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离死亡还有多远？ || 深度
2次空难、346条生命，美国波音公司陷入百年一遇的至暗时刻和混乱局面，市值蒸发250亿美元，最终换帅，但坠落的波音还飞得起来吗?
本文由无冕财经（wumiancaijing）原创首发
作者：徐英
编辑：程昱
设计：甄开心
实习生：蔡旖忻
2019年的平安夜前夕，波音公司CEO丹尼斯·米伦伯格（Dennis Muilenburg）过的一点都不安宁，他在失去波音董事长头衔之后，又被撤掉了CEO一职。
这被外界解读为，波音拿丹尼斯·米伦伯格开祭，以此从737 Max危机中解脱。
两次空难至今，波音不仅声誉受损，市值更是蒸发了250亿美元，米伦伯格对危机的不当处理，更被认为直接导致了这一结果。
根据波音公司2018年财报，该财年波音公司共拿到了5012架737 Max系列飞机订单。高盛曾预计，737 MAX这款波音有史以来最畅销的产品将占波音未来五年的三分之一收入，现实却是，率先带着波音进入了噩梦般的2019年。
意气风发的丹尼斯·米伦伯格没有想到，风光无限的职业生涯会在55岁时突然中断。
在此之前，丹尼斯·米伦伯格接任波音公司董事长及CEO不过4年多时间，却通过“压低成本以推高利润”措施，成功让波音公司成为美国“市值最高的上市工业企业”，亦成功取代高盛，成为道指最大成分股。
2018年2月，波音公司市值成功突破2100亿美元。
▲丹尼斯·米伦伯格，美国波音公司前任首席执行官。图片源自网络。
丹尼斯·米伦伯格带领波音走向了巅峰，然不久也导致了波音公司史上最大危机。
2018年10月29日6时20分，载着181名乘客的JT610航班离开雅加达苏加诺-哈达国际机场，飞往邦加槟港，执飞的飞机为B737-800，机龄两个月。
13分钟后，飞机失去联系，后确认在加拉璜地区坠毁，机上181名乘客及8位空乘人员全部遇难。
印尼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根据搜救队打捞回黑匣子数据公布了调查结果，此次空难的失事的最终原因为“客机设计缺陷和飞行员应对失误”等原因，“737 MAX8客机防失速的机动特性增强系统(MCAS)设计和认证没有充分考虑飞机失控的可能性。波音公司MCAS设计允许对飞机水平尾翼进行调整的角度从0.6度提高至2.5度，而这一改动并未及时在提交给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的相关文件中进行更新，因此FAA未能重新评估该设计更改的安全性。”
据悉，印尼狮航共有11架737 Max系列飞机。
2018年11月7日，美国联邦航空局声明已向航空运营商发布“紧急适航指示”，警告波音737 Max系列飞机存在“迎角数据输入潜在错误”，涉及全球246架飞机，其中45架在美国，分属西南航空公司、美国航空公司和联合航空公司。
虽然波音公司坚持，在印尼空难之后及时修改了“飞行机组操作手册”中的关于“737 MAX系列机型关于MCAS的操控程序”，及“飞行员也将进行在线培训和测试”，但自始至终坚持“飞行员并不需要进行模拟器训练”，态度傲慢，为波音在危机中无法自拔埋下了伏笔。
无论外界如何质疑，波音公司始终坚信，“737 Max系列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机型”。
米伦伯格甚至在公开信上，全程“嘴硬”，只说关于波音即将发布的软件更新，只字未提道歉及赔偿。公开信全文约590个单词，其中米伦伯格11次提到“安全”一词，反复强调“安全是波音公司的核心”。
直到2019年3月10日，因737 Max而导致乘坐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航班的149名乘客和8名机组人员丧生。两次空难，共夺去了346人的生命。
此时，全球已有50家航空公司购买了B737 Max系列飞机。387架在世界各地飞行的737 MAX系列飞机，犹如“死神”张大的双手，覆盖在地球的上空。
尽管波音公司保证，将“竭尽全力确保此类事故永远不会再发生”，历历在目的2起空难事故、346条鲜活逝去的生命，使其保证苍白无力。
停飞是各大航空公司最能做到的。3月10日的埃航空难当日，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就暂停运行所有波音737 MAX8机型客机，复飞时间有待进一步通知。
中国民用航空局则在埃航空难次日发出通知，要求国内运输航空公司于11日18时前暂停波音737-8飞机的商业运行，“在确认具备有效保障飞行安全的有关措施后，通知各运输航空公司恢复波音737-8飞机的商业运行”。
中国是波音最大的客户之一，波音的官方数据显示，737 Max订单中有180架来自中国。
而欧洲航空安全局的暂停决定，对波音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2019年3月12日，欧洲航空安全局在其官网发表声明称，作为一项预防措施，暂停所有使用波音737 MAX8和737 MAX9机型的航班在欧洲运营，同时暂停这两种机型搭乘的由第三国运营商运行的商业航班进出欧洲领空范围。
▲波音737 MAX飞机。图片源自网络。
转瞬间，43个国家加入了“停飞阵营”，包含澳大利亚、中国、德国、法国、英国、墨西哥等。
由737 Max飞机问题导致的危机，非但没有因波音的“自信”而被击退，反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就连波音的大本营美国，也给了各大航空公司停飞的命令。更为严重的是，3月21日，美国民航局暂停受理波音737 Max8的适航证申请。
这意味着，还未交付的4000多架飞机，即便生产制造完成，拿不到适航证就无法交付、无法飞向天空。
纷沓而至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索赔、诉讼，则加速了波音陷于“内忧外患”之中。
拥有最多在役737 Max机型的美国西南航空公司，指控波音公司在“737 Max飞机的设计和安全问题上‘故意误导’航空公司及飞行员”，要求就“造成的3万架次航班被取消，造成的飞行员工资损失超1亿美元”而起诉；
位于都柏林的爱尔兰飞机租赁公司Tinaro Ireland Ltd.及土耳其航空公司陆续起诉波音公司，并要求波音对“停飞客机”、“违反合同”赔偿。
空难发生后，波音公司因737 Max系列飞机停飞造成的损失，已逾90亿美元。赔偿死者家属的赔偿金只是小数目，而这一切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因为两起空难，美国国内多个机构同时对波音公司展开调查。
路透社曾报道，3月22日，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已加入对波音公司的刑事调查；国防部督察长3月20日开启对国防部代理部长帕特里克·沙纳汉与波音公司利益冲突的调查；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对波音公司该机型的调查也在继续。此外，美国司法部也得到大陪审团传票而展开调查。
波音开始着急了，“祭出”丹尼斯·米伦伯格。
“在公司努力修复与监管机构、客户和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关系时，有必要更换领导层，以恢复大家对公司发展的信心。”在辞退丹尼斯·米伦伯格的新闻稿中，波音如是写道。
但10月11日，波音宣布将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的职务分开时，还表示“允许首席执行官丹尼斯·米伦伯格在737 Max危机后将全职精力集中在公司运营上”。
波音丢掉最后的倔强，很大可能源自一跌再跌的股价——2起空难之后，公司股价较坠机事故前下跌约20%，远远落后于同时期的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
12月16日，波音宣布暂停737 Max系列飞机生产后，股价暴跌4%，市值又蒸发了82亿美元。
▲波音2018年至今股价走势。图片源自东方财富网。
尴尬的是，受辞退丹尼斯·米伦伯格一事影响，复牌后，波音股价大幅拉升，盘中涨幅一度达3.8％，创六周来最大单日涨幅。
不过尽管小小的提振了市场，波音困顿不已，甚有美国媒体称，“这是波音自‘9·11’空袭之后最大的危机”。
更大的损失将来自之前订单的取消，以及为投入生产制造的前期成本。
一般而言，波音公司的交货期在4至5个月，目前，波音公司至少已经投入了200亿美元-300亿美元的成本，加上为其他装备腾出的空间，至少会损失400亿美元-500亿美元。
此前，“为了跟上订单的增长，波音在西雅图附近的华盛顿州伦顿的工厂每月生产737系列飞机52架。”
恐怕波音最担心的还在后头。
截至2019年1月31日，波音总计获得737 MAX订单5012笔，交付376笔，未交付4636笔——约占波音全机型订单总额的80%。一旦合同被取消，波音将面临5795亿美元的损失。
数据显示，截至11月13日，波音失去了202架737 Max系列飞机订单。
美国时间12月16日，波音董事会宣布将从明年一月起暂时停产波音737 MAX机型。对此，摩根大通认为，即便停产，波音公司的支出也不会归零，它还将为737 Max机型生产线耗费10亿美元/月。
▲2019年第二季度，波音遭遇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季度亏损，净亏损达29.4亿美元。图片源自波音财报。
对于波音来说，此时的决定或许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的结果。
有业内专家预计，737 MAX停飞及后续问题将耗费波音14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80亿元，但最终金额很有可能更高。
而在宣布停产737 MAX的决定后，波音股价到年底时，可能会将今年年初的强劲涨幅全部回吐干净，迎接一个更具挑战性的2020年。
截至今年10月，波音的飞机交付量为321架，同比下降近50%，竞争对手空客却同比增长11%达648架；订单方面，空客已获542架净订单，波音则为-90架。
屋漏偏逢连夜雨——载人飞船“星际客机”发射升空后未能进入预设轨道，并购巴航工业商业飞机部门的进度被推迟——即将到来的2020年，对于波音而言，漫长而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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