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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苏格拉底》

[古希腊]色诺芬 音流瑜伽研究
2024-09-02



编者按:色诺芬(约前434-前354),古希腊历史学家、作家,苏格拉底最有名的学生之一。据说,苏格拉底初次遇见童年时的色诺芬时,用手杖拦住了他,骤然问他什么地方可以购买市场上出售的各种商品。这个孩子十分有礼貌地回答了他,最后苏格拉底又问他:"哪儿可以买到'高尚'和'善良'?"这一难以解释的概念含有'高尚的人'和'善良的人'的意思。孩子茫然不知所对。这位哲学家随即说道:"那么跟我来吧!"这个传说隐约指出色诺芬是一位高尚而善良的人,他思想实际,精神健全,虔诚地皈依宗教。与柏拉图相比,他思辩能力不高,但他也像柏拉图一样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高的文学素养和道德节操。



作者:[古希腊]色诺芬

 

第 一  卷

 

第 一 章

 

雅典人判处苏格拉底死刑的两个罪状,第1节。

列举一些论证驳斥第一个罪状:苏格拉底经常向诸神献祭,第2节。

苏格拉底占卜,他的守护神并非新神,第2—5节。

他劝人在困难中求告神,第6—9节

他没有犯不虔敬的罪,他回避对神进行虚妄的推论,并说哲学的任务是研究德行,第10—17节。

他的一生符合于道德准则,第18—20节。

 

  我常常感到奇怪的是,那些控诉苏格拉底的检察官们究竟用了一些什么论证说服了雅典人,使他们认为,他应该由城邦判处死刑。他们对他的起诉书的大意是这样的:苏格拉底的违犯律法在于他不尊敬城邦所尊敬的诸神而且还引进了新的神;他的违法还在于他败坏了青年。

 

  首先,说他不尊敬城邦所尊敬的诸神,他们提出了什么论据来呢?他常常在家中献祭,也常常在城邦的公共祭坛上献祭,这是人们有目共睹的;他从事占卜,这也不是人们不知道的;因为,“苏格拉底经常说神明指教了他”,这句话已经成为人们常说的口头禅了;其实,他们指控他引进新神,主要正是由于这种情况推想出来的。然而他并没有比那些从事占卜,求教于征候、声音、异兆和祭祀的人们引进过什么更新的神;这些人并不认为异鸟或那些遇到它们的人们,会知道哪些事对于追求预兆的人有利,而是认为,神明借它们为媒介,把那些预示吉凶的事显示出来;苏格拉底所怀抱的见解也就是这样。大多数人表面上都说,他们之所以避开或趋向某一件事情,是由于受到了异鸟或遇到它们的人们的启示,但苏格拉底则照着心中的思想说话,因为他说,神明是他的劝告者。他还时常劝告他的许多朋友做某些事情而不做另一些事情,并且暗示这是神明预先警告他的;那些遵照他的指点去做的人都得到了好处,而不理睬他的指示的人都后悔了。

 

  谁能不承认苏格拉底不愿在他的朋友面前显得是个愚人或自夸者呢?但是,如果在他说自己是受到了神的指示之后,却被证明是个说谎者,他就会显得既是愚人又是自夸者了。所以,很显然,如果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会被证实,他就不会预先说出来了。但是,在这一类事上,除了信赖神以外,谁还会信赖任何人呢?一个信赖神的人,怎么还会以为没有神呢?他对待他的朋友,也是按照自己的信念行事,因为他总是照着他所认为最好的办法,劝他们做那些必需而富有成效的事情;至于那些结果如何尚难确定的事,他就打发他们去占卜,以决定行止。他说,凡想把家庭或城邦治理好的人都需要占卜;至于想要熟练于建筑、金工、农艺或人事管理工作,或想在这一类艺术方面成为一个评鉴家,或者做一个精于推理,善于持家的人,或者想要做一个有本领的将领,所有这一类事情,他认为完全属于学习问题,是可以由人的智力来掌握的。但他说,关于这一类事情的最重要的关键,神明都为自己保留着,它们都是人所看不出来的;因为很显然,既不是所有把田地耕作得很好的人都一定收获其果实,也不是所有把房屋盖得很好的人都一定住在其中;善于将兵的人当起将领来未必就对他本人有利;有政治才能的人当国家的领袖,对他本人来说也不见得就好;娶美貌的妻子、想因她获得幸福的人未必不因她受祸;借裙带关系攀附权贵的人不一定不反而因之遭受流放。他把那些认为这些事并不随神意而转移,而是一切都凭人的智力决定的人称为疯子,正如他把那些对于神明已经准许人运用他们的才能可以发现的事情还要求助于占兆的人称为疯子一样;例如,一个人求问:是用一个知道怎样赶车的人做车夫好呢,还是用一个不知道怎样赶车的人做车夫好呢?用一个知道怎样驶船的人去管船好呢,还是用一个不知道怎样驶船的人去管船好呢?又如,对于那些可以通过计算、测量、权衡弄清楚的事还要去求问神,也是如此。苏格拉底认为,凡对于这一类事还要求问神的人就是犯了不敬虔的罪。他说,人的本分就是去学习神明已经使他通过学习可以学会的事情,同时试图通过占兆的方法求神明指示他那些向人隐晦的事情,因为凡神明所宠眷的人,他总是会把事情向他们指明的。

 

  苏格拉底常出现在公共场所。他在早晨总往那里去散步并进行体育锻炼;当市场上人多起来的时候,总可以看到他在那里;在别的时候,凡是有人多的地方,多半他也会在那里;他常作演讲,凡喜欢的人都可自由地听他。但从来没有人看见过苏格拉底做什么不敬虔的事,或者说什么亵渎神明的话;因为他并不像其他大多数哲学家那样,辩论事物的本性,推想智者们所称的宇宙是怎样产生的,天上所有的物体是通过什么必然规律而形成的。相反,他总是力图证明那些宁愿思考这类题目的人是愚妄的。首先,他常问他们,是不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对于人类事务已经知道得足够了,因而就进一步研究这一类的题目,还是因为尽管他们完全忽略了人类事务而研究天上的事情,他们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合适。更令他感到惊异的是,他们竟不能看出,对于人类来说,不可能使自己满足于这一类事情,因为即使那些以研究这些事为夸耀的人,他们彼此的意见也互不一致,而是彼此如疯如狂地互相争执着。因为对于疯狂的人来说,有的是对于应当惧怕的事毫不惧怕,另一些则是惧怕那些不应当惧怕的事情;有的在人面前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觉羞耻,另一些则以为自己完全不应当到人群中来;有的对于庙宇、祭坛或任何奉献给神的东西都毫不尊重,另一些则敬拜石头,木头和野兽;因此,在那些考虑宇宙的本性的人中,有的人就以为一切的存在就是一,而另一些人则以为有无数的世界;有的人以为万物是在永远运动着,另一些人则以为没有一样东西是动的;有的以为万物是在发生着并腐朽着,另一些则以为没有什么东西是在发生或腐朽。

 

  关于这一类的哲学家,他还会问,是不是像那些学会了人们所运用的技艺的人们那样,他们希望为了他们自己,或是为了他们所愿意的人们而把他们所学会的技艺付诸实践,同样,那些研究天上事物的人,当他们发现万物是凭着什么规律实现的以后,也希望能够制造出风、雨、不同的节令以及他们自己可能想望的任何东西来,还是他们并没有这类的希望,而是仅以知道这一类事物是怎样发生的为满足呢?这就是他对于那些从事这一类研究的人所作的评论;至于说到他本人,他时常就一些关于人类的问题作一些辩论,考究什么事是敬虔的,什么事是不敬虔的;什么是适当的,什么是不适当的;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非正义的;什么是精神健全的,什么是精神不健全的;什么是坚忍,什么是懦怯;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政治家的风度;什么是统治人民的政府,以及善于统治人民的人应当具有什么品格;还有一些别的问题,他认为凡精通这些问题的人就是有价值配受尊重的人,至于那些不懂这些问题的人,可以正当地把他们看为并不比奴隶强多少。

 

  因此,关于苏格拉底没有表示过意见的那些问题,法官们对他作了错误的判断是毫不足怪的,奇怪的是,他们竟没有考虑一下那些人所共知的事情。当他还是议会的一个成员的时候,他作为议员,曾经宣誓就职,在誓词里表示,他将依法进行表决。当民众要求他只一次违法表决,处死塞拉苏洛斯、艾拉西尼底斯和他们的同事的时候,他正是人民大会的主席,尽管群众向他发怒,许多有权势的人发言恫吓他,要他付诸表决,他还是拒绝了,他认为遵守誓词比违反正义以满足群众的要求,或在威胁之下委曲求全更为重要。因他以为神明看待人并不像有些人所想像的那样,他们以为神明知道一些事,却不知道另一些事;而他却认为神明知道一切的事,无论是说的、做的,或在静默中所想念的。神明是无所不在的,并且把一切有关于人的事向人指明。

 

  因此,我很奇怪,雅典人怎么会认为,苏格拉底关于神的见解是不健全的。他从来没有说过或做过对神不敬虔的事,他关于神明所说和所做的事都是这样一些事情,如果有任何别的人同样地说和做的话,他们就会被认为,而且的确曾经被认为是非常虔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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