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因果故事 70
纪晓岚
牛怪
李媪,青县人。乾隆丁已、戊午年间,在我家做厨师。她说她的家乡有户农民,住宅邻近古墓。家中养有两头牛,时常登上古墓躁践。夜间,农民梦见有人就这件事情对他进行斥责。他是乡村老粗,愚昧无知,没有放在心上。不久,家中接连出现怪事。每天夜晚,就会看见两个怪物,如同牛一般大,跑跳践踏,院中的坛罐家什,全被破碎干净。这样过了几夜,又出现了搬移石磙子上房的怪事。石磙子上房后,又砰的一声滚落下来,砸在捣衣石上,金星四射,火焰飞腾,把捣衣石裂为数段。农家非常恼恨,借了许多鸟枪,等怪物一出现,共同开火。两个怪物应声倒地,农家大喜,急忙持火出来观看,原来是打死了自家的两头牛。
此后再没出现怪事,不过农家家境也逐渐衰落起来。依凭着他家的牛兴妖作怪,让他自己杀自己家的牛,这可谓是巧于播弄了;不过那也是靠着牛的犷悍之气,所以才得以假手报复的。
疑案
献县城东的双塔村,有两个和尚共在一个庙里。一天晚上,有两个老道敲门借宿。和尚起初不同意,道士说:“释、道虽是两个教派,但同样都是出家人,师父的见识怎么这么短浅?”和尚这才留他们住。第二天,一直到晚上庙门也没有开,叫也叫不应。邻居爬墙进去,四个人都不见了。和尚屋里的东西一样不缺,道士的行囊中有几十两银子,也都在。大家大惊,报了官。
县令粟千钟来查验,一个牧童说村南十多里外的枯井里好像有死人。粟千钟赶去一看,则四具尸体重叠在井中,尸体上都没有伤。粟公说:“一件东西也没丢,不能是盗杀;四人都已衰老,则不能是奸杀;碰巧相遇留宿,也不能是仇杀;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就不是杀死的。四个人为什么一块死了?四具尸体怎么都在这儿?门插着没开,怎么能出来?离井这么远,怎么能到了这儿?这件事出乎情理之外,我能审理人,不能审理鬼。没有人可审,就得作为疑案结案了。”于是报告了上司,上司也提不出什么来,竟批准了粟县令的意见。应山人明晟是位很能干的县令,他曾说:“我到了献县,就听说了这个案子,思考了好几年还没有解开这个谜。遇到了这种事,只能不了了之。一旦自作聪明乱猜测,就来了麻烦了。人们说粟公糊里糊涂,我还真佩服他的糊里糊涂。”
吸毒石
据《左传》记载:“深山老林,低湿草泽之中,一般是龙蛇生长之地。”小奴玉保是乌鲁木齐流人的儿子,起初隶属于特纳格尔军屯。他曾因追寻丢失的牛而跑到了山谷中,看见一条有房柱子那么粗的蛇,盘在高岗顶上,向着太阳晒身上的皮鳞。那蛇全身金光闪闪,五颜六色,好象堆满了锦绣,很是好看。蛇的头顶上长了一个角,有一尺左右长。忽然,一群野鸡飞过,大蛇张嘴一吸,虽然相距四五丈远,那野鸡却轻飘飘落了下来,象往壶中注水一样准确无误地进了蛇口。这一幕小奴直看得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喘,乘蛇没看见自己,沿着山涧逃了回来,吓得差点丢了魂。
军吏邬图麟说这条蛇最毒,但它头上的角能解毒,这叫吸毒石。见了这种蛇,可用几斤雄黄在蛇的上风头烧,蛇一闻到气味就浑身酥软不能动弹了。于是取来它的角,锯成一块块的,在痈疮刚发时,贴一块在疮顶上,它就象磁铁吸铁一样粘住不掉。等把毒气吸出来时,它自己便掉下来了。把它放在人奶中,浸出里面的毒,还可以再用。毒轻一点的,奶便变成绿色,重一点的便变成青色,最重的则变为紫色。奶变成紫色的,吸四五次才能把毒吸干净,其它的吸一两次就行。我记得堂兄懋园家里有吸毒石,治疗痈疽很有效。它的质地既非木头,也非石头。听他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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