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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茗屋:素描高老头

陈茗屋 夜光杯 2019-04-07

式熊丈因为肯如人意,和蔼可亲,熟悉的后辈都当面称他高老头,他也欣然接受。今晨,这位可亲可敬的高老头走了。

高式熊先生1921年生于浙江鄞县,15岁开始专研篆刻,以“铁线篆”著称于世。他的书法隶篆行草楷兼擅,清逸洒脱,尤以小篆最为精妙,与篆刻并为双美。鲜为人知的是,他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上海鲁庵印泥的代表性传承人。

“夜光杯”特刊发篆刻名家陈茗屋先生文,以志缅怀。

式熊丈因为肯如人意,和蔼可亲,所以熟悉的后辈当面就称他高老头,他也欣然接受。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钱君匋老师叫我与吴子建兄去式丈府上取连史纸,乃是第一次见到他。我和子建兄是骑着自行车去的。找到了四明村,住在底层的邻居开了门,我们沿着暗暗的楼梯一面呼着“高先生”,一面摸上去。他在亭子间里招待了我们。哇,简直像遇到了外国人。而且,虽然还没有像现在那样光芒万丈,但已经谢顶,尽管那时他不过四十来岁。一开口,嘻嘻哈哈,像煞老熟人。我们也一无拘束,还“鲜格格”把自己的习作印蜕呈上请他指点。没想到,他大赞起来,还要我们各拿二十个印章去借他拓制印谱。我是完全借了子建兄的光。因为他呈上的印蜕是各具姿态的“榕城将军章”,一味汉风,韵味无穷。式丈给我面子,把我和子建作等量观,可见前辈为人之敦厚。其实他心里“煞煞清”。

式丈和已故的张鲁庵先生稔熟。君匋老师托他向张先生遗孀购买留存的连史纸。连史因缘,拜识了式丈。因其一无架子,又能奖掖后进,渐渐熟悉起来。

后来,式丈进了书画出版社编辑部,而我也有一段时间被借到编辑部工作。更加无拘无束,斗胆戏称他为高老头了。在心里,对他是极为崇拜和尊敬的。他年少时,受过良好的传统国文教育,读过很多书。可从不张扬。虽然是翰林公子,也从不把“老子是李刚”挂在嘴上夸耀。

我出国以前,曾有两次追随式熊丈,被出版社派遣出差,一次是一九八三年,和吴瓯师妹一起陪式丈去山东济宁,出席山东省书协的理事会,并作讲演。另一次是不久后,出席安阳的甲骨文会议。

式熊丈在外地,一无上海滩老前辈的架子,极为平易近人。他人求书,不管其身份高低,一律认真满足。是为表率。

不论是篆书还是篆刻,式丈均学养深厚。就篆书而言,赵叔孺王福庵二公一路风格,式丈是当代写得最好的。附图“事欲如心常不足,人能退步便无忧”是二十多年前赐赠的对联,足徵吾言之不虚。他的篆刻,也是走赵、王二公路数的,极富书卷气,高人一等。“曾在茗屋”、“茗屋心赏”是他赐刻的收藏印。古意盎然,不是一般的印家可颉颃。

早年间,式丈和王福公是邻居,有机会经常趋谒。风闻和福公的女儿还有过恋情。我们小一辈的多次开玩笑,欲一探究竟。式丈总是神秘一笑,从不作实质的回答。上世纪八十年代,福公的女儿居香港。据马国权君说,曾去造访。其家在半山,佣仆均着统一制服云。可见境况甚佳。其曾委式丈主持其父尊的原拓印谱全集的编辑事务,惜因其猝卒而终止。

式丈的父尊振霄公和赵叔公很熟,曾请刻“光宣侍从”和“我太史也”二印。式丈早年印作颇多叔公气息。早期的《西泠印社社员印谱》中多是叔公遗韵。

上海的印家中,宁波人并不少。宁波方面,近年很重视传统的篆刻艺术。每有活动,邀请在上海的宁波籍印家出席,都以式丈为祭酒,马首是瞻。说来也奇怪,沪上一线印家,上海本地人真不多。主要是苏州人、宁波人,还有山东和福建。

说起话来,式丈有宁波口音,我觉得特别亲切。我和式丈交谈,也几乎都用宁波话。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童年、少年时代。

式丈虽已高寿,正向期颐进军,尽管近年稍欠违和,但精神抖擞,喉咙三板响,依然像年轻人一样。站在他旁边,一脸病容的我倒成了陈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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