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贤:学习老一辈科学家爱国奉献的高尚情操
老一辈科学家爱国、奉献、治学、修身,永远值得我去学习。彭桓武先生是“两弹一星”元勋。从他写于 1987 年 3 月 2 日的一首词中可以看到他的精神境界:
喜迁莺·小令
开物理学会时过紫竹院,会中纪念胡刚复、饶毓泰、叶企孙、吴有训前辈,并祝贺物理所高温超导研究。
平湖静,小河浑,册府半装新。
檐前竹上腊梅薰,花信又初春。
去复还,研兼教,几代师生耕造。
为中华物理生根,超导贺高温。
这首词的上阕写景,下阕抒情,特别是下阕的“去复还”就是指留学回国。曾经有人问他当年为什么回国,彭先生回答是“回国是不需要理由的”。彭先生在回国之前已经是爱尔兰科学院的院士,他回国就是为了中华物理生根。彭先生说过,“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就是要通过“几代师生耕造”,来实现中华物理生根。
我们这一代人也曾经是“祖国的花朵”,这是一部儿童电影的名字。我们是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成长起来的。1956 年,国家提出“向科学进军”。这对我这个初中生影响是很大的。高中时看了一些科普书刊及参加了一些课外活动后,我就喜欢上了科学。1959 年,我考上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在那个年代很多年轻人喜欢理工科,也是国家的召唤。开学不久我听了钱三强先生的一个报告,学生都坐在操场的地上,郭沫若校长主持会议。钱先生讲苏联的第一颗人造卫星时提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苏联政府就从前线调回一批年轻人到后方学习,有时候上课就在走廊里,这其中有很多人后来都成了苏联的“两弹一星”骨干。我感觉到上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不再仅仅是对科学的喜欢,而是有了责任和使命。
在我们读书期间,讨论最多的是“红专”问题。现在有年轻人问什么是“红专”,“红”就是思想好,“专”就是业务水平高。当时我们讨论来讨论去不是很清楚。后来陈毅元帅有一个讲话,他说一个飞行员飞行水平特别高,思想不好,飞机开上天去跑了,这不行。另外一个飞行员,他的思想特别好,水平差,上去被人打下来,这也不行。必须要能把飞机开上天去,把敌机打下来,这就是“又红又专”。我们觉得这是大家可以努力争取做到的。“红”不在于参加了多少政治活动,而在于内心深处的信念。“专”要全身心地投入,不断提高业务水平,努力把组织上交给的任务完成好。
在读书和工作中,我聆听过很多有名老前辈的授课和报告。他们传授的不仅仅是知识,更重要的是精神。钱三强先生做报告时说他喜欢 4 分的学生,我们听了很高兴,因为争保 5 分太花精力了,不过于看重分数就有多余的时间去开阔视野。钱先生讲做学问要全神贯注。他以华罗庚先生为例,说开会的时候华先生人坐在那里,实际上是在想自己的数学问题。当时我看到坐在主席台上的华先生是忸怩不安,因为那个时代最怕人家说你不重视政治。实际上,如果花大量时间去参加与本人业务无关的会议和活动,还有多少时间去做研究?科学家的本职工作就是做好科学研究,“专”是需要全身心地投入的。华罗庚先生曾经写了一篇题为《天才在于勤奋,聪明在于学习》的文章。其精辟论述对我们那一代的科大学生在学习和工作上都很有影响。黄昆先生在治学严谨方面是令人敬佩的。黄先生讲道:“对于科技工作者来说,拓宽知识面、深入进行研究是重要的,但最重要的是提高驾驭和运用知识的能力。大多数开创性研究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复杂和深奥,关键是确立少而精的目标。”多年来,在学习和实践中,我不断地理解这些前辈名家的治学精髓。
我有幸参加了聂荣臻元帅诞辰一百周年纪念会,听到了老院长周光召的发言。他讲得非常感动人。他说,他的社会关系一塌糊涂,但是组织上还是信任他,让他去搞原子弹。在第一次见到聂荣臻元帅的时候,聂荣臻元帅问他“哮喘的毛病怎么样了”,这个让他非常感动。他当时大概 30岁,一位元帅这么关心他、信任他,他就更要把工作做好。大家知道周光召院长参加原子弹的工作之前在粒子物理方面发表了重要的文章,国际上的同行都奇怪这么好的工作,没有后续文章出来了,这个人怎么不见了。在改革开放以后才知道他为了国家的需求去搞原子弹了。
物理所 90 周年的成就里提到了洪朝生先生,就是他带领团队研制了中国第一台氢液化器和中国第一台氦液化器。这些技术也转移到了其他部门,如航天等。有了低温条件才有后来的超导研究和其他方面研究,包括现在我们进行的玻色 - 爱因斯坦凝聚以及一部分量子计算方面的研究。洪先生在回国之前在半导体方面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他与另外一位合作者第一次提出半导体杂质导电的概念,这是半导体经典之作。回国前,钱三强先生通知他先搞低温。洪先生服从国家的安排,义无反顾地为国家需要奠定了低温技术与物理的基础。
1967— 1972 年,我被安排参加国防任务,感到光荣和责任重大。很多东西不懂,不懂就要学,所图书馆没有的就到院图书馆查。后来把洪朝生先生请到我们国防任务组,有机会向老专家请教。搞国防任务也经常加班加点,有时候也连着干 38 小时。遇到工艺技术难题就和工人一块商量想办法,有时用土办法也能解决大问题。短短 5 年,我在承担的重任中成长,受益匪浅。
我从事探索高温超导体工作已 40 年。和很多人一样,几十年做一件事,比如一辈子就教数学,一生坚守自己热爱的职业,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满足。冷板凳并不总是冷的,越做也越有兴趣。工作中的进展使我感到满足和受到鼓励。长期积累会产生认识上的升华,使我对自己从事的研究有了感觉,从而可以抓住机遇,做出正确决定。团队合作以及思想解放是成功的基础。特别要指出,这 40 年大环境是安定的,这很重要,因为遇到一些困难和挫折还可以翻身,坚持下去。
图为赵忠贤从1959年考入中国科大至今的部分照片
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是在老红军的精神和老一辈科学家爱国奉献精神感召下成长的。我自己从来没有想到我拿什么奖。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 40 年来,中国不仅取得了“两弹一星”的成就,还建立起完整的科学体系。中国科技发展成就是举世瞩目的,是几代人努力的结果。作为我这一代人,最令我安慰的是“我奉献了”。
科学研究最大的动力是需求。一是国家需求,二是科学发展的需求,两者都服务于国家发展和人类文明进步。要设定一个长远的目标。如果你设定十年的目标,你可能会提前实现。如果是短平快的,则很难做出像样的事。现在全国有这么多科学技术人员、这么多团队,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花十年的时间,解决一个重要的科学问题或者解决一个核心的技术问题,加起来那还得了吗?
习近平总书记在两院院士大会上的讲话对我们科技界寄予厚望。 我将努力发扬老一辈科学家的“爱国、奉献、治学和修身”的优良传统,为实现新时代的新使命作出贡献。
我国高温超导研究的奠基人之一,坚持高温超导研究 40 年,为高温超导研究在中国扎根并跻身国际前列作出了重要贡献。独立发现液氮温区高温超导体,并在国际上首次公布其元素组成为 Ba-Y-Cu-O,推动国际高温超导研究热潮。发现系列 50K 以上铁基高温超导体并创造了 55K 纪录。
曾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第三世界科学院TWAS 物理奖、国际超导领域重要奖项 Matthias 奖。曾任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超导材料实验室副主任、超导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
来源:科协改革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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