 乐德与乐教
主讲老师:
萧钰明,北京大学哲学博士,现任中国政法大学讲师。
陈探宇,北京大学哲学博士,现任中山大学讲师。
本次作业选编及批注(红字标注):古典书院助教冯程伟
壹
我与古曲千里之遥
孙倩 会计
上课时,听两位老师弹琴,大部分时间我都会闭上眼睛。因为,这样注意力才不会被分散,只有乐声入耳,才能一心揣摩古琴与古曲的世界。但是,很遗憾,我无法进入。
古时声、音、乐,三个字有三个不同的意义。基本上,古时的声更接近现代的声音;古时的音类似现代的音乐;而乐,在现当代,古时所代表的字义已经丢失,没有词组可以替代。因为在古代,乐不仅仅是音乐,它还有乐德与乐教的属性。《乐记》中说:“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随着历史的变迁,隋唐之际,科举制度和教坊的出现,乐与教分离,文字与音乐也开始疏离。到现在,诗词已经只能成文而不能成音,更无法成乐了。
记忆中,成公亮老先生好像在《秋籁居琴话》中提过一段,我只记得大意。似乎是说,现代人受西方音乐的影响,接受的是西方乐曲模式,因此比较难把握中国古曲的脉搏。
琴挑 《朝元歌》
之所以想要进去,因为我学的笛子开始吹古曲,昆曲曲调的《朝元歌》。学习笛子这么久,无论是歌曲还是姑苏行之类的民族乐曲,都能知道自己在吹一首曲子。但这首古曲,让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感觉。曲子不难,技巧也不算太多,熟悉曲子后,每个音高都能吹出来,但就是感觉这不是乐曲。很显然,我吹出的古曲,只能是声,尚不成音。因此,我试图从老师的弹奏中去找寻进入古曲的方法,比起昆曲,古琴曲更高远,但很显然,这是个失败的尝试。
虽然失败,但并不影响我继续去感受古琴和古曲,慢慢地摸索进入这个全新的世界。我的理解,中国的乐器也可略分阴阳。笛子清越更显阳面,箫声低回更显阴性;古筝偏阳,古琴偏阴。
第一次知道古琴,是《红楼梦》中黛玉弹琴的那段。第一次知道了有减字谱,没有学习过减字谱就跟看天书似的。减字谱和现代乐谱最大的不同,没有音的长短,没有休止符等各种音乐表达符号,只告诉你在哪根弦用哪种指法。所以,有了打谱。从这方面说,每一个弹琴者都可以自己创造曲子,弹的都是自己的心,自己的曲子。
《红楼梦》中黛玉说:“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斋,或在层楼的上头,在林石的里面,或是山巅上,或是水涯上。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风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气血平和,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所以古人说‘知音难遇’。若无知音,宁可独对着那清风明月,苍松怪石,野猿老鹤,抚弄一番,以寄兴趣,方为不负了着琴。”
这段描写,让我充分见识了琴之孤标,琴不仅仅与心交,还要与神交。因此,课后有同学提问时说古琴不是那么太适合交流,也有一定的道理。古琴比起其他乐器,更加适合自我修习,适合君子之交。但古琴不仅仅只有这一个面,看诗词就知道,它的世界很多元。“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为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听琴图》 张路 明代
所以古琴虽然难,古曲与我有千里之遥。但这是一个精彩的小世界,慢慢理解,相信终有一天这方世界会打开一扇门。
【简评:文中需用双引号处均误为单引号,径改;作者虽自谓尚难进入古琴世界,然对“乐”有切身体悟,下笔成文不虚不浮,娓娓道来,难得。】
贰
活出诗意——古琴音乐会作业
张欣 公司职员
《诗刊》的编辑刘年在余秀华的诗集编后记中写到:“诗歌,是人间的药。”在现代语言中,“诗歌”更强调的是“诗”而不是“歌”。而在中国的古代,在西方的古代,诗与乐是不分的,没有不能“歌”的“诗”,也没有不是“诗”的歌。音乐是可以治病的,“藥”字正是“樂”字上面加一个“艹”。
古典书院古琴课上萧钰明老师弹奏古琴曲。
《尚书·泰誓》云:“惟人万物之灵。”人得天地之全气而成,而其他的万物则得天地之偏气而成,然而人之气有塞亦有堵,而音乐就是通“气”的。《乐记》云:“乐者,天地之和也。和,故百物皆化。”又云:“物之感人无穷。”一个人于沉默中静坐,心跳和呼吸却在涌动的节奏中,即使心中无物,那身体却是在天地之间而默然感动的。《乐记》云“人生而静,天之性也”,又云“大乐必易”,人合于天地的节奏,应该是“大乐”之极了吧。
人经常会升起一种对安静、独处的渴望。也有人说,人生而孤独,孤独是人类的宿命。人们忘记了人本来就是天地自然的产物,寻根是生物的本能,而我们的根就在这天地万物的律动中。朱光潜在《诗与乐》中这样陈述:“节奏是宇宙中自然现象的一个基本原则……在诗、乐、舞诸时间艺术则为高低、长短、疾徐相呼应……在生灵方面,节奏是一种自然需要。” 人对自然的需要,远胜于自然对人的需要。
音和乐其实是不一样的。声和音也是不一样的。声只是自然界发出的频率,只有人通过外物的感发,将声变化为有音色、节奏、强弱、律声(五音六律)的旋律,才叫音。《乐记》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而“比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这里讲了两个问题:首先,在古代,乐不仅包含音的部分,还包括形体的动作,在现代汉语中,乐字已经失去了其固有的含义了;其次,由音→乐的过程,是最重要的也最能体现乐的功能的部分。《周礼·春官·大司乐》曰:“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成均就是古代帝王举行礼仪教化的场所,主要内容就是礼、乐。《乐记》则云:“乐者,通伦理者也。”“德音谓之乐。”“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所以,平常我们总说“靡靡之音”、“亡国之音”,却不说“靡靡之乐”、“亡国之乐”,就是基于音与乐的区别。
《平沙落雁》减字谱
《乐记·魏文侯》中记载了一则有趣的故事,对于现代仍然有很积极的意义。故事是这样的:魏文侯问子夏:“为什么我官冕堂皇地听古乐就会昏昏欲睡,而听郑国和卫国的音乐却精神抖擞从来不打盹?”子夏尖锐地指出:“大王您喜欢的是叫做‘音’的那玩意,而不是乐。音和乐很像但其实不是一种东西。”魏文侯又问:“那靡靡之音是从哪里来的呢?”子夏告诉他,靡靡之音来自于国君对于人民“败坏”的“教化”。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诗》云:‘诱民孔易。’此之谓也。”接着,他又说:“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枪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一个人喜欢什么样的音乐不只是听“音”,更是因为音乐中有某种和深合于自己内心的东西。
由此可见,人与乐的是一个相互影响的状态,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教化与引导。《诗经》就是将“人欲”引至“天理”,让物化人,而不是人化物。所以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所以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乐是一个人的最自然的状态。礼宜乐和就是一个社会人的最高形态。“仁近于乐,义近于礼。”所以孔子反复讲仁、义,讲礼、乐,其实是讲一个东西。而礼和乐相通之处即为“诚”,这一点在《中庸》里有更加精辟的论述。
“乐者,乐也。”享乐是每个人的追求,但什么是“乐”每个人的定义却大相径庭。“君子乐其道,小人乐其欲。”我们现代社会里流行的所谓“音乐”的东西,大部分是“音”,很多还是“靡靡之音”,但也有很多的受众。这也并不稀奇,物质的丰富,科技的发达,欲望的释放,完全给了它们生长的土壤。如果艺术的兴起是“道之滑也”,那么“文艺”的泛滥则是“艺之堕”。但就与此同时,堕落里依然有希望冉冉升起,有星星在夜空闪耀,正如刘年在余秀华诗集的编后记里所说的那样。这大概就是朱自清所说的:“寒暑昼夜的来往,新陈的代谢,雌雄的匹偶,风波的起伏,山川的交错,数量的乘除消长,以至于玄理方面反正的对称,历史方面兴亡隆替的循环,都有一个节奏的道理在里面。”
古典书院古琴课上,琴家萧钰明、陈探宇同台弦歌。
古琴应该多弹而不只是限于听,只有弹琴的时候,你才会体悟自己的内心,通自己的情志。诗歌应该多诵读,更要有用一种饱含诗意的眼神去看待生活,诗人都是随时处于一种和生活恋爱的状态的,没有比诗人更加严肃的浪漫了。柯老师甚至把书法中的“碑”也比喻为抒情诗,饱满而有力的,节奏感十足。活出诗意,活出乐感应当是一个人成功的标尺,每个人都应该是人生的艺术家。
【简评:文章标点使用存在部分不规范处,“的”“地”“得”不分,偶有语病,对此径改如上;行文总体较流畅,结构完整;文章不限于课程内容,而是从中发散开,读来有真情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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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来源:书院学员方曹峰摄影及网络图片。
责任编辑:柯秋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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