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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毛用《春困》向《伤逝》说声再见:女人不必再依附婚姻

2017-10-22 十年砍柴 文史砍柴

张五毛是微信公号界一位新晋大IP。他的两篇文章最近爆款,一篇是《北京有2000万人假装在生活》,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另一篇是《我那些从不买单的公务员同学》讲述多数公务员的清贫,被不少公务员点赞。


作为在BAT中一家搵食多年的互联网内容生产老司机,张五毛深谙互联网的传播规律,知道哪些内容哪些标题吸引眼球。但这只是他在北京这个超级大都市中的生存之道,他本色是一个严肃作家,多年来孜孜不倦地写小说。几年前长篇小说《公主坟》的出版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名气和金钱收益。在两篇爆款文章之前,他的新长篇小说《春困》交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而今这部小说的宣传推广,不得不要借助其此前凭备受争议的公号文积攒的人气。这或许是当下严肃文学所面临困境的一个缩影。


《春困》写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的婚姻悲剧,这样的悲欢离合、始爱终弃故事发生在太多的人身上。但这仅仅只是一场婚姻的悲剧,不是人生悲剧。我读到女主人公佟心和男主人公赵腾飞离婚后,非常冷静地把个人物品打包寄到都城,然后决然地带着女儿回到数年前逃离的都城,对自己的故乡邑城无一丝留恋,真为她的解脱而感到高兴。


多数人看《春困》,或许只把它看作小地方长大的精英逃离北上广后有人又回流的故事,从中看到了优秀的“外省青年”在都城中生存的艰难、精神的迷茫和是留是走的纠结。而我更关注中国女性独立意识的普遍觉醒以及维护这种独立的决心与能力。


▲作者张五毛


这是《春困》中的佟心远比鲁迅小说《伤逝》中的子君幸运之处,离开了曾经情感上和经济上依靠的赵腾飞,佟心活得更精彩。而九十多年前的子君,当涓生弃她而去后,她只有死亡一条路。


佟心和赵腾飞婚姻之所以彻底破裂而不需要凑活下去,最根本的原因是女性在经济上有独立的生存能力,进而人格上获得独立,也就不需要为了活着不得不将就早已千疮百孔的夫妻感情。这是近一个世纪中国社会最大的变化之一吧。


《伤逝》中的女主人公子君不顾家族的反对和她深爱的一位衙门年轻科员涓生私奔,在京城吉兆胡同深处的一位官员的大宅子中租赁了两间南房,过着自由的生活。子君和涓生是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的一代青年,他们这种选择更带有与反对传统礼教、与旧式家庭决裂的意味。子君对前来阻挡她的叔父说: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句话可谓是那一代爱自由求解放的新女性共同的宣言。


▲涓生和子君的幸福和安宁是那么短暂


近一个世纪的苍云白狗,物换星移,子君面临的那个女性婚姻不能自主的时代已然成为历史,佟心和赵腾飞两人相恋并结婚,是不需要冲破任何阻力的自由选择,他们决定留在都城,是对自我实现的一种期许。


佟心和 46 31985 46 14941 0 0 3350 0 0:00:09 0:00:04 0:00:05 3350腾飞都是邑城人,佟心毕业于都城一所有名的美术学院,是一位很有艺术天分的青年画家。赵腾飞毕业于都城一所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


邑城是个县级市,邑者,县也。在中国的内地,有很多这样的三、四线城市,这里的官场是个熟人社会,官员或曰成功人士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写在纸面上的规则不如传统的关系管用,人际之间的亲疏、尊卑远比谁的业务能力高低重要(可参见冯军旗的《中县干部》)。


赵腾飞的叔叔是邑城的市长,他是叔父眼中延续家族在当地政治影响的最佳人选。然而在大学毕业时,他和《伤逝》里的涓生一样,并不愿意去重复上辈的人生轨迹,和佟心留在都城打拼。他志存高远,和巴尔扎克、福楼拜、莫泊桑、大小仲马、左拉、司汤达等作家笔下的巴黎“外省青年”一样。“巴黎就像一座盅惑人的碉堡,所有的外省青年都准备向它进攻……在这些才能、意志和成就的较量中,有着三十年来一代青年的惨史。”(《幻灭》第三部初版序言)》,他有如同《高老头》里描写站在郊野小山上俯瞰巴黎夜景的拉斯蒂涅那样的雄心:“巴黎, 让我们来拼一拼吧! ”


▲巴黎的外省青年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赵腾飞和涓生一样,遭遇了一连串失败。涓生先是失业,尔后相信凭自己的才华可以“来开一条新的路”,靠做一个自由写作者养活一家,但很快失望,《自由之友》等杂志根本不愿意用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作者的稿件(可参看《从文自传》,没有郁达夫和徐志摩的提携,沈从文的文学梦早就破灭,可能卷铺盖回湘西再找陈渠珍讨饭吃)。在生活的重压下,他选择了逃避,他和子君逃出家庭同居之初感受的“宁静而幸福的夜”是那样的短暂。而沉浸在小日子的子君变得世俗而琐碎,甚至为了两只油鸡和房东官太太暗中争斗。终于涓生对子君说出“我已经不爱你了”的绝情之语,彻底把子君推向了深渊。


赵腾飞的处境当然比涓生好得多,他和佟心留在北京后,在叔父的资助下买了一套小房子,应该说比大多数“北漂”幸福得多。但时代变易,人的期望值也在水涨船高。赵腾飞的欲望绝对不是九十多年前涓生那样低层次:有份职业养活自己和妻子。他需要在同学、父辈和妻子面前证明自己成功,要挣更多的钱,买更大的房子,让人们更尊重自己。经历过一次创业失败和职场的挫折后,他的心理状态和涓生几乎是一样的,自私和怯弱占了上风,选择逃避。涓生是无处可逃,而赵腾飞有故乡邑城,正当权却很快面临退休的叔父在等着他归来。他说服佟心带着女儿和他回邑城是顺理成章的事。


导致佟心婚姻悲剧的或者说她个人幸运的原因,是她不必像一个世纪前的新女性子君那样,不管思想多么前卫,但在那样的大时代里,情感和生存都得依附自己所爱的男人。男人是更为社会化的动物,更多的男人对社会的公众评价的看重甚于内心精神的高度,在名利场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堕落。赵腾飞回到邑城,开始也不适应小地方的生活慢节奏、不掩饰的势利。但在叔父的关照下他很快找到了感觉,受到了重用职位升迁很快,漂亮的女护士投怀送抱并为他生下私生子替家族传宗接代。佟心更忠于自己的内心,表现出严重对邑城的环境不适应。


从一家三口回到邑城开始,佟心和赵腾飞劳燕分飞几乎是注定的。赵腾飞只想做一个俗世的成功者,而有着很高艺术品味的佟心不愿意放弃精神上的成长而随波逐流。赵腾飞回归家族,融入到邑城的官场,而佟心离开邑城再回都城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是一种很好的结局,虽然以伤心、痛苦为代价。


《春困》的开头,把时间放置到当下三十年以后,佟心已经是个有名气的画家,在都城郊外拥有自己的别墅,过着云淡风轻的日子,碰到了在都城生长的“我”。而赵腾飞在故乡邑城官场也获得了成功。


这种皆大欢喜,是涓生和子君不可能得到的。百年来女性独立的成绩,或许就可以用这样一个很直接的标准来衡量:


男人,我离开你也能活,而且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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