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公寓快速扩张阴影：数百租客投诉“被网贷”，“收购改签”为何被指陷阱？ || 追踪
毕业季来临，租房成为不少年轻人步入社会要跨过的第一道门槛。
成立不到两年的梦想大熊（北京）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大熊公寓”），凭借并购战略在北京东部迅速崛起，在市场中争得一席之地，却也因其“互联网+长租公寓+金融”的新模式备受质疑。
近日，多名大熊公寓的租户向《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反映，他们与大熊公寓签订租房合同，到期后却背负了少则数千多则上万的贷款，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成立不到两年，迅速崛起的大熊公寓为何被质疑？背负贷款的租客们又是否踩进了“分期陷阱”？
租房遭遇“被网贷”
7月7日，是何娜（化名）租房合同到期的日子，北漂多年的她，认为自己踩进了大熊公寓 的“陷阱”，甚至觉得这家中介公司有卷款跑路的嫌疑。
3个月前，向何娜收取租金的还是一家名为北京军合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军合”）的小中介公司，不久就突然换人了。“军合的业务员说公司被‘收购’了，将合同续租和收租的权利转给大熊公寓，让我‘改签’合同。”何娜告诉《无冕财经》。
与此同时，大熊公寓的业务员找上何娜并要求：“‘改签’合同必须至少1年，而且需要通过‘分付君’APP来支付房租。”何娜很不理解，她与军合的租房合同仅有2个多月就将到期，她也不打算再签1年，此外，用一款APP来交房租的方式也让她生疑。
“当时业务员说帮我写上附加条款，说明只签2个月。我就勉强同意了，但对方没告诉我分付君是贷款平台。”何娜出示的合同上，补充协议处写着“7月7日合同到期后双方互不承担违约责任”。
▲ 何娜提供的其与大熊公寓签订的续租合同。
合同到期了，何娜却感到很焦虑。她后来上网查询发现，“分付君”并非大熊公寓的交租软件，而是分期贷款平台，“大熊公寓在办理业务时，用我们的资料贷走了1年租金，而我们事先并没有同意。”何娜告知《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许多大熊公寓的租客对“被网贷”感到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大家在网上建立了维权群，人数加起来有五六百人。
何娜自己在“分付君”上有10个月的贷款没有还，找业务员询问后，对方承诺帮她将贷款解绑下架（即无需继续还款），实际上却拖延时间，从原定的6月15日一直拖到7月15日。
7月16日就是分付君的扣款日期，何娜担心若大熊公寓没有帮她下架或支付贷款，她就会因“贷款逾期”而被中国人民银行征信系统记入“不良信用记录”，这将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大困扰。
《无冕财经》就此事询问中国工商银行，客服人员表示：“如果客户在分付君等网贷平台上有贷款没还清，或在征信系统上有不良信用记录，将可能导致无法办理房贷、车贷业务。”
无奈之下， 何娜只好回头去找原军合业务员，对方却告诉她：“表面上说是收购，其实大熊买的是军合的资源，在业务运营上没什么关联。”
《无冕财经》通过国家企业信用信息系统进行查询，截至7月7日，军合公司并未发生股权变更。此外，在大熊公寓与军合公司各自出示的企业年报里，显示实缴资金均为0元。
▲ 军合公司的基本信息。
令人更为不解的是，类似军合公司一样被大熊公寓“收购”的中介公司仅在北京就多达30余家，而这样急剧的扩张仅在短短几个月内完成。
“大熊公寓可能一次性收走1年的房租（人数众多）作为融资，再把钱投到其他地方去，如果有任何意外，资金链出现问题，我们就得自己承担所欠欠款。”何娜感到十分不安。
大熊公寓如何在短时间内实现快速扩张？“收购改签”是否真有陷阱？
为何迅速收购30余家中介？
不到8个月的时间内，大熊公寓利用快速并购战略迅速提升了市场占有率。
此前默默无闻的大熊公寓如今实际管理房屋7万余间，覆盖北京东部核心CBD、通州、以及北部海淀高科技人才聚集区等地，员工人数达700多人。
在不断进行收购的过程，大熊公寓还进行过多次“改头换面”。据《无冕财经》调查发现，大熊公寓的法定代表人王四会是多家中介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其中包括北京昊园恒业房地产经纪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昊园恒业”）。今年3月份，王四会用昊园恒业旗下品牌“一铭公寓”进行大规模收购，被收购的20多家中介公司中就有大熊公寓。
▲ 今年3月13日，中国财经时报网上发布的“一铭公寓”收购消息。
彼时，一铭公寓还声称2017年计划用5亿元支撑并购大战略，预计年末房屋管理数量将突破10万间。不久后，“一铭公寓”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大熊公寓，并开始了新一轮的扩张。6月份，大熊公寓发布消息称，收购的行业内公司已有30多家。
《无冕财经》调查发现，被收购公司中有多家被认为是“黑中介”，以东升地产、好来屋公寓为例，曾被列入北京市住建委员会公布的“全市每月被投诉前10名房地产经纪机构”名单，此外，思延地产更是被多家媒体曝光，在网上早已声名狼藉。
在大规模收购的同时，大熊公寓引入“长租公寓+金融”的模式，找来了元宝e家、分付君、蚂蚁白领等消费金融公司，声称制定了房租月付业务，将传统的“押一付三”变为“押一付一”，降低租客的支付压力。
然而，“分付君”工作人员在接受《北京晨报》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与大熊公司的合作仅为贷款业务，“通过‘分付君’办理房租分期，就是一个贷款业务，我们与大熊公司也只有这么一种合作形式。”
▲ 大熊公司与昊园恒业的关系，图片来源于天眼查。
何娜与多名租客向《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反映，他们的租金并非是直接打给分付君，而是先打入署名为王四会的农行账号，大熊方再把钱打给分付君。换言之，大熊公寓可能利用贷款软件预先支取租客们的贷款。
北京国舜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丁丁律师创始人林小建告诉《无冕财经》，大熊公寓不能代表租客们进行贷款，租客们如果能证明贷款租房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就可以要求撤销与分付君的贷款合同。
据《无冕财经》了解，仍有部分不愿意和大熊公寓改签合同的租房者，面临着被 “扣光押金”的威胁。
租房分期是创新还是陷阱？
在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袭来之际，7月5日，大熊公寓承诺会立即帮租客们解绑平台，此前征信系统中显示“未还贷款”的情况也会随即消除。
为消除不利影响，涉事的大熊公寓和分付君平台方表示，将陆续为“上了征信系统”的租户解绑，以免影响租户办理个人贷款。
据《无冕财经》了解，截至7月9日，确实有部分租客已经解绑，但未解绑的租客仍占多数。
对于不少租客质疑大熊公寓业务员态度恶劣、恶意克扣押金、退租困难的问题，大熊公寓曾于6月1日公开表示：“由于租户体量上涨，选择金融流程的租户数量庞大，在处理中途终止合同业务时，出现了个别流程缓慢、沟通不及时的案例。”并承诺未来加以改进。
一位大熊公寓的内部人员告知《无冕财经》（ID：wumiancaijing），大熊的发展速度很快，因此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他认为大熊不是“黑中介”，“最起码我们没有乱收费，这比很多中介公司好多了。”
尽管大熊公寓积极出面协调让事情有了解决的可能性，但快速扩张下的隐忧仍不可忽视。
“新规定”出台后，租客小文（化名）仍对大熊公寓感到不满：“我是按季度缴纳租金，按此前说好的，大熊业务员应该在分付君扣款日期前帮我缴纳6月份的租金，但这次他晚交了，造成了我贷款逾期的事实。”他认为，大熊公寓的业务员应该对此负责。
小文的遭遇表明了这种“创新”模式的弊端，只有大熊公司能与借款方进行联系以及解除借贷关系，租客们无法单方面向分付君等平台要求解绑，这意味着，如果对方故意拖延付款或拒不付款，租客就面临着自己多交一份租金或贷款逾期的两难境地。
实际上，大熊公寓并非是“长租公寓+金融”模式的首创者，早在2015年，知名公寓品牌“自如友家”与京东消费金融联手推出了“自如白条”，是国内租房行业里第一个分期支付的项目。
▲ “自如白条”首推分期支付。
但与大熊公寓不同的是，“自如白条”规定，如果租客临时选择退租，可以在缴纳违约金后，进行单方面毁约并全额退款。
近几年来，拥有万亿市场的长租公寓市场风起云涌，租房消费金融成为众人追捧的热点。链家、自如联手京东金融，我爱我家、相寓携手蚂蚁金服、房司令，魔方公寓与北京银行合作等，长租公寓与互联网金融的联合越来越紧密，然后背后的风险却也不容忽视。
百度金融有关人士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租房分期目前谈盈利为时尚早，我们更希望能够帮助租房行业健康的成长，为租客提供更好的后续服务。
中原地产首席分析师张大伟认为，从目的来说，租房分期平台并非是为了给租客省租金，而是最大化地榨取客户价值和利润，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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