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言 | 十年以来，链家的第二宗准「公共品」

从去年10月开始，北京链家就在努力推进一件深谙民意的小工程：免电话营销。

他们的终极目的倒也直接：从北京市场开始打样，最终向全行业输出十年来由链家原创贡献的第二宗公共品。

十年前，企图扮演这个角色的是另一个小工程：「真房源」。

如今，小工程「真房源」已经成为行业的基本共识与政治正确，以它为底层认知而建构起来的链家-贝壳，在很短时间内，就影响到昂贵的端口流量业务，以及几个房产互联网流量平台的市值。

这件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今天读到本文的人，绝大部分人一定亲眼目睹了那个过程，这几乎是一个不接受反驳的公论。

但是，我们不能忘了，它今天在商业上的地位有多显赫，当年激发起的反抗就有多激烈。全渠道真房源的承诺出炉后，当年链家门店的经纪人出现大面积离职潮，业绩曾受到严重冲击，经历过它的人应该都历历在目。

今天的「免电话营销」与当年的「真房源」工程，二者的野心是高度同源的。

不过，我相信，当年真房源工程的野心，倒也未必是干掉谁。它们从一开始，都是刀尖向内，对内用力。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历经数年，劣币竟然最终被良币驱逐了。

有温度、有态度、大团圆结局的商业故事线，理应如此走向。只是今天，我们又站在了另一个小工程的起点上。

去年11月12日，北京链家宣布从公司司庆日开始，全面禁止旗下经纪人未经买房人同意而拨打电话，否则每个电话向举报用户赔偿100元。

半年多过去了，它们赔了多少钱？

答案是：一共491笔投诉被确认，公司累计赔付4.91万元。

这是一笔小钱，但是更大的代价是，仅仅在今年第一季度，北京链家的房源报盘数下降17%，客源下降了16.7%。截止6月底，虽然数据有所恢复，但是仍然低于正常水平。

从这些数据就能看出，电话营销，虽民愤极大，但仍是经纪行业不公开言说的「拓客利器」，取消的阻力很大。

这种竞争态势下，免电话营销，无异于自废武功，拱手让出竞争优势。

在业务端，免电话营销一直面临三大质问：为什么？如何做？有何后果？

去年写过一篇文章每天少了20个来电，谈了为什么链家要对内开刀。

如何做，本质是个决心的事。但现在我对后果这个事情更感冒。我关心的是，它一旦成为行业标准配置，这个行业会因此出现什么后果？

有三个好玩的关键词，可以用来折射它的后果。

内卷

作业革命

能力倒逼

1，电话营销，从当年一个性价比不错的触达客户的工具，现在已经蜕变为经纪人内卷的象征。

因为电话营销的成本极低，它的后果完全由社会来承担，缺乏惩治手段，同时在寻找不到更有效的作业工具之前，房产经纪人不敢、不舍、不愿意放弃掉这个手段。于是，同行就比拼着把这个电话营销手段运用到更加极致的状态，最后，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赢家，大家全部是输家：

「经纪人社会评价急剧降低，经纪行业污名化，客户隐私受到大面积侵犯，体验极差。」

2，走出低效的内卷，需要工具与观念两个层面的升级。

今天的房产经纪人，面对的是一个社交电商与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用户群体，WiFi信号、电量与信任余额，是新时代买房人最核心的焦虑。在触达新一代买房客户方面，他们本可以有更先进的工具选项，也应该有更与时俱进、体验更好的客户管理工具。

毫不矫情地说，如果经纪人不能做到这一步，你就无法走出这种低水平的内卷，你的职业既无尊严也没前途；如果行业不能在输出作业工具与认知层面来一场「革命」，那么，行业的天花板会时时刻刻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的滋味。

所以，免电话营销，事实上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立体的认知剖面。看上去，它好像是一个颇得民意的人心工程与品牌动作。但是，把它仅当做一个品牌动作，完全是小看它。它为地产从业者敲响了一个警钟，从现在开始，过往的传统玩法，已经惹恼了用户，再不主动思变，饭碗可能不保。因此，它是一个觉醒的象征。

3，免电话营销，是一种能力倒逼。

免电话营销，是北京链家总经理李峰岩主导发起的原创工程。我与这位链家的老兵交流时，一直想引诱他朝向全行业说一些刺激性的观点，但是，他绝不上当。

他对免电话营销带来的后果，就如同它会带来的好处一样洞若观火。

李峰岩对我说，保险行业曾经是电话骚扰的重灾区，但是如今它减少了很多，就是因为头部公司越来越觉得这么干下去，对自己的形象会是一种伤害。

「任何行业，任何事情，只要你看长，道理就通了。经纪行业是一个典型的有复购红利的行业，我们今天断了这条路，就会长出另一条路，它会倒逼我们更坚决地走进社区，成为真正的邻居。」

北京链家目前正在执行一个新的门店策略，门店不仅在变大，而且还在变得更多社区用途。在自我克制封掉电话营销这个客户渠道后，链家打算用线下的笑脸来弥补掉线上的损失。

这是十分正确的应对策略。

但是，就免电话营销而言，这件事很难，即使是链家，在反思了近一年之后，也只能从北京开始打样。

然后，北京经验才能往全国其他城市推广。但是，可以想见，这道自律题，最终会在德祐、贝壳品牌主甚至全行业普及。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发现，它的气质开始接近成为一个行业的公共品，就像当年的真房源一样。

李峰岩对我说，它甚至会比真房源的达成难度更大。因为房源是真是假，相对更好测定，真房源数量也是固定的。而电话营销，随机性很强，很零散不太可控，它从经纪人的作业工具箱里永远消失，还需要更多人加入。

听完，我个人还是蛮期待的。链家是一个很奇妙的公司，历史已经证明，当它不热衷于搞大新闻，而是开始做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件时，行业就埋下了一粒变革的种子，假以时日，有人要当心了。

这个行业急需更多的「政治正确」，这个行业急需更多的行为公共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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