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妮:纪念黄永玉先生
一个人的晚年,犹如一个人的少年,永不懈怠,永不满足。黄永玉先生是一个奇迹。
“黑妮:惊闻黄老师过世。悲痛!总相信他有比别人更长的生命。还是肺的病因吗?节哀!保重!”至写文章时,黑妮还未回信。
编发黄永玉先生稿件的情景与激动,仿佛就在眼前。黑妮寄来她爸爸画的兔年挂历就悬在墙上。2023年6月14日,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4点多,突然的一阵倾盆大雨。天空完全黑沉。真的再不能看到黄老师那生动的微笑了吗?
95、96岁之后的黄永玉先生,文字与绘画,仍然风格独创。天籁的活力与智慧既是对我们的启迪又是对我们的鼓舞。我们渴望与他在一起,听他对于这个时代的解读。
汪曾祺那段著名的话:“永玉是有丰富的生活的,他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是我们无法梦见的故事,他的特殊的好‘记性’,他的对事物的多情的,过目不忘的感受,是他的不竭的创作的源泉。”——一个人的晚年,犹如一个人的少年,永不懈怠,永不满足。黄永玉先生是一个奇迹。
张新颖在《要是沈从文看到黄永玉的文章》一书中,写到他去北京顺义太阳城参加黄永玉先生90岁生日,第二天在饭厅吃午饭,“两个人各一碗炸酱面,猪蹄,黄瓜丝,各一大杯冰水。这一大杯冰水,我一直没动,黄先生却喝光了,我吃惊不小。”第一次知道黄永玉先生年轻时画木刻,有几块饼充饥很高兴了。也吃惊不小。苦难从来就是文学的母体。从黑妮那里知道,黄老师热爱牛排,烟肉。五星级宾馆早餐油炸的那种烟肉。“有人劝说,他才不管。”对食物有两极的态度。而苦难呢?黄老师的轻盈有趣、幽默诙谐来自于此。艺术的张力滋生于苦与乐的两极。
2021年的7月、9月、11月、12月,黄永玉先生有4篇长稿在《新民晚报》星期天夜光杯刊登。他把晚年最好的文字、最好的作品给了晚报。在报社走廊里,人人都可见到镜框中他的手书《热闹的价值》,那是去年黄永玉先生为庆贺新民晚报复刊四十周年特意书写了他自己早年的一首诗歌。书法的潇洒,留白的舒适,令人叹为观止。没有一个书法家能够将那字与字的距离、行与行间的匀称,整到堪称艺术的境地。也就是说,那些空白的白,真有着无法言说的美。何其有力的一双手。何其准确的美术眼光。而那无法言说的美,对于晚报,那是怎样的一种情义与祝福?
2021年的夏天,当我在报社电脑房拿着彩色打印出来的双版合拼的通版:黄永玉先生文配图的《只此一家王世襄》,激动地欣赏,深深地陶醉。“编过这样的版面,我的职业生涯也值了!”一旁的同事完全赞同我说的话。
见过照片上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黄永玉先生在木板子前工作时的微笑。那是由内而生的幸福的微笑。知道生活中他滴酒不沾。知道他一生中只有一个爱人。他所以拥有了那么多的时间。才华是天赋的。才华也是由精心的时间凝聚、由杰出的生命迸发。
那些他热爱的动物们,那些爱犬,宝猫,此刻会恍惚焦躁,严重不安。最喜欢它们的爷爷在哪里?有一天,它们会奔突到原野大地,它们会寻找谛听。有趣的灵魂是不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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