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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书的人在张之洞手下做官 很难混

2018-04-29 十年砍柴 文史砍柴


张之洞殿试高中探花(殿试一甲第三名),翰林出身。他在当京官时是“清流党”的骨干,谏诤之名闻天下。此公学问好,难得一生爱读书,后来出为封疆大吏时,依然为学不辍,《书目答问》是其做学政时写的。公务繁忙时还能腾出时间写这么一部书,现在很难想象。

 

朱德裳《三十年闻见录》记述张之洞巡抚山西时一件轶事,可一窥他对读书的重视。

 

光绪七年(1881),张之洞以内阁学士升任山西巡抚。到任后,正碰上山西省修通志,别的巡抚老爷恐怕顶多做些批示表明重视这项文化工程。而张之洞却不然,他对修方志的具体问题都要发表意见——谁叫他爱做学问呢。当时主修方志的是府学教授杨笃秋,在修志中碰到一本金石类的古籍曰《勾吴鉴》,又叫《公吴鉴》,杨笃秋请教张之洞,两人认为“勾”与“公”可能是声转通假,苦于找不到证据。

 

有位名叫王纬的陕西人在山西做官,他是拔贡出身,博学多通,但是个书呆子,处理政事的能力很弱,被降职为县丞。他听说这事,写了一封信给张之洞,说“《仪礼》郑玄有注:勾亦作公。”确凿的证据找到了,张之洞大为欣赏,马上让王纬官复原职。

 

从此以后,张之洞不以官秩差别甚大,和王纬结为学术上的朋友,常在一起切磋学问。王纬因此一下子成为山西官场的红人,有人开玩笑说他是巡抚老爷的“学兄”。

 

张之洞任山西巡抚次年逢壬午科(1882)乡试,按照成例主考官由朝廷派出,巡抚任监临,即总监贡院内外一切行政事务。入闱后,得一个月呆在考场不能外出,张之洞耐不住寂寞,他得找几个有学问的人和他聊天,打发这段时光。于是特别调来王纬担任收卷官,其实就是陪他的清客——一个拔贡出身的人能在乡试时“入闱”,在当时是莫大的荣耀。两人还是太冷清了,张之洞又让王纬再推荐一个人,王纬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张之洞说:“榆次县县令吴某,是袁简斋的外甥的孙子,潘文毅的女婿。就是他了!”

 

袁简斋是大才子袁枚。潘文毅我怀疑是潘忠毅之误,即潘铎,同治二年署云贵总督时被回族武装领袖杜文秀的党羽马荣(本是清廷的参将)杀害。潘铎谥忠毅,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这位吴县令和潘铎都是江苏江宁人,袁枚虽是浙江杭州钱塘人,但在江宁做官,晚年于金陵城筑随园终老。

 

古代人比较看重家世,张之洞心想这样家庭出身的人肯定爱读书。可实际上这位吴县令辜负了老泰山,根本不喜欢读书。在乡闱中一个月陪着巡抚老爷,什么也说不出来。张之洞和王纬谈话时说到那些典籍,他茫然不知。搞得张之洞很恼火,讽刺吴县令说:

 

你家老岳父以十万卷书送给朱九江先生,却不留给你。原来是这些书给足下没用,你读不通。

 

朱九江是道光、咸丰、同治年间的大学问家朱次琦,广东南海人,康有为的老师。他在广东乡试中举时的主考官是潘铎。潘铎的藏书送给这位得意门生,很有可能。潘铎进士及第后入选翰林院庶吉士。庶吉士乃“官未真除”,只是翰林院进学、读书的进修生。散馆后若不能留在翰林院任职,而是分发其他部门做主事、御史、给事中,算不上“真翰林”,去世后很难谥“文”。由此可见当时谥法很严格,潘铎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进修了几年,分发为兵部主事,官至署理总督,而且是为国捐躯,仍然得不到一个“文”字。

 

张之洞这话太损人了。他对吴县令还不至此,乡试完毕后,他不让吴某回富庶的榆次县,而调往雁门关以北贫瘠的广灵县做县令。广灵县前任县令亏空了数千两银子,张之洞竟然让接任的吴某填补。

 

吴某又羞愧又气愤,很快就死了。临死前对儿子说:“你如果不好好读书,我在阴间都不会享受你的祭品。”

 

吴县令的儿子名叫吴廷夑,出生在他老爸做县令的榆次,还真的争气,发奋读书。他是举人出身,曾回到山西做过太原府知府。民国元年任袁世凯的秘书,做过参政院参政。他也是著名的历史和地理学家,著有《唐方镇年表》《北宋经抚年表》《元行省丞相平章政事年表》《明督抚年表》《清财政考略》《东三省沿革表》《清十三朝系年要录》《蒙古备志》《山右石刻丛编》《江苏备志稿》《藏事辑要》,并领衔主修《北京市志稿》,一洗父亲当年所受的耻辱。

 

这和永州镇总兵樊燮受左宗棠侮辱,激励儿子发奋读书的故事如出一辙。

 

1858年,左宗棠给湖南巡抚骆秉章做师爷,是湖南官场名副其实的“二号首长”,该省文武百官进衙门办事都得给做师爷请安。而樊燮进巡抚衙门时,见左师爷时没有请安,并认为:“我乃朝廷正二品总兵,岂有你四品幕僚请安的道理?”左宗棠用脚踹樊总兵,高声骂道:“王八蛋,滚出去。”

 

忍不下这口气的樊燮找到自己的靠山湖广总督官文,上奏弹劾左宗棠是劣幕把持地方政务,咸丰帝阅奏后颁下严旨,派钦差钱宝璨会同官文逮捕左宗棠至武昌审判,如左宗棠“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后经曾国藩、胡林翼、郭嵩焘和潘祖荫运作,不但救了左师爷的命,让他独领一军,出湘作战。樊燮反而被革职。

 

樊燮忍辱含垢回到恩施老家后,把左宗棠骂他的“王八蛋,滚出去”六字写在木板上,放在祖宗牌位下面,名为洗辱牌。重金聘请名师教导两个儿子,不准两个儿子下楼,并且给儿子穿上女人衣裤,立下家规:“考秀才进学,脱外女服;中举人,脱内女服;中进士,焚洗辱牌,告先人以无罪。”后来其长子夭亡,次子樊增祥是个难得的读书种子,他不负其父厚望,发愤苦读,一路考中了秀才、举人、进士,并入翰林,做过江宁布政使护理两江总督。他曾师事张之洞、李慈铭,为同光派的重要诗人,著有《樊山全集》。民国后和吴廷夑一样做过北洋政府参政院的参政。


现在,还有张之洞这种要求部下多读书的高官么?哼哼,某地的监察部门对教育局办公用房突击抄检,在办公室里查出小说、散文集等闲书,都认为是过错并点名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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