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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枣灾梨 徒留笑柄

十年砍柴公号 文史砍柴 2020-09-10



今天人们嘲笑出版印刷垃圾书,常言村头的厕所缺手纸了。意即此类书籍毫无阅读价值,只能用来擦屁股。


古人要典雅一些,对刻印垃圾文字有一个形象的说法:“祸枣灾梨”。典出清代大学者纪晓岚的《阅微堂笔记》,他批评宋末元初和晚明的文人风气:“至于交通声气,号召生徒,祸枣灾梨,递相神圣,不但有明末造,标榜多诬,即月泉吟社诸人,亦病未离乎客气矣。”


中国古代的印刷主要方式是木刻雕版,从唐代开始兴盛,开始以印刷佛经为主,一直延续到清末。虽然此间出现过宋代的活字印刷术,因技术不成熟,未能推广,大部分印刷书籍仍然是雕版。雕版印刷需要照着稿件将一块块木板刻成模板,刻印一部书要用许多块雕版。因为枣树和梨树的木质坚硬,纹理清晰,适合于用来做雕版印书。因此说,刻印没什么价值的文字是祸害枣树和梨树。


在古代刻印一部书是奢侈行为。每一页要工匠用斧凿雕刻成模板,不能出错。一部书稿刻成雕版,可是费时费力的一项大工程。而古代没有今日的出版业——优秀作品的作者能拿到稿费和版税,那时候刻印书籍是要靠自费或别人资助,书印出来能否流通,能否卖钱很难说。没有巨大的财力,一般人甭想刻印书籍。孔子的时代尚没有纸张和雕版印刷,文字写在竹简或木简上流传,传播成本更高。孔子在世时述而不作,他去世后,弟子们通过回忆辑录其所言而成《论语》。释迦牟尼亦是如此,生前到处口头传法,寂灭后弟子阿难等人集结在一起,凭记忆抄录佛陀所言的佛法。


一直到清末,多数士人很难在自己生前刻印著作。湖南邵阳籍的学者邹汉勋,生前著述甚多,后投笔从戎,和江忠源一起战死在庐州。他遗留的书稿在身后的岁月因时局变乱,散佚十有七八。他的长孙邹代钧(近现代地理学的开创者之一)为尽孝道,将祖父残存的书稿整理完毕,塞进行囊,从湖南数千里跋涉到甘肃肃州,找到祖父生前的好友、正在肃州大营指挥收复新疆的陕甘总督左宗棠,在左宗棠的资助下,邹汉勋的遗著才得以刻印。晚明大儒王夫之一生著述近100种、400余卷。王夫之生前,除曾自刻一部诗集《漧涛园初集》外,其余著作全未刊布;其殁后十余年,其子王敔曾选刻十数种,是为湘西草堂原刻本,流传甚少。道光二十二年(1842)王夫之七代孙王世全聘请湘中大学问家邓显鹤主持,在长沙汇刻王夫之遗著18种,名《船山遗书》,是为湘潭王氏刻本。同治四年(1865),湘军攻下南京城后一年,曾国藩、曾国荃补刻此书于两江总督衙署,除收入湘潭王氏所刻外,又增刻四十二种,共收62种、288卷,即世所称金陵曾氏刻本。至此,王夫之大部分著作才得以刻印流通。


即使是曾国藩本人,生前做到了大学士、两江总督,封一等毅勇侯,著述甚勤。但其在世时,所作的诗文并没有刻印。他难道没有这个财力吗?如果刻印一部分诗文出售,不知道多少官员愿意出高价购买。直到他在两江总督衙署内去世后,其得意门生李瀚章、李鸿章兄弟领衔,召集李宗羲、彭玉麟、沈葆桢、丁日昌、刘秉璋、俞樾、李元度、郭崑焘、薛福成、梅启照、吴汝纶、黎庶昌、王闿运等门生故吏编辑、刻印了《曾文正公全集》。


明末江南一带商品经济繁荣,出版等文化产业亦很兴盛,加之士风尚浮华奢靡(张岱《陶庵梦忆》可为佐证),有钱的士大夫特别是官员热衷刻印自己的作品。当时流行一个说法,一个人做了官后要做四件时髦的事:“起它一个号,坐它一乘轿,刻它一部稿,讨她一个小。”人出生后由父亲或祖父赐名,成人后多由师长给起表字,只有混到一定社会地位后,才有资格给自己起一个号。如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晚年号蒙叟,东涧老人。此曰“起它一个号”。“坐它一乘轿”好解释,即置办一顶轿子,出门坐轿才拉风。“刻它一部稿”则表明自己有文化影响,“讨她一个小”就是娶一个小妾。如此“四美具”,才算是人生赢家呀。


近期很火的吉林某贺姓厅官倒是很符合这几大标准。其人名“电”,字“雨辰”,号“吉人”,斋号“琴剑堂”“吉风轩”“百卷阁”。“坐它一乘轿”在当下就是有专车,可比古代的轿子舒服多了。“刻它一部稿”对这位厅官来说,更算不了什么,他已经刻了三十多部书稿。至于“讨她一个小”则不合时宜了,因为现在是一夫一妻制。“四美”缺其一,也算是与时俱进吧。


【此文为“今日头条”签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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