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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新杯 | 去日苦多

陈宸 通识联播 2022-06-09

本文是第一届“怀新杯”经典·阅读·写作大赛二等奖作品,作者是陈宸,现为浙江财经大学会计学院(ACCA方向)2019级本科生。


1934年,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停止对故事的书写,但陈宸认为角色的生活仍在继续。沈从文先生认为,在傩送和爷爷分别离去后,翠翠一夜之间长成大人;陈宸基于此,认为成长后的翠翠能决定自己的感情和归属,并续写了以下的故事。


Vol.1230.1

怀新写作



去日苦多


陈宸 | 浙江财经大学会计学院



1


溪上一片烟。风裹挟着桃杏花的香拂来,也斩不断这持续了半个月的烟雨,只在两山篁竹里抖落出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地朝新修葺好的白塔方向匿去了。夜,茶峒静落落的,那些永远回不来的人把谁的心直拎拎揪起,但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可以渐渐地把深深浅浅的褶皱抚平。她常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酒葫芦,有虎耳草,大多时候,她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醒来之后,枕边全是水儿,呆了一会儿,那股子劲儿又冲回到年青的身体里。


这几日渡溪的人多了,翠翠这才后知后觉端午将至。当天,杨马兵提着尖角粽子,捎了顺顺的话来邀翠翠过吊脚楼看热闹,可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翠翠心想,低了眉眼想要拒绝,杨马兵知晓她意,道:“我同你一起去”,回身指指长者,是常年跟在顺顺身边的水手,“他来作替。”翠翠又想起那个石码头边咬人的大鱼、行雨后向路两旁乱晃的火把,此刻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分明的东西,这东西压着很久了,想挪移得远一点儿,就在今天吧,就今天!


雨好不容易止了,豆绿的河水涨了不少 “龙船水”。杨马兵去河街寻老伙计喝酒,约了日落前来放鸭子的长潭伴翠翠回家。鼓声伴着鞭炮声擂得越来越响,节日欢悦的氛围跳跃在人群间,翠翠水汪汪的眼睛笑得眯起来,日子好像还在上几年的端午里,老船夫也是这样留翠翠和黄狗在岸边,自己上城买办过节的东西。


鼓声蓬蓬地远了,船箭似没影了,她阻在人群里,听人家正说些什么话。


一个长脸男人问:“诶,那吊脚楼里坐在那顶好位置的小姐,可已许人家?”


有人答:“你这都不知道,那团总闺女肚子里都有小娃娃了。”


男人接着:“这位莫不是二老岳云家里的,没听到二老回来的消息啊?”


“哪里,碾坊已有新主人哩。”


岸头放起五百响鞭炮,黄狗吠起来,人们看到翠翠都噤了声,三两聊起货物价格的涨落、坐轿搭船的费用,向人更多处拥去,翠翠这才把听到“二老”时飘忽的神思牵引回来,喊道:


“狗,狗,你别吓!不许这样子!”


十只绿头长颈大雄鸭落了水,嘎嘎乱叫,黄狗打个喷嚏,天气十分郁闷,红蜻蜓低低地飞,看样子等会儿必落雨。


无人同她提着鸭子、打着火把穿过湿漉漉的街巷,湿淋淋爬上岸的捉鸭子好手不是他,翠翠盯着河街边开得正艳的石榴花想着。这花真艳丽啊,红得刺目,大朵大朵地怒放,承接着使花瓣周围泛黄的潮气。雨开始落了,翠翠就坐着,也不动,像只迷路的小兽物,又像是打翻了什么,那些沉淀在瓶子底部浓稠的情愫开始向上翻涌,向外咕噜噜地冲出来——那些只在翠翠一个人时才会偷偷爬出来的东西。她自弄清祖父活时所不提到事情的背后道理,便再也没哭过。杨马兵拿着顶新的斗篷,刚出酒肆就见着这样的情景,“闺女哦,落雨了也不躲躲。”赶忙把斗篷遮在翠翠头上,“回家啦,伯伯接你回家。”


翠翠眨眨眼,想把水汽赶走,她嘴角微勾,扮作笑相,只惹得更多的泪,她等的人哦,在何方正做着什么呢,也在过端午吗,淋到雨着了没,也会像这样突然发愣吗?


水很快就止住了。



2


翠翠穿着新草鞋在临溪大石上剥刚掘的竹鞭笋。床头边还藏着十三双草鞋,另外还有半双未打完的鞋模子。人在隔岸招手喊过渡,是标准的普通话,翠翠跳下船去,两手缘引竹缆,稳稳当当,溜刷在行,常有人夸不比老船夫逊色,脸上带着茶峒人专有的中肯表情和提及故人的怅惘。


过渡人穿了新浆洗得硬朗的灰色中山装,肩头上挂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褡裢,头戴方正八角帽,公事办案的模样。信客?信客不做如此打扮,常来的信客身量还要矮些,再精壮些。船开近了,真吓翠翠一跳,这人怎么如此眼熟,眼眉处秀气非常,只是淡漠,翠翠不自觉脖颈染上绯红,方听得隆隆的心跳声将息,那人问:“碧溪岨是这个方向吗?”这声音真好听,像云雀在枝头唱曲儿,酥酥的让灵魂浮起来,直想叫人去山上再采一把虎耳草。虎耳草?怎么突然想到虎耳草?翠翠盯着眼前这位城中打扮的男子,加紧手上握绳缆的力道,忘了回话。船傍岸后,男子上了岸,从身上摸出三铜子,塞到翠翠手中。翠翠也不说道谢,也不把钱退还,只望着背影思索。直到那人走到自己家门前扣门,这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过渡不用钱。”翠翠微笑把头尽摇。


“还以为是个哑的,”男子轻轻笑着打量她,“你认得一个人叫翠翠吗?”


翠翠怒气冲冲地瞪大了眼锁着他,不想回答,反问道:“你寻翠翠作甚么?”


“我这有她的信。”男子拍拍身上的同扣花褡裢。


“信,谁会给孤雏儿翠翠写信?”翠翠听茶峒人私下都这么叫她。


“这不能说,”男子故作神秘,“翠翠不在么?那我先送了掌水头儿的信再来。”作势要走。


“在,在,翠翠在这儿。”


“哦,你是翠翠?”男子取出封薄薄的信在翠翠头顶晃晃,又唰地收回,“我不信,等我回来罢。”然后迈开长腿向河街走去。


翠翠怔了一会儿,“悖时砍脑壳的!你才是哑的。”翠翠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


那黄狗好像明白翠翠被人欺侮了,汪汪地吠起来。


信,是谁牵挂着自己吗?翠翠赶紧跟上去,但想到渡船,又停住了脚,眼下真是十万火急。翠翠眼尖,瞧见后山砍柴来的杨马兵,吼道:“杨伯父,麻烦帮翠翠看会儿船,很快回来。”


“好。”


应答从后头传来,男人已经过山很远了。



3


来到吊脚楼,顺顺接过信,看到信客的面容心上一惊,看到寄信人的名字心上又是一喜。


翠翠轻喘着气溜到吊脚楼上,顺顺正读信,那个自称是信客的男人站在一边,时不时用茶峒话交流几句。翠翠找个静僻的角隅蹲下,听二人谈话。原来这男子叫元佑,老信客送信至辰州染了旧疾,就近托辰州兵营子里的元佑接班,而元佑本就应了给二老送信,便接下了信客的活儿。


给顺顺的信是二老寄的!那翠翠的信呢?是二老写的吗,那个在月下唱歌的傩神送来的男人?


“他平时和你一处,在营子里还适应吧?”顺顺把信纸工整地叠好。


“伯伯放心,二老好着呢!这不让我报平安来了。”元佑挤挤眼,“虽说一开始是抓壮丁抓去的,可如今,二老是自愿待在军营里的。”


“没想到他和我年青时一样,也入了营伍。”顺顺一向豪放豁达的脸上露出了不常见的担忧和关乎命运的感慨。


二老在辰州时被军队相中,受训半年,二老结实如老虎,屡立战功,被派往北方;元佑身体虽不如二老,却和气亲人,委派在川东一带,可日常走动。


元佑又聊起了“白塔边”、“碧溪岨撑渡船的孙女”,翠翠回过神来,发现正聊到自己,似与信有关。


 “原来他是故意的,”心想:“他上船的那一刻就知道我是翠翠。”揉揉蹲得酸麻的小腿,“这人真是坏到心窝子里!”翠翠气得嘟哝出来,被顺顺听到了,喊了句:“翠翠。”


翠翠也不再躲,只怕是刚上楼时就被看到了,吐吐舌头,站到元佑身旁道:“那,”俏皮地伸出手,“现在可以把信给我了吧。”


顺顺看着一男一女倩幽幽立着,想到什么,眼里亮晶晶的,低低地说:“好的,妙的……”



4


元佑隔几天往戍兵营和厘金局跑几趟,闲时就去顺顺码头帮忙卸货,或来碧溪岨和翠翠闲聊,翠翠和黄狗皆张着耳朵,听元佑讲城外日子和战争故事,元佑还会把小竹作成的竖笛,逗在嘴边吹曲子。


元佑越来越像一个土生土长的茶峒人了,翠翠聊天时不经意提起,元佑说小时候在茶峒这小山城住过几年,后才搬去桃源。


无人过渡,镇日长闲,翠翠同黄狗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杨马兵有时带些镇上淘来的新鲜玩意儿给翠翠,翠翠便把小圃里新摘的萝卜、四季葱给伯父;元佑若是差事在身来到碧溪岨,那必是要摆渡的,每回在船上都会有意无意同翠翠搭几句闲话,翠翠很愿意和元佑聊天。


午后,新蝉声音洪大,日头炙到人肩上背上毒得很。翠翠到竹林里采些蒿艾来熏嗡嗡叫的长脚蚊子,不然过了黄昏脚踝上定满是包。天闷得不对劲,怕是要下暴雨,翠翠自祖父过世起,便怕极了雷声,赶忙随意采几把蒿艾,也不捆扎好,就丢到竹篓里。白光拖着尾巴咝咝地划破天空,訇的一个大雷是要把地皮炸出条裂缝,雨又凶又急,沿蓑衣的缝渗进去,燥热的天突降一场暴雨,可谓是解暑气,但淋到身上那真是刺骨的寒。雨砸下来,裹着土把石阶给埋了,又一道白光闪过,翠翠下意识捂耳,重心不稳,和着巨雷声,结结实实地挨在石阶棱角上,疼得再走不动路。


“爷爷,我一个人怕,翠翠好想你。”


翠翠在暗中抖着。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占据了心:假若他们以为我死了?


元佑办完差事从桃源回来,带了街上买的驱蚊香囊。早上和翠翠渡溪时,他就注意到翠翠挽起的蓝布衣裤下红红的一片包,调笑翠翠是块“香馍馍”,惹得姑娘张牙舞爪地,要把他从船上丢下去喂鱼。


一个闷雷响了,元佑喊着要渡溪,久久无人相应,只余黄狗吠个不停,窜上窜下地,一会儿朝元佑叫,一会儿朝后山的方向叫,元佑想起早上翠翠说要上山摘蒿艾。


什么也顾不上了,元佑泅水不比傩送这类茶峒好手差,热身几下,便跳下溪,急急地划到对岸去。一上岸,黄狗吠几声,引着元佑向后山去。


翠翠一个人想心事,把爷爷死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一遍,情到畅快处便痴痴笑了,想到心伤处眼睛突然酸涩,翠翠拍拍自己的脑袋,学着大人模样,“翠翠要乖,‘不许哭,做一个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哭。要硬扎一点,结实一点,才配活到这块土地上’”本以为要在山里等到雨停,有个领着黄狗比自己还狼狈的身影闯过来,却绕过翠翠,摘了一把车前草,用手掌磨碎,敷到翠翠撕裂的伤口上止血,那双手温热,捂住翠翠一跳一跳疼的腿。


元佑下水又淋雨,水都顺着袖子像溪水一样淌下,裤管大半都埋在黄土泥浆里。他蹲下,把背留给女孩,“上来。”


雷雨将歇,整个世界亮开来。



5


翠翠缩在床上,看灶头下柴火哔啵哔啵地擦出火星,将那生姜的辣烧出来。


床边燃了炉子,里面撒的是香囊里的香料和药粉,蒿艾得晒干了再束成烟包。草药的清香溢满屋子,幽幽的,翠翠能看到有缕淡绿色的烟雾腾升着,飞到鼻子里,飘到心里,驱散那些讨人厌的东西,留下快活、心安的印记。


雨变得小了,喝下暖胃祛湿的姜汤,翠翠觉得身体舒服自在了不少。


 “元佑哥怎来的这样巧,今日多亏了你。”


元佑略过自己在对岸不得回应是怎样慌张,又是怎样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只往轻巧的方面说,往办差事时城里头的趣事和新鲜物什上引,提到驱蚊香囊时,翠翠红了脸,把头别向墙去,难道他不知送香囊有定情的暗示。


元佑轻咳了声,起身把灶火熄了,以为屋子太热了。


 “早些睡吧。”


“嗯,等雨停就回去吧。”


“好。”元佑检查完窗户,推开门,雨已经停了。迈出去的脚又伸回来,鬼使神差地喊了声:“翠翠。”


“嗯?”


得到了应答,元佑定下心神,接着变得有些无措,“不晓得你情不情愿,呃,去我家桃源那片城里看看吗?”


翠翠呆了会儿。


元佑觉得自己莽撞,不等回答,离开了。


听脚步声走远,翠翠太累了,不再想什么,马上就躺到草荐上拥抱今晚的梦。


梦很怪,先是祖父头上戴朵火红的石榴花,拉翠翠进城去见世面,紧接着是傩送把绣囊递到跟前,就是白日里驱蚊香囊的样式,场景变换,眼前人又成了元佑。


翠翠梦呓着惊醒,炉子的火早已熄了,耳边不知何时有歌声,她领略得出曲调中的缠绵,许是哪家男子为求得心仪的黄花女正走马路,但唱歌人嗓子又带着凄艾。


“原来那首歌一直都没有停啊。”


元佑并未离去,他守在门口想事情,听到屋内挣扎在梦里的呓语,不自觉凭着印象里茶峒的调子,唱起二老在军营山坡上思念那姑娘——也就是屋内这“初生之犊”时唱的山歌。


剩下的都是好梦,上白塔,下菜园。醒来时记不得全部。


翠翠随意披了件外套,带着毛毯,走到门限。元佑在雨瘩下,双臂抱着膝,脸埋在里面,睡熟了。


空气湿润,夹杂着泥土的香,菜园边去年种的虎耳草愈发显得绿油油的,经历惊雷风雨,已经悄悄结出了白色小花。



6


元佑原本半个月都在茶峒,到现在大半年才从外面回一趟。戍军长官叮嘱翠翠遇到可疑的逃难来的人要及时通报,人民谈的话题从柴米油盐转到军情军报,茶峒中军队巡视变得频繁。除此之外茶峒并无变故发生,水陆商务如旧,不受战争停顿,不为土匪影响,甚至更加繁荣,税局还漏出风声,要用公款修一座木桥。元佑回来总带着新伤,他带来二老的书信,信中报了安外,皆是对二人身体近况的关怀,偶谈北方的沙尘,念那茶峒养人的舒与润,又说起北方外焦里嫩的锅包肉,全避开战争的惨烈、人事的别离。忘掉胸前新添的剑伤,臂膀遗留的疮痍,在刀口舔血的军旅中,再难以忍受的痛也要忍着,要留着一条命为照顾吊脚楼里的老父亲,要为那艘渡船上的姑娘。二老一想到那座小小山城,心就软化了:这不会是奢望吧,若到了为国捐躯的境地,谁来照顾他们呢?


翠翠也回信,托元佑或老信客投递到最快的驿馆,尽管北方战事吃紧,由南向北的家书大多丢在了途中或扣在关卡。


元佑上次来拎着桃源新酿的桃花酒和两枝桃花苗,央翠翠种在渡口把酒埋于树边,如今渡口的桃树苗爆出鹅黄的嫩芽,孕育又一年春天的希望。


翠翠守在临溪大石头上,只盼着一个人来,她知道,她一直都在等这么个人。


时间在成长她、催促她,使她更加沉静,更会思考。翠翠想走出去,她想出山城看看,看看那桃源的桃树是否业已开出新叶,元佑的话盘亘在脑海里,像一句诱惑,激得翠翠的心想飞出去,去找、去跳、去把所有的等待都换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把所有薄纸上的字都变成有温度的话。她还差一个力让她彻底坚定下来。


这个力来了,城里张贴休渡告示,工匠师傅提木材,扛锯头——修桥工程开始了。那艘伴老船夫一生,陪翠翠挨过二十个年头的渡船可以退休,搁在白塔下了。


作别杨马兵和顺顺,翠翠出城去了,这一待,又是三个酷暑寒冬,翠翠从小女孩出落得更像个大姑娘。她做园丁,施肥除虫同照料自家菜圃一样,她在杂货铺子守客人,学会了川话、闽南话、客家语,她从实习小护士到战地医生,为守护国土尽一份力;看遍阴险狡诈的市侩算计,领教赤地千里的卫国付出,但心底里还是那只茶峒里学羊叫的小兽物,黑黑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似有灵韵要从中倾泻出来。翠翠仍写信,写给北方负隅顽抗的傩送,寄给漂泊无定的元佑,送给伯父和顺顺,只是寄多回少。



7


老船夫离世十载,翠翠二十四。


祭日前一周,翠翠回茶峒,过木桥,到达白塔前的家。伯父在信中提到黄狗添了一窝小狗崽子,真见到那几个球一样滚着的小活物,翠翠比信上更雀跃,学着汪汪叫去逗弄。


杨马兵聊起村里的变化:顺顺夫人病逝,木桥被大雨淹过几次,水陆贸易的往来;翠翠也说,说城外战事的告捷,说这三年来学到的商贾本事,新会的菜品。


杨马兵欣慰地笑,“翠翠长大了。”


可翠翠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茶峒的孩子,被凭水依山的景致滋养,硬扎结实的人气熏陶;环望加固过几次的木桥、渡口边布满绿叶的桃树、占领更多后山领地的篁竹,确实一切都在悄然变化。翠翠看到了她的归属,她的此生归属,明明接近了却突然不敢去触摸,去强调,去固化。但就在这了。


翠翠一面准备祭奠需要的酒食香礼,一面又操起旧营生,把白塔下的渡船拉出来,茶峒里不便走动的老人、好奇的孩子、戴着钏子的新嫁娘、背着几麻袋的商旅还是偏爱乘这叶飘荡的船。


战事顺利,北方安定,老信客刚送来不少信,翠翠斜倚在石头上晒太阳看信“北军即日起陆续还乡,吾等归期将定”,想着什么时候把桃花酒先翻出来偷喝几口,有人在对岸招手喊自己的名字,声音的主人有一副竹雀的好嗓子,翠翠定住了,缓缓转过头,来者穿着军装,胸前挂满勋章绶带,带着岁月的风尘,是那个把翠翠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他叫她:“翠翠。”


疑是故人归。



经典文本选择理由自述


翻阅我几年前去湘西旅行的日记,上面写着“这里有溪水白塔,我却没有遇到一个翠翠”,记起高中课文中有《边城<节选>》,当时不得空看全文,只学了个“景美人美情美”,寒假闲下来,我马上就去书屋借了书。“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书以此作结,很多人都说这是浪漫主义式的悲剧以凸显主旨的善与美,来呼唤古老的美德和价值观,在当下,我们仍是需要这样的品质,同时我不甘只停留在这“明天”,想给翠翠一个归属。我结合与湘西相仿的我的故乡江南水乡的景致和民风,顺着原书人物的性格,让他们的故事继续上演,日子就是这样,有人离开,有人登场,但总要过下去。我发现这些人物在我脑海里已经拥有灵魂,他们知道怎么应对生活,怎么活出茶峒人的精神气,就这样顺溜的有了这篇文章。文末“疑是故人归”,我并没有明确指出归人,同时用了“疑”,因为我认为这份感情是属于十四岁时的翠翠和那个时候使她灵魂漂浮起来的傩送,在翠翠真正成长后,她的归属该由她自己决定。我选择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决定这样写,也带着我这个二十岁姑娘的思考吧。


赖和 编辑  /  上上 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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