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生活方式研究院(ID:neweeklylifestyle)
不远的人生路口,总有一个选择等着你。
也许是选择居住的地方,一线城市还是二三线城市;也许是选择和谁结婚,爱我的人还是我爱的人。在这“金九银十”的季节里,许多年轻人在两份工作中选择:
家乡公务员,还是二线城市律所助理?
国企啥啥都干文员,还是高校派遣制行政?
四线城市狱警,还是党校事业编教师?
在豆瓣小组“上班这件事”里,隔三差五会出现类似的Offer选择题。有的提问者会自行分析两个offer的优缺点,有的提问者则只提供简要的岗位名称,等待高人指点迷津。
看着楼主和路过网友的一问一答,双方讨论的不仅是一份工作,更像是在研究人生快速通关攻略:
不去想30岁前能否当上总监,不抱怨月入有否过万,径直躲开加班竞赛,一心快乐地躺平,躺到结婚生子,躺到天荒地老。
能舒服躺着的工作,当真存在吗?
读医的年轻人,原来并没有太多择业的烦恼,学医行医本就学以致用的典型代表。只不过, “二选一”的择业苦恼,如今也波及到医学生的小圈子。当我们赞扬白衣铠甲的时候,医学生正盘算着哪类医院最适合“躺”,被网友称为“临床躺学”。部分医学生开始拒绝激烈的人才竞争,放弃大城市顶级医院没日没夜的工作,奔向小城市基层医院的医务岗位。入职大城市三甲医院,能短时间接触到大量疑难杂症,有利于快速提升专业技能,这曾经是年轻医生职业发展的理想路径之一。无奈的是,大医院越来越难进。五六年前,重点院校硕士毕业就有机会留在大医院。随着学历的快速贬值,现在8年本硕博毕业生,还要再做两年博士后,才有留下来的可能。哪怕进去了,待下去也越来越难。大量练手机会,意味着高强度工作。四五天一个夜班,上完夜班上手术,手术过后又要找病人家属谈话。日夜颠倒加连轴转,消磨的不仅是工作热情,还有身心健康。深圳一位医生连续完成了7台手术,累瘫了。图/南方都市报
这样的作息下,兼顾家庭更是一种奢望。去年住院期间,隔壁床刚好是一位医生家属。太太上班晕倒住院近一周,医生丈夫都没去探病。“做医生很忙的,”这位太太习惯性解释。在中国,不乏像陶勇那样成就卓越的年轻医生,每周出诊做手术、发表过百篇论文,还能迅速从暴力伤医事件中站起来。99%的年轻医生不过是凡人。面对被过高期待而折磨的医学精英们,美国医学专家雷·贝内特发表了《及格家宣言》,提醒人们:既然站直没有别人高,试试快乐地躺平,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让普通人心安的读物。/豆瓣
于是,年轻医学生转投到“临床躺学”的门下,将就业目标转向三四线城市的三级医院和县级市医院。医学界常年被精英主义所盘踞,不想进顶级三甲的医学生被骂“不思进取”。网友“卖女孩的小火柴”在知乎上辩解,临床躺学不是混吃等死,这里的躺不是躺倒,而是稍作休息。医患沟通顺畅,矛盾自然减少。/图虫创意
在麻醉医生凌楚眠的眼中,走躺学路线的医生,可能更“负责任”。他们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深入了解患者的状况,避免患者排队三小时医生看病五分钟,也降低由医生过劳所引发的医疗风险。刘不言一言戳到“临床躺学”的本质——降维打击,利用自己的高学历把原本二三线躺着的人给挤走。按照学霸的说法,成绩严重退步就是从考全级第一,下滑至第十。医学生口中的“躺”,只不过是从极端地狱难度,降到轻微地狱难度。铁饭碗,旱涝保收,这些体制内的优势在后疫情时代显得光芒万丈。多少曾不屑考公的年轻人,遭遇私企减薪裁员时,都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只不过,年轻公务员早已享受不到一张报纸一杯茶一整天的悠闲。首先,几乎没有普通人能躺着进入公务员队伍,没有千军万马中突围的本事,休想碰一下铁饭碗。其次,历尽艰辛上岸后,并不意味就能安安心心地“躺着”。网友“喵喵叹气”说,基层没有咸鱼,进单位3个月被迫从零开始学PS、排版和公文写作,假期还要自行补法律知识。网友“猪猪的姐”是985经济硕士,一心想到体制内“躺平”,结果碰上有魄力的领导,被逼从被动学习转化成主动学习。躺着?不存在的。体制内,体制外,都是打工。只不过体制内工作,不用担心因怀孕而被老板穿小鞋,也不用害怕超过35岁而被公司优化掉。浏览了20多页的帖子,收入、编制和加班等字眼反复跃入眼中,其中“实际时薪”成了年轻网友衡量工作性价比的常用标尺。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应届生,加班到怀疑人生,自嘲“时薪不及楼下卖咖啡的”。相较而言,准点下班的国企宣传文员是一个性价比更高的职业。博尔赫斯希望天堂是图书馆的样子。/图虫创意
一个不起眼的中学图书管理职位,更被网友捧为“神仙职业”。有编制,不用上课,寒暑假照放,含五险一金,日常整理书架和借还书,平均每月到手6000元左右。掐指一算,惊讶发现这份工的时薪高达110元,“换算成996,约等于年薪40万”。对于年轻社畜来说,“神仙工作”的定义早已不是能晋身行业翘楚全城首富,而是有双休不加班。十五年前,日本著名社会观察家三浦展进行了一系列社会调研,发现那些衣食无忧中长大的年轻人,身上出现一种可怕的趋势:对于全盘人生热情低下。 面对激烈的升学和就业竞争,这群年轻人躲入“自我安全区”。他们的职业生涯得不到终身雇佣制的庇佑,天天遭受低薪派遣工作的揉搓,基本为自己活,也只够自己活。每天安慰自己“人生不必那么累”,对工作、学习、人际沟通甚至恋爱都处于半放弃的状态。这个年轻世代虽然生于中产家庭,但渐渐由“中流”跌入“下流”。为此,三浦展为日本未来深感担忧,写就《下流社会》一书,引发日本社会的思想小地震。扮吉祥物是日本常见的派遣工作。/《派遣员的品格》剧照
三浦展做调查时,日本社会经济正面临拐点。中国经济也告别了过去30多年来的高速增长,不再是肯干都能赚到钱的时代。同时,社会发展也面临一个拐点。当社会的拐点与人生的交叉点重叠,中国的年轻人被迫调整自己的观念意识,去适应当下新的社会变迁。手捧莲花的佛系,以葛优躺为标志的丧文化,以及弥漫于不同行业的躺学,都在这背景中相应出现,从而给社会留下松垮懒散、不求上进的印象。这点与日本的“下流阶层”既有相通,又有不同。其实,这是国内年轻人的热情,被残酷现实稀释的反映。面对自己无力高攀的房价和无法躲避的996,他们进行着暂时的消极反抗。年轻一代用随兴的态度,来回应外界的质疑。
然而,这未必就彻底放弃了“上进”的念头,更谈不上失却生活的热情。那些年轻的公务员在防疫过程中,早出晚归,并没有半点退缩疏懒工作的意思;那些县市医院的医学硕士,休假之余,并没有忘记用合宜的治疗来消除患者的病痛;那些在大机构和企业内的螺丝钉,准点下班,并没有妨碍按时保质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里写道:“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99%普通人的生活都大概这样,但我们往往害怕这个叫“平凡”的东西。
作者简介:生活方式研究院,是由《新周刊》与北京大学文化资源研究中心联合发起的国内首个生活方式领域跨界研究型平台,中国最新锐的生活方式周刊。
作者:晓洋
来源:新生活方式研究院(ID:neweeklylifestyle)
编辑:朝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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