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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志琪:以态度为理由 | 国家美术·封面

| NATIONAL ARTS
2024-08-30






▲ 1月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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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态度为理由

解读艺术家倪志琪的艺术

文 / 王凯梅


“超越一切实用目的的表达方式,抽象元素存在于艺术中, 处理的是潜意识或超意识参与的抽象事物。”这是被称为抽象艺术创始人之一的马列维奇在一个世纪前为何为抽象艺术写下的著名宣言。如果说艺术史以呈现世界的方式和内容区别于具象艺术和无像艺术的话,在马列维奇和诸多致力于开拓绘画新思维的同时代艺术家们之前,艺术是植根于对世界的模仿,而在此之后的艺术家打开的就是另外一片海阔天空了。




▲ 倪志琪 《真空》 130×130cm 综合材料 2021




▲ 倪志琪 《真空》系列 240×400cm 综合材料 2021




面对抽象艺术在无象世界中探索意义的核心精神,以创作材料的自然性和历史性对话几何画面的主观性和科学性,在中国抽象艺术的多种表现中,艺术家倪志琪的单色画走出了一条联系时间、材料和创作过程的道路,通过多种材料的叠加、塑形、拼贴和上色,在时间流中积累着艺术家的情感记忆,使抽象创作成为他表达人生态度的理由。




▲ 倪志琪 《真空》 130×130cm 综合材料 2021




关于艺术家倪志琪的传奇,许多时候都是和时尚优雅的趣味联系在一起的。自然这大多归于倪志琪在各种场合另类的出场——戴着酷炫的“有色眼镜”,穿着马吉拉老爹鞋,在默许年龄歧视的中国当代艺术圈的同龄人中,可谓无出其右。饮咖啡、吃西餐,剥去海派生活方式的表层,让倪志琪的艺术真正拥有独立性的基石,是他作品中难以用语言描绘的色彩感,在创作材料取舍之间举重若轻的自信,包括作品标题的选择表现的简约和诗意。而这一切,与他早年在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美术学院研究生院留学深造培养成的修养和认知密不可分。




▲ 倪志琪 《真空》 105×105cm 综合材料 2018




上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艺术界在经历了观念艺术为主导的去物质性的艺术运动大潮的洗礼之后,绘画再次强势回归讨论的中心。与德国艺术家乔治·巴塞利茨(George Baselitz)、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等为代表的新表现主义充满张力和强烈情感的绘画不同,处在欧洲低地的比利时,出现了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米凯尔·博伊曼斯(Michael Borremans) 为代表的新绘画。他们用轻柔的笔触,细腻的色彩,如同蒙上褪色滤镜的罩染,描绘时光流逝的模样,直击人类内心隐秘的伤感记忆。这种感受,我曾在一年前的欧洲旅行中体会过:当我坐着火车在低地地区的村庄田野穿行,在去往倪志琪当年读书的比利时安特卫普的路上,车窗外略过那些人类军事历史上著名的地名,不时提醒我这片富饶和平的土地曾经承载过的厚重的人类杀戮史:迪南(Dinant)、那慕尔(Namur)、伊珀尔(Leper)、滑铁卢(Waterloo)……比利时的历史何不就是一部欧洲的战争史?突然间,我仿佛理解了比利时画家的画布上那种抹不去的忧伤感的历史缘由。




▲ 倪志琪 《真空》系列 60×80cm 综合材料 2020




三十年前,对于经历过中国社会动荡之秋后落地欧洲的上海人倪志琪,与西方当代绘画的相遇,竟然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中国文化背景的脉络在这些欧洲新绘画平静画面和平淡颜色中所荡出的回音,锁在比利时画家作品中忧郁的旧时光,婉约唤起中国古代文人画优雅简约的气韵,一种宋词般温婉缠绵的情绪,毫不费力地触动了他。在倪志琪的作品中,《阿尔罕布拉宫》里颜色微弱的格子,《图兰朵》中的褶皱,甚至用咖啡浸泡的布面,都在用各自的方式留住时光的印迹。在倪志琪留学期间创作并获得比利时卡雷尔·维斯拉特(Karel Veslat)艺术展大奖的作品《中世纪的阳光》中,历史被演绎成涂抹在画布上的温吞阳光,摆放在被蒙特利安的几何图形定义的格子里,隔着几个世纪的尘埃,落在丢勒留下的信徒们祈祷的手上。现代人的倪志琪用塑胶手套翻模出祈祷的手,又给这幅多画面广含义的组合绘画填上一层达达主义的趣味和灵动,也几乎同时预示着针对不同材料的组合,用现成品、拾来物搭配画面的工作方式,发展成为倪志琪艺术的标示个性。




▲ 倪志琪 《宇宙NO-2》165×165cm 综合材料 2022




▲ 倪志琪 《咖啡永远无法被取代》165×130cm 综合材料 2019




作为华东师范大学设计学院的资深教授,倪志琪率先在华东师范大学当时的艺术系开设了综合材料课程,鼓励学生运用多种材料创作作品。废旧纸板箱、包装盒、旧信封、被丢弃的建筑用料、尼龙袋等旁人眼中的“垃圾”在倪志琪眼中成了“宝贝”,就连他的学生们也习惯了在垃圾回收站蹲点,遇到了“好看的垃圾”就乐此不疲地保存起来,经过拼搭组合变换成艺术作品。在江南布衣的仓库里,封存闲置了20多年的布料被倪志琪像宝贝一样带回工作室,转化成凝聚时间肌理的艺术作品。在回收材料的努力上,倪志琪一定是最早以旧物再利用的环保意识创作出作品的中国艺术家。在今天人类面对各种生态危机的威胁下,不得不做出节省资源的选择的时候,倪志琪以超前的绿色理念的创作更增加我们对他的敬佩。




▲ 倪志琪 《深色》150×175cm 综合材料 2019




“真空”系列作品,持续了近年来倪志琪对色彩、材料、塑形等方面探索的主题。每一幅作品都是一个正方形的单色画,颜色光谱自由跨越高低冷暖,高可及广告荧光色系,低可至纯正厚酽的灰黑咖啡色,但它们融和地相处从不会令你感到观看的不适,这正是倪志琪用色的微妙之处。它们更是烛光下远方隐约传来的德彪西的《月光曲》,透过根特大教堂的彩色玫瑰花窗洒落在祈祷者身上的阳光……“长长的旋律不停地变化,时儿明丽轻柔,时而粗糙强悍”, 诗人特朗斯特罗姆描写舒伯特的诗句,也是在讲倪志琪的单色画复杂多变的画表。“真空”系列从一幅绷在框架上的画布开始,之上覆盖原始工艺制作的手工纸,这是几年前倪志琪外出写生在贵州苗寨的发现。毛糙粗粝的纸经过颜色的浸透可以叠加,能够塑形,覆盖画布后,再去反复上色。画框、画布、手工纸构成画的载体,倪志琪一遍又一遍地着色涂染,在塑造画面的同时,又在抵消过渡颜色可能会引起的滥情。因为从一开始,倪志琪就是在用很少的颜色营造很久的感觉,巧妙地,细致地,平淡地,流动地度过与画在一起的时光,将记忆和情感、对人生和艺术的态度打包成被抽掉空气后的“真空”包装。




▲ (上二) 倪志琪 《真空》系列 210×210cm 综合材料 2019
    (下) 倪志琪 《真空》系列 315×315cm 综合材料 2019




抽象画家肖恩·斯库利在画了大半辈子的彩色条格后,直言说:“我是用画肖像的方法画抽象画,好让人们有可能获得对于真实世界的直接感受。”在体验时间和艺术上,倪志琪也有他独特的认知,而这些年对绘画材料、肌理、质感的研究,在时尚领域扩展艺术与设计的结合,彼此取长补短,不分高低贵贱,在倪志琪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种人生态度。正如倪志琪在他出版的图片与游记的随笔合集《书上的记忆》中的感悟:“艺术是关乎生命体验与情感体验的结合感受,人的一生由无数的可能性和偶然经验组成,想要寻找更为纯粹、更真的一面就要好好生活。体会到生命之力,便是做艺术了。”这不仅是倪志琪对于世界的感受,也是他创作艺术的态度和理由。




▲ 倪志琪 《无题》 200×250cm 综合材料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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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联弹
文 / 陈思蒙

艺术源于生活,但对艺术家而言又绝怕囿于生活。“那么我想旅行就是一种最好的‘离开’。离开你惯常的环境,去到一个未知的目的地,这种不确定性会影响你观察世界的方式,也会带来新的想法。尽管我到了这个年龄,还是想不断再玩点新的东西。”而这一切,最终又再次反哺到他的生活中,成为他对不断流逝的时间之艺术化的记忆。




▲ 倪志琪 《无题》 200×500cm 综合材料 2022




一直在路上,一直在记录中,但倪志琪走过的风景如同车窗外飞驰的画面,融为一片柔焦的色彩记忆。米灰调的巴黎;铅灰调的罗马;米兰要复杂一些,“既有历史的,又夹杂着工业,它的灰调层次很多”;拿波里顿时就纷繁厚实了起来,“脏兮兮、乱哄哄的,但那种混杂对我来说却非常喜欢,很适合艺术家去出灵感的地方”;西西里真就是电影里那般的美丽传说,空气中的咸腥味,阳光照在城墙上斜折过来的透明度,还有丰腴的女人们,那股艳丽的风情挂在眼角眉梢毫不修饰,“西西里的灰黄调子跟所有其他意大利城市都有很大区别。”但忽而他又被东欧的蓝紫色击中,“那是距离布拉格90公里的小城皮尔森,人烟寂寥,整个城市笼罩在一股带灰调的蓝紫色中,很有诗意,我还感觉到淡淡的忧伤……”艺术人生如同戏台,有人在高光处,有人在暗影里,一切经历过的风景都成为舞台的布景,让时间的射灯一打,统统抽象为记忆的色块,彼此参杂融汇,反而模糊了那个整体,剩下的是彼时彼刻心跳过的感受与细节。




 倪志琪 《无题》 200×250cm 综合材料 2022




倪志琪的身体和脑海自然也充盈着如此这般的感受和细节。这或许也是他那著名的“倪调”之来源。那种被提纯再提纯之后的简净色调,恰是他重叠又重叠的记忆与情感。艺术家会扔掉多余的技巧与野心,但从不抛弃记忆。一个不会被打动的艺术家,自然也打动不了别人。此时此刻,我们站在这大面积的“倪调”面前当众孤独,好似也亲身感受了他的记忆,感受到他不离手的咖啡杯中的醇香——是的,作为资深咖啡爱好者,倪志琪也珍视这种他生活中离不开的色彩与材料。不小心打翻的咖啡不能浪费,由此开始了“咖啡作画”的端倪。他也舍得用1500杯expresso去构筑那幅“真空”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与光影,那是生活于他每一步都算数的印记。




 倪志琪 《无题》 200×250cm 综合材料 2022



但,“在色彩的选择上我总是同步进行的”,他此刻就坐在稳定的“倪调”与跳脱的荧光色块之间,跟他说话的节奏和语气形成某种互文。“这可能跟我放的音乐也有点关系,当我放到欢快的音乐时,不自觉就画点明亮的颜色,放到忧愁的音乐或者古典乐时,就画点灰调 的颜色……”那么当下布吕尼那略带沙哑的慵懒法语情歌是不是会让他有重拾法兰西浪漫的念头呢?“尽管我创作中的主题色调分开来看反差蛮大的,但有时我也故意去混合它们。就像人的生活,色彩也需要丰富一点,有时你要集中,有时你要力量感,另一些时候你又要克制的情感。” 




 倪志琪 《Vacuum椅》 633×200cm 不锈钢烤漆料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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