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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懿:柴米油盐的事,不是小事

2017-05-02 林子懿 青春文学月刊


林子懿,男,汉族,双鱼座,1991年2月24日出生于河北省玉田县。有诗歌被收入《西江有月正清圆》诗词集,《河北青年诗典》《2015年中国诗歌精选》《2016年中国诗歌精选》《2017天天诗历》和《新世纪诗典》,其余作品散见《诗选刊》《星星》《诗刊》《青年作家》《诗林》《中华诗词》等杂志。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红树山人》(2016年,中国青年出版社)。






林子懿的诗


无终


无终县城,在无终山脚下

不知哪年哪月,一场地震

把它向东,然后再向南

移动了三十里

可燕山环绕,像一口虎钳

卡住了无终山,山还在原点

只是平原,依次推搡

最远的一块田垄,怕是早已

跳进了渤海的悬崖,成为异事

每年有东南风,和西北风

把无终城内标志性建筑物

上面的表针,吹出了些许偏差

但没有人发现。除了我

在三年以前认定那偏差

就是我们的历史

每年都有,种玉者的后人

上错了无终山,并且渴望

那些无终山上的石头,其中一颗

会包藏着一枚酒心——绿色的心脏

但不要显露在王侯、贵胄面前

春天,无终山上的杨树花

落在满地石头上,恶心不到无终城内

骑车上学去的,女中学生们

她们口中“杨树上的大毛毛虫”

专业一点儿,叫做葇荑花序

这个落得越多,不知哪年哪月

无终山就变成了玉田



雾蒙蒙的大海


庆幸还有这么一条窄窄的

还没有收费的沙滩

和我在秦皇岛见过的不同

人依然很多,冬天不适合下水

把鞋袜脱掉,浪自会涌过脚踝

那个穿深衣服的女子

马上抬起右脚踢碎了它

老天爷就要阴沉了,小而尖的游艇

还在近处尖叫,划起一道道浪弧

又笨又重的大船,才是安置在远处的力量

道赐予它们。在海天混沌的地方

仿若静止,一层灰蒙蒙的雾正在把锁关上

澄怀,卑以自牧

由山包和大厦构成的

漳州港经济技术开发区

在它们的西面,也是一动不动

黄昏的太阳出现在那里,把雾气递过来

使它看起来更加虚幻。叫人难以相信

这不是梦,不是泡影,不是一座

海市蜃楼



厦门白鹭


那不是海鸥,海鸥到了哪里

海鸥是什么颜色

海鸥的嘴,海鸥的腿

海鸥的羽毛,是什么颜色

海浪涌上来了,鹭岛又一次被舔湿

海鸥去了哪里

冬天的演武大桥下

庆幸还有这么一条窄窄的

还没有收费的沙滩

和我在昆山见过的不同,白鹭站在海水中

是七八只白鹭

不是海鸥,不是装置,不是经验

不让人发生一丝一毫的自信

与安全感。它们飞起来时

我才注意到几十根

属于演武大桥的桩基,和一枚落日



庙宇


功德榜青黑色的平面,照不见香客的面孔

提着裤腿,走过“玄穹妙道”四字匾额下的侧门

面对大殿

知道神位就在那里

灰色方砖上的脚印全都湿了,角色正在归位

磕完头,农妇从殿内徐徐走出

带着香火,视角自然地向上

她看到天空的那一刻

单手扶住藕荷色夹袄裹住的浑圆肚皮

姻缘,富贵,健康

几年之间,已从一个生灵头顶

跳向了另一个

那滚下去的落日,正把菩萨背下山来

沿着两排黄杨木,灰尘的死寂被紧紧握在手中

按向蒲团。听到隔着两扇过门的偏房里

锯木声起起停停,像啮合到了某种

古老的秩序



蒜苗


柴米油盐的事,不是小事

当一个人,把这回事装在心里

一装,就是一辈子

就是一座移动的房屋

我住进里面,安慰自己

成为一个老人儿

一个人老起来,或者说变大

从不吃馅儿,到不爱吃馅儿

饺子,应是过年包的最香

一个人,从读小说,写诗

到主动关心起民生、政治

天下的雪花下得一般大

云南,广东,台北

太阳失效了,像冰箱里面的灯

蒜苗却绿油油的,窗前是块好景儿

本该是太阳地,店铺的小伙计

不怕冷,从铺外扔着的

杀羊的盆子里,攥出了一个

鲜红的雪球,他一哆嗦,雪下得更密

本该是去年的雪,却下在今年的

我的窗口,窗口临街

蒜苗的绿意,能够引来立春

还是爱恨掺半的活命钱?本该用刀子割

用剪子剪,本该是吃它的时候了

可是我不。我剁肉,调馅儿

擀出薄厚不均的面皮

而厨房是安静的。本该是出门

工作的一日



香案


过桥右手边是一处空地,某单位废掉的旧址

人已搬空,房子仍在那里望着天,白云依然飘过

南墙根下摆着香案、拜垫

一块背风的地方。下跪的人都老了

五年之前,在玉皇宫进香时候的影子

也终于可以,躺在泥地上

与青苔和蝼蛄混为一体,甚至认出它们

其中一位的来源,或者往生

恩仇已不在话下

神位已远,殿上的篆烟只愿书写五年前的功德

曾经祈求富贵,现在则只问平安

案台用红砖砌成,像已经坐实

外敷一层薄水泥,黑色的钉子从屉面底部往上钉

直至冒出脚尖,这更加从容的等待

本身即是一种救赎。甚至落日也要在上面

扎疼一下,才敢供出路、供出鲜血

当红蜡烛插上去的时候,相信神灵靠住了那堵

欲将倾圮的南壁。它的上面是冬青树的叶子

探出头颅,重重的一团阴影施向土地

因歆享了这人间烟火,而显得油光满面

也许还要再过五十年,我才能和它们一样

不会被西风借走,只是顺着菩萨的旨意

低下眉来,顺着众老者弯曲的背脊

或者一口气就烂进泥土,或者浮沉到三米之外

那条藏满乡音的小河里去



河面


摆在露天香案的右侧,近于止水

香案前人在流动,各自携带着秩序

以及文明的焦虑。从它面前走过、逝去

呼风唤雨,能量平均于诸神

权衡之外,仍旧是那张

被漆成浅绿色的面孔,悄然无声

把眼睛盯住天空中,落日归家的步伐

那声音像是在告慰老者

纷纷起身,让膝盖离开了拜垫

离开了天师,地主,毛主席。离开了镇长

以及菜地里,一只静默蹲守的黄鼬

桥上的今生也在暮霭中渐渐缩小

被收容为无,越过了白云苍狗

也越过了恒河沙数

直到他们身后未来的继任者

把烛根从香案上拔出,蜡油刮去

沿着河堤倒下。一同下去的

还有瓜皮、纸屑、扑克牌

擤鼻涕用的手纸,以及奔忙中从未注意过的

几片黄叶,从树上旋了下来

它们用尽了团结,但依然没能盖住

那只漂浮在河面上的

老鼠的尸体,它吃过人类的粮食

现在几只小鱼围住了它。在夜晚

它就会成为一只白月亮



白菜


根不要太深,几乎与秋风同时

扎进地表。当我驻足、远眺

苦于燕山余脉被大雾锁紧

但也知道山内之人,依然在进出

一棵白菜的心也是我的

它卷了起来,像一个老天爷

帮上的绿色与时令相关

把恰似轻佻的悖论,提供给

茫茫北方,北方的

天被挖空了,复又填满

这构不成辽阔。除了眼中

那些艰难生存的动物,植物还剩下

一溜月光,在穷途末路?在夜晚

在冻实了的土地上,它们寸步难行

当然,不能移动的还有燕山

它的存在,会比我们更加持久

我们中包括故乡和白菜

今天最冷的那阵风,已然带上了刀子

明天就是头颅滚地——

白菜死在了燕山脚下

它又看不到一年一度的花开了,以及晴空下

被追赶上去的白云。但山依然在此

谁渴望,谁就被看见

幸福如是,痛苦亦然



河畔


芦苇已经被扎成捆,码放在岸上

从它们的根部可以看出

很尖、很利的切口

一捆挨着一捆。死因附着在身体上

相信岸有多远,这死因就有多长

走过东面那片香樟林子

已在上海的地界,河水继续向前流去

水鸟的颜色,也没有大的改变

这是一处更加深沉的河段

埋在秋风里

几幢楼房和加宽的马路——新农村的符号

不急于被认领,只是站在个我的投影面

交换了人心

没有人走过,也没有车声

好像横尸的不是芦苇。上苍脚下

人群去了哪里,谁能够驮走

这外在的寂静?只有黑夜,只有它能够

从那条月亮的专线溢出来,亘古不息

就像许多年前

就在此地,芦苇又纷纷愈合时的情景

月光下,让伤口找回原宿

然后重新站立在,这相对隐秘的交界地带

而秋风,则是另外一把

更硬的刀子,它已蹲在了后面

只欠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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