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浯溪印象
浯溪碑林因元结而闻名,因元结而兴盛。公元763年9月,元结受命为道州刺史。第二年5月,元结第一次沿湘水路过浯溪,此后3年间,五过浯溪。这里虽然没有名山大川的雄伟,却有南方山川的精致。山水相依、水清碧透,怪石嶙峋、古树葱茏,元结渐而迷之,作文《浯溪铭》和《峿台铭》赞此地“湘水一曲、渊洄傍山”“湘渊清深、峿台峭峻、登临长望、无远不尽”,逐而定居,赋名溪为“浯溪”、山为“峿台”、庼为“痦庼”。
公元771年,元结守母丧退隐浯溪。适逢颜真卿从江西抚州刺史卸任北归,应邀绕道浯溪。意气相投的两位大家,把酒言欢,元结迎着江风大声吟诵《大唐中兴颂》,颜真卿挽袖举臂手书大字,文者豪放雄秀,书者轩昂浑厚,他们将历史的功过是非镌于千年崖壁,将立德立功立言的魂魄之气嵌入不朽山石。
《大唐中兴颂》石刻高3.1米、宽3.2米,直行左书,共21行,332字,字径15厘米。一年后,元结离开了这片深深热爱的“三吾”之地,他在山石之间留下的千年绝唱,吸引无数文人名流前来膜拜。
百年之后,宋代书法家米芾在《大唐中兴颂》碑旁刻诗:“胡羯自干纪,唐纲竟不维。可怜德业浅,有愧此碑词。”明初文学家解缙在此作诗《镜石》:“水洗浯溪镜石台,渔舟花草映江开。不如元结中兴颂,照见千秋事去来。”晚清书法家何绍基《谈中兴颂碑》赞之:“归舟十次经浯溪,两番手拓中兴碑……次山雄文藉不朽,公伟基人笔与挥。当代无人敢同调,宋贤窃效弱且危……”
在一年又一年的四季变换中,黄庭坚、秦观、李清照、杨万里、徐霞客等名家大腕纷至沓来,他们题画写记,诗、词、赋、记、铭、联,篆、隶、楷、行、草沿山体一字排开,满山皆字,无石不诗,透过工匠艺人精巧双手的刀刻斧镂,浯溪逐渐进入中华传统文化的记忆和精神传承的序列。
城以文兴,文以载人。浯溪摩崖石刻所处祁阳市始建于三国时代,风雨浸过、马蹄踏过、鲜血染过,每一个重要历史时段、重要历史事件都未曾缺席。我惊奇于厚重的文化遗产如何得以保全,托友人找来县志,终于从无数淳朴善良的保护者姓名中找到答案。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轻抚古树之下、山水之畔的碑林,古人们留下的大多是气韵千年、雄浑豪放的鸿篇大作,所载之事、所载之情、所载之思,创建了一种精神,建树了一个高地。文人骚客慕名而来,他们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人生落魄,皆唯愿在这里暂借一方清静洗去人生的纷争,借一缕清风慰藉心灵的孤独,借一盏明灯指点人生的迷茫,掬一泓湘江之水,洗涤生活之苦、心境之苦、事业之苦、存亡之苦。
青山默默,江水悠悠,这一方奇山奇景,激励了多少志士仁人,匡正了多少仕人官宦,他们树德建言、尽心而为,以文立心、书写时代。我们生而有幸,可以从中观成败、鉴得失、明是非、知兴替,探寻千年历史之变,寻觅中华文脉之根,滋养执政为民之情。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浯溪充满山的仁性、水的智性,登山临水,只见说不尽的家国情怀,以及雄厚悠远的湖湘文化,随着山畔静静流淌的潇水、湘水,连绵不绝汇入大江、大湖、大海。
(选自《新湘评论》2023年第22期)
掌上阅读党刊
《新湘评论》
2023年第22期
点击封面
进入电子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