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芸时尚 | 裁缝的故事：高级时装
本系列文主要讲述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似乎总是低人一等的裁缝的故事。从西方代表女装之最的巴黎高级时装，以及被誉为“全球最高级男装”的伦敦裁缝一条街，到中国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红帮”裁缝，每一章节，都包含了一段小故事，一个大道理。出身卑微的裁缝，并都没有像世人想象得那样仅以养家糊口为生，一辈子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他们中间，不乏技艺高超，智慧超群，经过艰苦创业，终成大师的人物。
大师并非生而有之，“从小裁缝到大师”，蕴含了大师是如何被造就的深刻道理。
“高级时装”，译自法文“Haute Couture”。不过，“时装”这一单词，并未准确地翻译出法语“Couture”的真实含义。如果参考任何一本法语字典，“Couture”的准确原意，是指“缝纫”、“针线活”。“Haute”则是“高级的”意思。“Haute Couture”，意思是“最高水准的缝制工艺”。“高级时装”的翻译，从某种程度上，抹杀了那些参与制作这类时装的工作人员的重要贡献。事实上，“高级时装”之所以可以成为“高级”，是因为每件作品，都是一件高级手工艺品。高级的“手工制作”，是“高级时装”区分与“高级成衣”及其他成衣的重要标志。
严格意义上来说，“高级时装”只存在于法国巴黎。“高级时装”的主管单位，法国高级时装协会，曾经对“高级时装”作了严格的定义：必须提供个人定制服务，而且定制过程中顾客需要至少一次试样；在巴黎有不少于20个全职的熟练工人的工作室；每年在巴黎参加两次时装周向公众展示最新设计系列；每年至少向个体顾客用3个模特儿展示45次工作室的新产品。随着全球高级时装订单的减少，这些数字已经不再那么严格了，但基本的要求依然存在。比如在巴黎开有工作室，每年参加两次公开秀等。也因为这些条件限制，很多我们熟知的欧洲品牌，比如意大利的瓦伦天奴，范思哲，都不能属于“高级时装”。
高级时装制作的一般流程是，设计师完成的设计图稿，通常会先交给首席打版师（也叫“裁剪师），然后由版师按照设计师的意图用坯布做一初样。坯布的重量与质感方面应当接近成衣面料。裁剪完毕后，版师要将坯布样衣粗缝，然后给客人试穿。这期间，反反复复的试样也许会达到2-3次。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次的试穿过程，并非因为裁剪师傅的技术不到位，而是缘于高级时装所要追求的一种极致精神。对于高级时装设计师与裁剪师而言，服装与人一样，都是有个性的。试衣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使衣服穿在身上既美观又舒适，同时也是要确定款式与面料设计符合穿着者的个性。
在确定款式与尺寸都已符合客人体型后，裁剪师会将粗缝的线迹拆除，然后烫平坯布，复制成纸样。用这套样版，裁剪师会再在正式面料上制作。衣服制成后，还需再试样，因为面料的性能可能会改变尺寸与最后的定型。因此，从一个顾客下订单做一件高级时装，到整个工序的完成，通常前后所费时间约有数月之久。
高级时装的设计，更加讲究的是精致与细节创造，而并不一定是多么夸张的创意。当然加里阿诺加入迪奥将高级时装的风格从内敛改变到夸张另当别论。如果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前的高级时装（这是高级时装的辉煌期），款式大多简洁流畅，极其讲究线条比例之美。这些款式造型的成功，无法离开优秀的裁剪师与缝制工的精湛手艺。当然，早期许多的高级时装设计师本身就来自于裁缝背景，很擅长裁剪制作，所以当初在分工方面并没有分得那么清楚。
高级时装对线条的要求，是用“精确”来表达的。众所周知，我们大多数的样版是用厘米来标尺寸的，高级时装则是用“毫米”定尺寸的。线条是直是弯，弧线究竟应该弯曲到什么程度，线条的位置，线条与线条之间的比例关系，设计师与裁剪师（也可能是同一人）往往要一起合作进行多次比较后才找得到一个完美的感觉。举例来说，如果顾客试穿了礼服之后发现整个长度短了2公分，普通裁缝会做的也许是将裙边拆开再放下来2公分，因为通常裙边的缝份都较大。可是，对于高级时装，裁剪师需要将整个裙子拆开，重新布置分割线，重新缝合。因为顺着裙边延长2公分，很可能就破坏了原来整件衣服已经达到的完美的比例效果。
高级时装的手工艺也是一绝。一件成品，拿在手中，不管是从外面看，还是从里面看，看不到一点缝线的痕迹。高级时装的手工缝法，多达几十种，所用针线，也极有讲究，根据面料，缝合部位与步骤，所用工具与缝法，各不相同。如果还要在衣服上刺绣，那么耗费时间就更长。这也是为什么，制作一件相对简单的日装礼服，耗时一般约4-8个工人的70-90小时；如果是较复杂的夜礼服，耗时则高达百小时以上，这还不包括坯布试缝，试样的时间。
如果面料是带有图案的，那么对工艺要求则更加严格。若上装是开襟的，开襟处左右两个前片合拢，要求图案看上去根本看不出当中是开过缝的，而是完整的一体。如果是上下装，用同一种图案面料制作，要求上衣与裤子（裙子）的图案看上去从上到下是连续成一片的，也就是上装的底边与下装的上边缘图案，看上去是连为一体的。而这一系列高精度要求，都是靠工作间的裁剪师与缝制工人完成。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出色的裁剪与手缝工师傅的存在，那么也不会造就巴黎的高级时装。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曾打算让法国高级时装协会将巴黎的高级时装工作间都搬往德国柏林。但当时任高级时装协会主席的路西.勒龙（Lucien Lelong）告诉德国人，即使工作间都搬往柏林，高级时装也不可能在柏林生存下来。原因是柏林没有像巴黎那些数千数万的高级手工艺者，比如刺绣工，缝衣工；也缺乏那些供应高级面料，针线，蕾丝的原材料供应商。巴黎那些出色的裁缝师傅，众多的手工艺者，是高级时装扎根生存的土壤。
这种款式看似简单的高级时装，每一条线条与比例都经过精心安排，每一部位的缝合都是巧夺天工，每一部分都体现了高级裁剪师与缝衣工的娴熟技艺与良苦用心。
2003年摄于伦敦V&A博物馆
这些精致华丽的鞋包，都是组合成高级时装所不可缺少的配件，同样凝聚着手工艺操作者的智慧与血汗。
2003年摄于伦敦V&A博物馆
2003年摄于伦敦V&A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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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芸，博士，其研究领域主要为中西时装体系对比。 服装商业顾问及时尚撰稿人。其撰稿媒体包括《周末画报》，搜狐时尚，及《BoF时装商业评论》。其培训合作企业则包括唯品会，康泰纳仕时尚培训中心等。2013-14年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Parsons)访问学者；美国政府富布莱特奖金(Fulbright Scholarship)获得者；伦敦时装学院(London College of Fashion)时装营销管理硕士。曾就职于耐克、百丽及利丰集团。所从事的工作包括零售、销售、运营、产品开发、商品管理、市场拓展及总经理等职务。主要著作《中国时尚：对话中国服装设计师》，《时装买手实用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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