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客》|“难得善终”：特朗普与他的新任国安顾问

作者：苏姗·葛赛尔（Susan B. Glasser）

译者：朵悦

法意导言

唐纳德· 特朗普在决策方面的反复无常似乎已经成为他的“外交名片”，而事实上，对于美国高级官员的任免，这位总统的决策同样难以捉摸。9月18日，特朗普宣布罗伯特·奥布莱恩（Robert O 'Brien）为新任国家安全顾问。这位履历平平、缺乏资质的顾问，将会面临重大的考验。《纽约客》(The New Yorker)特约撰稿人苏珊·B·格拉瑟(Susan B. Glasser)在特朗普发布任命的第二天发表了这篇文章，以嬉笑怒骂的口吻为我们揭开了这位新任顾问的神秘面纱。在作者看来，比这个荒唐的任命更加值得关注的，或许是特朗普在外交事务方面的独断专行与反复无常。

特朗普与美国新任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奥布莱恩

图片来源：The New Yorker

9月18号，唐纳德·特朗普总统用他的行动证明，拍马屁的功夫会让你和他走得更近。当天，他任命美国国务院名不见经传的人质谈判代表罗伯特·奥布莱恩(Robert O 'Brien)为新任国家安全顾问。尽管奥布莱恩的工作经验比过去70年里他的任何一位前任都要少得多，但特朗普明确指出，奥布莱恩对总统“大加赞赏”的能力，是他被任命为世界上最有权力的非选举职位之一的重要因素。

9月17号，特朗普在他的专机上对记者说，奥布莱恩是进入国家安全局局长最终名单的五名候选人之一，他援引奥布莱恩的话说，“特朗普是我所知道的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质谈判专家。”“他碰巧是对的，”特朗普补充道。第二天早上，就在特朗普与他的前一位国家安全顾问，“战争鹰派”的代表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分手仅仅一周之后，奥布莱恩就得到了这份工作。特朗普说，博尔顿的辞职是因为他不同意总统的外交政策。而奥布莱恩被任命后，第一次与总统一起出现在加州机场的停机坪上时，他盛赞“特朗普总统领导下的外交政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特朗普现在已经任命了他的第四任国家安全顾问，使他成为在第一个任期内更换安全顾问最多的总统。但即使有了奥布莱恩，他也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认同他世界观的人。纵观奥布莱恩过往的著作和言论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典型的、传统的共和党鹰派人物，倡导强硬的军事政策。正如一份保守派杂志所言，奥布莱恩对中国崛起持谨慎态度，对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持怀疑态度，支持强势的美国国际主义和更充足的国防预算，坚决反对特朗普的前任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外交政策。事实上，奥布莱恩在2016年出版的外交政策随笔的标题就是《美国睡着了:在危机中恢复美国的领导地位》(While America Slept: American Leadership to a World in Crisis)，其中包括《奥巴马的愚蠢:伊朗协议的灾难》(Obama’s Folly: the Iran Deal Disaster)和《班加西袭击是针对奥巴马的马德里火车站爆炸袭击吗?》(is the Benghazi Attack Obama’s Madrid Train ?) （译者注：马德里火车爆炸袭击是发生在2004年3月11日的系列恐怖袭击，共在4列火车上发生了10次的爆炸，造成192人死亡、1500多人受伤。）奥布莱恩在《奥巴马在福克兰岛的失败》(Obama 's Falklands Failure)一章中称，奥巴马政府没有认真对待2012年福克兰岛发生的一场不太引人注意的危机，并因此让“美国成为我们最亲密朋友的不可靠盟友”。在书中，奥布莱恩高度赞扬丘吉尔的战斗精神，将自己塑造成“美国衰落时代的先驱”，把奥巴马与伊核协议比作对希特勒的绥靖政策。与奥布莱恩一同在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政府期间在联合国担任中层职务的博尔顿曾经大力推荐这本书，认为它“非常值得一读”。

2012年，因为一部诋毁穆斯林的美国电影《穆斯林的无知》，

利比亚发生大规模反美示威活动，

示威者袭击了美国驻利比亚班加西领事馆

图片来源：搜狐网

奥布莱恩为特朗普工作之前，与共和党绝大多数人一样，在2016年选举期间公开表示反对特朗普。奥布莱恩和许多共和党鹰派人士对特朗普的批评主要针对其外交政策。2015年《政治》（Politico）杂志的一篇文章中，他敦促参议员特德·克鲁兹(Ted Cruz)抨击特朗普可疑的世界观，特别指出特朗普对普京的“友好”看法是“令人不安”的。奥布莱恩后来成为克鲁兹竞选团队的顾问。但是，特朗普获胜后，奥布莱恩立刻加入了总统的阵营。2016年12月，他公开向新政府示好“我们或许正在见证美国总统在国家安全政策方面将会载入史册的重大转变，”奥布莱恩在《国家利益》的网站上写道。

如果说奥布瑞恩对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的公开赞扬是为了“试镜”，那么很明显，他成功得到了这个角色。奥布莱恩是一名律师，在洛杉矶开办了自己的公司。2018年5月，他被任命为人质谈判特使(奥巴马总统设立的职位)，并立即开始努力提升这个职位的知名度——奥布莱恩直接向那位热衷于宣传工作的总统提出了请求。理查森全球参与中心(Richardson Center for Global Engagement)执行主任米奇·伯格曼(Mickey Bergman)说，“自他被任命以来，他一直和总统合作得很好。”伯格曼曾协助谈判释放一些美国政治犯，包括从朝鲜释放出的已故的奥托·瓦姆比尔(Otto Warmbier)。他与奥布莱恩曾一起担任政府跨部门人质工作组的顾问。伯格曼说，奥布莱恩“想总统之所想，忧总统之所忧。特朗普选择了一位非常体贴的国家安全顾问。”

其他几个和伯格曼一样熟悉奥布莱恩人质工作的人赞扬了他与人质家属交涉的技巧和同理心，以及他试图把他们的亲人带回家的热情。他们一致认为，尽管奥布莱恩与博尔顿拥有几乎一致的对外政策观点，但他一定会更加强调听从总统的安排，而不是在他的新职位上推动议程——就像他在目前的职位上所做的那样。今年8月，在一段与“国家安全顾问”几乎风马牛不相及的插曲中，奥布莱恩透露出自己对于工作的看法。当时，特朗普对美国说唱歌手A$AP Rocky在瑞典被控性侵一案非常重视，要求奥布莱恩飞往瑞典参加审判。尽管这位说唱歌手显然不是政治犯或任何形式的“人质”，奥布莱恩却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而且似乎完全赞同这种“特朗普中心”的工作方式。“总统让我来这里，”奥布莱恩告诉记者，“所以这就是合理的。”

在自己的政府班子里，特朗普当然也有不少支持者。但事实证明，在这位总统的任期内，对于为数不多的高级官员来说，奉承是一种持久的生存策略。总统有权任命他喜爱的下属，不论在白宫还是克里姆林宫，忠诚都是合理的要求。奥布莱恩和特朗普的其他马屁精的主要区别在于，阿谀奉承似乎是他得到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除了在联合国与博尔顿有过短暂的接触，并被任命为两个不知名的政府委员会成员外，奥布莱恩在外交政策方面的主要经验是，多次担任共和党总统竞选活动的免费顾问。他从未在白宫或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对管理美国庞大的国家安全机构的复杂跨部门程序几乎没有经验——更不曾领导过这个机构。

奥布莱恩上任后几个小时，博尔顿就对他的继任者将面临的困难做出了悲观的预测。在纽约的一次午宴上，博尔顿嘲笑特朗普总统对伊朗和朝鲜的外交举措“注定要失败”，并把特朗普描绘成一个反复无常的领导人，在对伊朗无人机袭击做出军事回应的“最后一刻”临阵退缩，而且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言论很快就泄露给了《政治》杂志。

前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

图片来源：百度图片

特朗普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对奥布莱恩的任命无关紧要——事实上，他所有关于外交政策方面的任命都无关紧要，因为所有的决定都由他本人做出。上周，特朗普在博尔顿辞职后告诉记者(尽管他们对博尔顿是辞职还是被解雇意见不一)，这个职位有很多候选人：“你可以想象，每个人都想要这个职位，”他说。“很多人想要这份工作——这是一份很棒的工作。因为和唐纳德·特朗普一起工作很有趣。事实上，和我一起工作很简单。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会做出所有的决定，而他们不必工作。”

特朗普可能并不想拥有过多的信誉。这场白宫的人事变动引人注目，分散了人们对特朗普一些重要外交政策的注意。总统的外交政策往往是不稳定的，而现在似乎正在完全瓦解，在自相矛盾、有缺陷的假设和不愿合作的伙伴三重压力下走向崩溃。过去几周，特朗普取消了与塔利班领导人在戴维营的秘密会晤，导致阿富汗和平谈判破裂；他与朝鲜的核谈判似乎也已经无疾而终，据报道，平壤的核武库在特朗普任期内显著增长；他与中国的贸易谈判时断时续，到目前为止只导致关税不断上升，让世界各地的企业感到不安。

与此同时，中东上周发生的事件共同造成了特朗普一致试图避免的重大外交政策危机。就在奥布莱恩被任命后不久，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抵达沙特阿拉伯，宣布对沙特石油设施的袭击是“战争行为”，并将其归咎于伊朗。在以色列，特朗普在中东的关键盟友，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在周二的选举中失利，可能会被赶下台。在华盛顿，一些长期与蓬佩奥和奥布莱恩结盟的共和党鹰派人士正在敦促特朗普下令对伊朗采取军事行动。特朗普自己发出了矛盾的信号，并向一名记者抱怨说，他不想要一场战争。周五，国家安全委员会将会见特朗普，并敦促他做出选择——这让奥布莱恩在首次亮相时面临极大的挑战。

曾任白宫发言人的肖恩·斯派塞（右一）

近期参加了美国ABC综艺节目《与星共舞》

图片来源：esquire.com

一位在布什政府和特朗普政府都认识奥布莱恩的共和党人说，奥布莱恩的上任将是一场巨大的挑战。这位前布什政府高级官员说：“他是个不错的人，但难以担此重任。我曾与一系列国家安全顾问共事，奥布莱恩显然没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他指出，“奥布莱恩从来没有俄罗斯、军备控制、情报、秘密行动或拉美方面的经验。而现在他拥有了整个世界。”这位共和党人表示，他喜欢奥布莱恩，只是希望他能够对总统说不。最后他预测说，“特朗普和奥布莱恩的合作恐怕也难得善终。”

也许是为了给奥布里恩一些忠告，他上任这周产生了可能是特朗普政府上台之后最痛苦的时刻。特朗普的第一位白宫发言人肖恩·斯派塞(Sean Spicer)周一晚间在美国广播公司(ABC)的电视节目《与星共舞》(Dancing with the Stars)中首次亮相。在失去了那份有声望的职位之后，斯派塞未能如愿得到一份更赚钱的工作。在节目里，斯派塞穿着一件霓绿褶边紧身衬衫，笨拙地在舞台上跳来跳去，敲着手鼓，促促使评委观察到“你就像被一大群黄蜂袭击了一样。”《纽约时报》称斯派塞在短暂地追随了特朗普一段时间之后，成为了“斯文扫地表演艺术家”。无论未来几周或几个月里白宫情报室（the Situation Room）会发生什么，罗伯特·奥布莱恩已经得到了警告。

翻译文章：

Susan B. Glasser, “It Won’t End Well”: Trump and His Obscure New National- Security Chief, New Worker, September 19, 2019 issue.

网络链接：

https://www.newyorker.com/news/letter-from-trumps-washington/it-wont-end-well-trump-and-his-obscure-new-national-security-chief

译者介绍：

朵悦，北京大学2018级法律硕士。现为法意编译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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