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活一次,和人生温柔相拥》(11)
第2部 假如人生再来一次
3 回到人间
当我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陷入深度昏迷时,妈妈和丹尼慌乱之中根本来不及通知阿努普我已弥留的消息。然而远在印度普纳的他却感觉到了某种不测,这异乎寻常的第六感让他立即联系旅行社订飞往香港的航班。因为深知情况紧急,他在电话里要求即刻订一张当天晚些时候的机票。可旅行社回复说普纳当天出港的所有航班均已订满,只剩一趟从孟买起飞的班机。阿努普毫不迟疑地订了这趟航班的机票,随即叫了辆出租车,一路十万火急开了四小时去孟买赶飞机。
等丹尼给普纳打电话通知哥哥我病危的消息时,是嫂子莫娜接的电话,她告诉丹尼阿努普正在飞往香港的途中。
莫娜是名佛教徒,她一听说我病危弥留,就立即组织起一群佛教信徒为我诵经祈福。
与此同时,在香港的医院里,妈妈在走廊里焦虑不安来回走动,不住地向湿婆神祈祷,希望我能活下来。她此刻是如此的凄凉和无助,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来挽救奄奄一息的女儿,最后她跑到我小时候她和爸爸常带我去的那家印度神庙。她爬上神庙门前宽阔的台阶,径直穿过庭院走进主殿。沿着主殿的前壁摆放着一列宝座,宝座上供奉着真人大小的黑天、湿婆以及象头神,神像施朱鎏金光彩夺目。妈妈以纱蒙头,垂首坐在神像前喃喃低语,她在向神诉说心中的忧惧与悲恸,祈求他们的安慰和庇护。
此刻,我们全家的一位老朋友琳达也在为我忙碌。笃信天主教的她得知我病危的消息,立即在教堂里组织了一个祷告团。她把我的情况讲给牧师听,牧师于是领着大家一起为我做特别祈祷。
此时此刻,我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鼻孔里、嘴巴里、胳膊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我的丈夫寸步不离陪在我身旁,在我耳畔不住低语。他想让我知道有他一直守护着我,祈求我万万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我们还有那么多事要一起去做,亲爱的。”我听见他喃喃诉说,“求你,求你千万要挺过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哪怕一生一世也愿意。”
他整夜整夜地不合眼,死死盯着床前各种监护仪的指示盘和刻度表,生怕错过我生命指征的任何变化,盼着我能起死回生醒过来。
我最最亲爱的丹尼,希望你永远记得我有多么爱你。我感到自己忍不住要告诉他这些话。请别为我担心。我感觉很好。我多么想告诉你我现在所悟到的一切。那个被你紧紧握住手的肉体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们将会穿越时空永远相伴相守在一起。什么也不能将你我阻隔。即使我的肉体死去,我们也不会分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就像它们原本应该的那样。我已顿悟这一切,希望你也能同样明了。
凌晨四点的时候,我突然出现窒息,浑身猛烈抽搐,就好像呼吸不上来。丹尼惊慌失措,以为我已经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于是狂按紧急呼救按钮不松手。护士们冲进来,看到我的状况赶紧派人去喊大夫。剩下的人把我翻过身来,击打我的背部。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医生赶了过来。他告诉丹尼我的肺部满是积水,我是因为自己身体内的积水才发生窒息。他命令护士马上去拿胸腔积液穿刺包。不一会护士们就拿来了穿刺包,它看上去就像一个透明塑料袋连着一根长长的针头。医生从我的后背插入针头直接进入肺部,把一部分积液引流出来装进袋里。他反复做了三四次穿刺,直到引流出将近一公升的积水,这才拔出针头。这时我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身体,它现在的呼吸顺畅多了。
随后的一整天丹尼都坚持守在我床前,握着我的手,盯着监护仪的屏幕,一刻也不敢眨眼。
当天下午阿努普终于赶到了香港,一下飞机他就给丹尼打来电话。
丹尼对他说:“不要回家放行李了。从机场直接叫计程车来医院吧。我们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于是阿努普拎着行李径直赶到了医院。
下午四点左右我开始时不时地睁开眼,但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出面前所站之人的身形轮廓,那正是丹尼。随后我听见他喊道:“她醒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欣喜若狂。那是2月3日的下午,我昏迷已达三十个小时。
这时我又听见哥哥的声音,我感到自己努力想要露出一丝微笑。
“嗨,亲爱的小妹!欢迎回到地球!”阿努普高兴得似乎要笑出声来。
“你真的赶到了!”我惊喜万分地说,“我知道你会来,我看见你上的飞机。”
阿努普看起来有点迷惑,但他并没深究我的话。我的起死回生让全家上下都欢欣不已。妈妈也在一旁,抓着我的手一脸笑容。此时的我非常困惑,因为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昏迷了很久,也没完全弄清眼下发生的一切,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那个澄明之境、重新回到现实。
接下来我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晰,可以认清我的家人。我看到阿努普的行李箱就靠在他身后的墙边。
医生走了进来,看到醒过来的我半是惊讶半是欣喜。“欢迎回来!我们都担心你撑不过这一关呢。”他对我说。
“晚上好,陈大夫,很高兴又能见到你。”我回答道,人还是略有点恍惚。
他不禁一脸愕然:“你怎么会认识我?”
“因为我见过你啊,”我告诉他说,“昨天半夜我出现呼吸困难时,不是你来给我做的胸腔积液引流吗?”
这下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了:“是啊,可你当时不是一直处于深度昏迷吗?你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切,于是转换了话题。“这确实是个大惊喜!我根本没指望你能再醒过来,现在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和你的家人。你的肝肾检查结果刚刚出来,它们都已经开始恢复正常功能。”他言语间喜形于色。
“可我早就知道它们恢复正常了啊。”我疑惑不解地喃喃回答道。
“你不可能事先知道的,”陈大夫很耐心地对我说,“病情的好转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不过,现在你得好好休息一会。”他一边叮嘱我一边走出病房。
家人们围在我身边笑逐颜开,很久以来我都没见他们这么开心过。他们忙不迭地向陈大夫连声道谢,感激他带来的好消息。
陈大夫走后我问丹尼:“为什么我认出他会让他那么吃惊?我亲眼看见过他给我治疗啊。难道不是他跟你说我的器官已经衰竭,我已经熬不过今晚,只剩下几个小时可活?”
“你是怎么听到的?”丹尼惊讶地问,“他没在这间屋子里说这些话呀。我们当时可是站在走廊外,离你足足有四十码远呢。”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听到的。而且我还真的早就知道我的肝肾功能检查结果,早在医生进来之前。我也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我回答道。
尽管我的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但我很清楚自己身上确实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接下来的几天我逐渐可以向亲人描述在那个无限自由的意识国度里发生的一切。不仅如此,我还能清楚讲述在我昏迷期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更令亲人们瞠目结舌的是,我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复述出他们在我弥留之际的谈话,无论那是发生在病床边还是病房外,是在走廊尽头又或者是在候诊区。我很清楚自己做过哪些抢救和检查,而且认得出那些参与救治我的医生和护士,这让周围每个人都吃惊不已。
我告诉我的亲人和肿瘤大夫那一晚发生的事:我差点被自己肺部的积液呛死,出现了严重的呼吸困难,把丹尼吓得惊慌失措,狂按紧急呼救按钮。我记得护士们赶来,又急忙去叫大夫,等他赶来时人人都以为我就要咽气了。我把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描述得一清二楚,细节上分毫不差,连几点钟发生的都没记错,大家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我甚至还认出了我刚被送到医院时那个给我打针的惊慌失措的护士。我告诉大家:“那不就是说我血管全都萎缩了的护士吗?他当时不停地嘀咕,说我的胳膊和腿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头,所以根本找不到血管来做静脉注射——事实上他当时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连给我找根打针的血管都是白费功夫!”
我哥哥听说之后心里很不好受,后来他承认自己跑去教训了那个护士一顿,他告诉他说:“你打针找不到血管时抱怨的那些话我妹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你当时觉得她没救了,根本不想白费力气。”
“我真的没想到她能听到我的话!她当时完全处于昏迷状态啊!”那个护士简直是又惊又吓。之后他跑来给我连声道歉,怪自己当时考虑不周。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两天后,医生通知我说由于身体器官奇迹般恢复了正常功能,之前因毒素积聚而导致的全身浮肿已经迅速消退。我的心情好极了,乐观地要求医生们给我摘掉胃鼻管,因为我已经可以自主进食了。一位肿瘤大夫极力反对这么做,她认为我目前仍处于极度营养不良状态,身体还没法吸收营养物质。可我却再三坚持,告诉她我知道自己已经能够吃东西——毕竟我的身体器官都已正常运转。大夫拗不过我,只能不情愿地同意了,但告诫我说假如饮食上不小心,那根管子马上就得插回来。
在所有插在我身体上的管子中,胃鼻管恐怕是最让我难受的。它从我的鼻孔插入,穿过气管深入胃里。然后流体蛋白质就可以通过这根管子直接灌进消化系统。胃鼻管让我的喉咙干得像火烧,鼻腔里又痒又难受。我真是等不及要甩掉它。
胃鼻管摘掉后,医生建议我的家人目前对我而言最合适的固体食物应该是冰激凌。它不仅可以舒缓我咽喉部位因为擦伤而产生的火烧火燎的痛感,而且进食时不需要咀嚼和胃肠蠕动,更容易消化。听到这个建议我的眼睛都亮了。丹尼立马出去买了一桶我最爱的牌子的巧克力冰激凌。
当另一位肿瘤大夫来给我做例行检查时,他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肉眼就能看出你的肿瘤显著缩小了——非常明显——仅仅才过了三天时间!”他难以置信地惊呼道,“而且你体内所有肿大的腺体基本上都已经消肿了一半。”
第二天,我的氧气管也可以摘下来了,这让我开心不已。医生给我检查时发现我完全不需要任何辅助设备就可以呼吸,于是他们给我摘掉了氧气管。我已经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不过因为身体仍然很虚弱没法长时间仰头,我还得靠在好几个枕头上。我的精神状态很振奋,就想和家里人说话,而且特别高兴能见到阿努普,抓着他不想让他走。
有一阵我突然很想听IPOD,就叫丹尼回去拿。不过由于身上还插着这样那样一堆管子和线,而且脖子上的皮肤溃烂还没好,我不能戴耳机。于是丹尼给我的IPOD接上了一对迷你音箱,放在我床头的小桌上,这样我就可以欣赏我喜欢的音乐了。
因为心情轻松而愉悦,我特别喜欢听那些节奏欢快的曲子,虽然我连下床站立的力气都还没有,更别说翩翩起舞了。但我的脑海中自己已经随着音乐欢快地扭动起来,心情舒畅极了。那时我其实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态为何会变得如此乐观积极——我只知道我领悟到了某种宝贵的东西。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孩子。我要听音乐,我要吃冰激凌,我要和家里人谈天说地,我又笑又唱。我没法下床随意走动,即令如此我依然心满意足,感到生活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完美过!
由于我还在ICU重症监护室,大夫们觉得我成天乐乐活活的状态已经影响了同病室的其他危重病人!事实上他们的亲属已经开始抱怨从我帘子那头传来的欢歌笑语和唧唧呱呱的讲话声。
“我真拿你没办法。”陈医生早上查房时对我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你的病历。你的病例真是太不同寻常啦。”
于是入院后的第五天,我被转到了普通单间病房,这下我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想开怀大笑就开怀大笑!
慢慢地——真的是非常缓慢地——濒死时刻发生的一切重现于我的脑海。随着思维的日渐清晰,我逐渐回忆起当时发生的点点滴滴,我发现每一个小细节都会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的心底隐隐约约有一丝伤感,我怀念那个澄澈明净的世界,怀念它惊人的美和来去如风的自由。可同时我又因为重返人间与亲人团圆而满怀欣喜与感恩之情。这种又悲又喜的复杂心情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而且,忽然之间我发现自己与周围的人有了某种情感上的交融与默契,这种感觉此前从未有过,而且并不仅限于家人之间,还包括每一位护士、每一位大夫、每一位走进我病房的护理人员。对每一个走进来给我治疗或者为我护理的人我都真情流露满怀爱意。这种情感并非我过去熟悉的那种爱。我感到在灵魂的深处我与他们心心相通、息息相关,他们所知所想所感的一切我都感同身受,就好像我们是异体同心。
我的病床紧靠窗户。刚转到这个病房时,就有一位护士问我是否愿意坐起来看看外面的风景。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外面的世界了。这想法让我很是兴奋:“太棒了,我当然想!”
护士把我扶起来,在望向窗外的那一瞬,泪水就涌出我的双眼。我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起来。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这家医院离我童年时跑马地的家只有几个街区的距离。
我之前曾经提到过,这家医院并不是患病这些年我一直接受治疗和输血的地方。我常去看病的地方其实更像一个大的社区诊所而不是综合型的大医院。我昏迷过去送来抢救的那天其实是第一次踏进这家医院的大门。
所以当我坐在窗前,眼前看到的一切与儿时一般无异。医院大楼的前面就是赛马场,当年我和阿凤常坐的有轨电车也依然穿行在那里!我泪流满面地望着童年时代无比亲切与熟悉的场景,心中感慨岁月如梭,我兜兜转转这些年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天哪,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我内心无比震惊。那些电车,那座公园,那些儿时再熟悉不过的房子!这难道不是上天给我的启示——我得到了重生的机会!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虽然此情此景再熟悉也再寻常不过,世界在我眼里却似乎焕然一新。一切都显得那般鲜活、那般明锐、那般亮丽,仿佛第一次映入我的眼帘。缤纷世界的色彩比以往更加明艳,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于我眼前,就好像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放眼望去,高低错落的房子中间依旧矗立着我儿时住过的小楼,那是我长大的地方;街对面的公园是我小时候常去玩耍的地方;老式的有轨电车依旧丁丁当当穿过大街小巷;车流如织,行人如潮,或健步如飞或悠闲遛狗。我以全新的目光凝视着这个世界,仿佛又回到了童年。这再寻常不过的街景却是我此生所见最美的风景。
附:《再活一次,和人生温柔相拥》目录
第1部 你原本无须这么辛苦
1 童年,照见长大后的自己
2 曾经路过心上的事,很久以后再碰,才知道一直有伤痛
3 逃婚:这一次,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4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5 绝症,为什么偏偏落到我身上
6 寻找身心灵的救赎
第2部 假如人生再来一次
1 “死”去,我见到了天堂!
2 回去吧,无所畏惧地活下去
3 回到人间
4 不治而愈的奇迹,这是相信的力量
5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
6 站在宇宙的中心,放下,刹那花开
7 癌症自愈六年来的喜悦生活
8 再活一次,遇见完美的自己
第2部 和这个世界温暖相拥
1 我因何而病?又因何而愈?
2 每个人都有自我疗愈的能量
3 不强求,做自己,人生可以了无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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