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她被车撞飞时,胸前还挂着那把吉他
插画师:左丘
又是五月的天气,又是在柳絮飘飞的季节。我曾经特别地喜爱和赞美过,这漫天遍野飘飘洒洒如天上落下来的白云似的柳絮。
曾经的我少年不识愁滋味地捧一把柳絮,放在鼻子前轻轻地嗅,细细地看,慢慢地品。然后,吹一口清新的气息,让天真烂漫的心,伴随它们飞向远方,飞向如幻的梦境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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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兴之所至,我折一段柳枝。手指轻柔地拧开外皮,抽去嫩白的茎,做成一管悠扬婉转的柳笛。欣喜地吹响,惹得在远处玩耍的女儿,快步跑过来。一边伸着小手来抢,一边高喊:“爸,爸给我,给我,我也想吹。”
我便再做一个柳笛,合着女儿的笛声,此起彼伏,悠然飘远。引得村里人都羡慕地说:瞧,这爷儿俩,真会玩儿。
然而,在今年的五月,在今年柳絮飘飞的季节。我却为生活所迫,离开温馨的老家——吴桥。像是只寻找食物的野狗一样,来到了北京的皮村。
我站在皮村的十字路口。看行人匆匆,匆匆地如同一朵朵站不住脚的云彩。南来北往,东奔西走,他(她)们要去哪儿呢?我疑惑着问自己:我又能去哪儿呢?
我索性蹲下来,让茕然孑立的自己离地近些、更近些。这时,我看到了在地面上滚动的柳絮。它是那么的孤单无依,那么的柔弱无助。它们有的被污泥脏水弄湿了洁白的身子,有的被冷漠的行人踩过一脚,后面又跟着一脚。好可怜啊!
我蓦然想起一位叫柳絮的姑娘。因为和她父亲是远亲,故常有来往。
记得在她十五、六岁时曾经问我:“书上说远方有高山、大河、西藏,真有吗?”
我说:“当然有啦,那高山上常年积雪不化,远望是一片晶莹明亮的白。那大河终日水流滔滔,轮船穿梭。还有西藏的蓝天,那是没有一点灰尘的高远、透澈的蓝。”
“呀!这么美呀!我明天就带上干粮,骑自行车去看。”柳絮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她的想法。
“傻孩子,就你那小破车子,骑一年也到不了西藏。”站在一旁的柳絮父亲说:“咱这是大平原。方圆几千公里。要想走出这大平原,难啊。”
“哼!我就要走出去,去看高山、大河、西藏。”柳絮抿紧了胖嘟嘟的小嘴,蹦跳着跑进屋里,不再参与我和她父亲的闲聊。
后来,柳絮因为学习不行而早早辍学,跟着同村人去了天津打工。
打工期间,她用自己挣的钱买了把吉他。经常在下班后或工间休息时,勤奋地练唱。她说等她挣够了路费,就一定要背着吉他去西藏。同村人笑着问她:跑那么远去唱,跟在这唱有什么不一样?柳絮只是笑笑说境界不一样。
然而,命运却捉弄了她。
在去年五月的一天,柳絮在逛街后回宿舍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在她被撞飞的时候,她的胸前还挂着那把吉他。随着柳絮嘴里长长的“啊”声,吉他也“咚”地一声摔断了。惊起了路边柳树上刚刚飘落的柳絮,它们纷纷扬扬地落在柳絮的头上、身上、吉他上。
柳絮好像乘上了白云做的船,朝着梦想的方向孤单地飘荡。她又像充满哀怨的仙子,伏在白云上,凄婉地诉说着内心无尽的忧伤。
远方啊,远方的高山、大河、西藏,请你们不要离开,等等她,再等等柳絮姑娘,哪怕让她看一眼,就一眼,也能温暖她多年来的向往。
然而,那一声划破晴空的尖厉的刹车声,带着比铁还沉重的凄凉,像一床厚实的棉被,一下子就把柳絮给罩住了。就在那么一瞬间,一瞬间,柳絮的世界就凝固了,凝固成了冰坨子样的世界。唉......
五月啊!你这柳絮飘飞的季节,我却感觉不到温暖。怪不得有人说“五月飘雪”,在我看来,那漫天遍野飘洒的更像冰碴子。随处可见的柳絮,随处可见的凄凉。抓一把柳絮放在胸口,想让我的心为它取暖,却不料,我的心也早已凄凉。
因为生活的无着吗?因为前途的未卜吗?
因为身心的疲惫吗?因为世态的炎凉吗?
我不知道。
我只依稀记得,柳絮曾经在温暖的五月里飘过,曾经飘过这个尘土飞扬的世道,曾经飘过我天真烂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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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68年来到人世间行走,一路坎坷。幸好有文学的小花给我抚慰。梦想是醉卧文学的花园。徜徉其中,名利皆忘。人生之大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