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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微草堂笔记》因果故事 182

纪晓岚 音流瑜伽研究
2024-09-02

北宋 佚名 《雪麓早行图》




救婆婆还是救儿子

 

  东光县有一条王莽河,即是胡苏河。天旱时水干见底,发大水时河流涨满,经常使人过河感到困难。岳父马周口先生说:在雍正末年,有个讨饭妇人,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扶着生病的婆婆,涉水过河。走到河中间,婆婆摔倒,讨饭妇人把儿子抛到水里,用力背起婆婆出水。婆婆大骂道:“我是七十岁的老太婆,死了有什么关系!张家几代人,就指望这个孩子承继香火,你为什么把儿子抛开来救我?断绝祖宗的祭祀的人,就是你呀!”讨饭妇人只是哭,不敢回答,直挺挺地跪着。过了两天,婆婆痛哭孙子,绝食而死。讨饭妇人哭到发不出声音,痴痴呆呆地坐了几天,也很快死了。不知她是那里人,只听婆婆骂她时,知道她姓张。有人写文章议论,说儿子与婆婆比较,婆婆重要;婆婆与祖宗比较,祖宗重要。假使讨饭妇人还有丈夫,或者丈夫有兄弟,那么抛开儿子是对的。既然两代穷寡妇,只有一线单传的独子,那么婆婆的责备是对的了。这个讨饭妇人即使死后,还是应该后悔的。姚安公说:“讲理学的道学家责备人真是没个完。在汹涌湍急的河流中,机会一下子就过去了,怎能有时间深思熟虑从长计议呢!在势不两全的形势下,抛开儿子去挽救婆婆,是天理的正遭,也是人心可以感到安帖的。假使婆婆死了,儿子活着,讨饭妇人一生就不会于心有愧吗?不是又有人会责备她因为爱护儿子而抛弃婆婆吗?而且,儿子还只是手抱的婴儿,能否养活下去还不知道。假使婆婆淹死后儿子也养不活,讨饭妇人更不知道怎样后悔了。这个讨饭妇人的行为,超出一般情况已经许多了。她婆婆不幸自尽,她又跟着去死,这也真够悲哀的了!还有人还唾沫横飞地张口乱讲,认为是精深的理学,这不是使死者受到冤屈,阴间的灵魂也要怨恨吗?孙复写《春秋尊王发微》,对二百四十年中的人物,只有批评没有表扬。胡致堂写《读史管见时,写到夏、商、周三代以后,就没有一个品德完美的人了。这些议论雄辩倒是够雄辩的了,只是并非我所愿意听到的。”




炼气先炼心

 

郭石洲说:明经朱静园,与一狐精交了朋友。有一天,狐精来静园家饮酒,喝得大醉,在花木下睡着了。当他醒后,静园问道:“我听贵族们醉后多会变成原形,所以用被子给你盖上,并亲自在旁边看守。你竟然没有变,为什么?”答道:“这就要看道力的深浅了。道力浅的能够变成人形或幻化人形,所以酒醉则变,睡着则变,仓皇惊怕的时候也会变回原形;道力深的能够脱掉形骸,就像神仙的尸解一样,已经归入人道了,人就是它的本形,还有什么可变的呢!”静园想跟他学道。他说:“你不能够学。对修道过程来说,人比较容易而动物比较难,这是因为人的气纯,动物的气杂;而修成道,则动物较易达到,而人很难达到,是因为动物的心单纯,人心则复杂。要修炼形体,必须先炼气,要炼气又须先炼心,这就是所谓志为气之主帅。内心安定才能使气凝聚、形体牢固;内心摇荡就全使气涣散、形体枯坏。广成子对黄帝所说的话,确实是道家的核心要义,并非是庄子的寓言。在深山幽谷之中,不看不听,凝聚精神下导引功夫,精神与天地阴阳一起变化流转,百年如一日地这样修炼,人能够做到吗?”朱静园听了此话,打消了修道的念头。

 

我由此想起我的一位丁卯年的同年某御史,曾经问他所喜爱的一个男伶说:“你们演戏的多了,你为什么能胜过众人?”答道:“我们以男身演女子,必须要将心也变成女子之心,然后才能表达出来柔情媚态,使观者意往神迷。假使演戏时还存有一丝男子之心,则必然有一丝不像女子的地方,这样怎能争得观众对女子一样酌爱悦呢?说到登场演剧,演贞洁的女子则要端正其心,即使在笑谑的时候也不能失其内在的贞洁;演淫荡女子的时候则要淫荡其心,虽然端庄而坐的时候也掩蔽不住其内心的淫荡;演身份高贵的女子时也要使其内心尊严起来,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也要使其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演身份卑贱的女子则要收敛压抑其内心,即使穿着高贵华丽的服装也总显示出卑贱之态;演贤慧的女子则要使其内心温柔婉顺,即使在发怒时也没有窘急的神色;演性格蛮横凶暴的女子则要使其内心乖戾,虽然在理屈词穷的时候也不说懦弱的话。其他喜怒哀乐、恩怨爱憎等各种感情,都要一一设身处地去体会,在内心不以为是在演戏而是真实生活,观众看起来也就当作真的一样了。别的演员在演女子的行为时不能保存女子心态,做种种女人的姿态时不能有种种女子的心理,这就是所以只有我能够胜过众人的原因。”

 

李玉典说:“这些话意义猥亵不值得称道,但是包含的道理却很精辟;这种事情虽然渺小,却可用来说明大的事情。天下没有心不在某事而能使某事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的,也没有专心在某事而不能使某事登峰造极的。专心用在某种技艺上,必然使这种技艺精巧;专心用在某种职务上,必然使这种职务完成得很好。小至熊宜僚之弄丸,轮扁之斫木造车轮,大至皋、夔、稷、契等人之治理国家,其道理都不过是专一罢了。这与狐精所谈的炼气、炼心之说,可以相互参证。”



书生拒狐女

 

  郭石洲又说,一个书生家中有座花园,园中有一座亭子。一个下雨的夜晚,他一人独坐。忽然一个女子掀帘子走了进来,说自己就住在园墙外,对书生爱慕已久,现在冒雨前来与他相会。书生说:“暴雨下得那样急,你的衣服鞋子都没湿,这是怎么回事呢?”那女子无话可说,只好承认自己是狐女。书生说这一带年轻人很多,你为什么偏偏来和我相会呢?狐女回答:“因为我们俩前世有缘。”书生说:“这缘份是由谁记载下来的?由谁来掌管?又是谁把这缘份告诉了你?你前世是什么人?我前世又是什么?我们又因为什么结下了缘份?这缘份又结在哪一朝代、哪个年份?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狐女仓促回答不上来,吭哧了半天才说:“你长年累月也不到这里来,恰巧今天来到这里;我见过上百上千的男人,都不喜欢,唯独见到您才有了爱慕之心。这就是缘份所定,这不很清楚吗?请您别再拒绝了。”书生说:“既然前世有缘,我就该喜欢你。可我刚才坐在这里,你从外面进来,你却并没引起我的好感,可见我们俩没有缘份,这也是很清楚的,你不能留在这儿!”正当狐女进退两难的时候,只听窗外喊道:“你这个小女子怎么这样不懂事,何必非得找这种榆木疙瘩一样的男人!”狐女举起衣袖一挥,扇灭油灯离开了。有人说,这是汤文正公年轻时候的事。狐怪们怎么敢靠近汤公呢?我估计是曾有这种事附会到汤公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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