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50多国记者争辩：中国想构建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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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中旬，中国记协在京举办主题为“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闻茶座，邀请50多国60多位记者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及未来想要构建什么样的世界进行探讨。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王文为本次茶座主讲嘉宾，本文为其主旨演讲及与来自乌兹别克斯坦、阿根廷、埃及、老挝、喀麦隆、伊拉克等国家记者的问答和辩论，人民日报报道本次活动。本文刊于12月26日观察者网。

中国变强大，坦率地讲，不要学美国，是中国目前最值得警惕的教训之一。中国作为一个强大的国家，要给全世界实实在在带来利益和共同繁荣，这就是中国推出“一带一路”的基本愿望。

非常感谢中国记协的邀请，与那么多中国记者对中国“一带一路”与未来中国想要构建的世界进行探讨。

新闻茶座现场

正如大家所知，“一带一路”目前是中国首要的外交政策，这是大家对“一带一路”感兴趣的最重要原因。2013年9月、10月，习近平主席分别访问哈萨克斯坦、印度尼西亚时，先后提出了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倡议，简称为“一带”和“一路”。现在，将近10年来，“一带一路”已成为中国对外交往时必提的倡议。

不久前，相信大家也关注或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二十大，五年一度最重要的政治会议。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共建“一带一路”被提出了两次。这意味着什么？二十大报告非常重要，它决定了未来五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中国发展设想，两次提到共建“一带一路”，标志着“一带一路”仍然会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面成为中国对外政策的首要公共产品。

首先，结合九年多时间自己实际调研的经历谈谈“一带一路”引发的世界形势的创新。

第一，“一带一路”的的确确在推动着全球治理模式的创新。

无论美国、日本、欧洲、印度的一部分议员、智库、媒体怎么质疑，但是不得不承认，九年来“一带一路”作为中国首要的外交政策，没有重复“国强必霸”的老路。2012年以来，中国稳居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未来十年极有可能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但是中国没有重复霸权主义道路，而是创造了一种新型大国之路和中国式现代化之路。

“中国式现代化”在二十大报告中多次被提及。中国式现代化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不会重复西方国家在过去三四百年国家强大了就对外发动战争的老路，而是走和平发展道路。“一带一路”就是代表了中国和平发展大国之路的创新。

第二，中国和世界正在分享着“一带一路”金融、贸易、技术发展创新模式逐渐爆发出来的巨大红利。

例如，2017年之前，肯尼亚还没有一条现代铁路。中国花了很多的精力为肯尼亚修建了连接最大港口城市蒙巴萨到首都内罗毕的铁路，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再例如，2010年，欧债危机导致希腊政府濒临破产，中国帮助雅典港口的修建，使港口很快复兴，希腊经济也获得了更好的增长。类似这样的标杆、样板和工程越来越多，而且我相信“一带一路”的潜力还远远没有释放出来。

第三，“一带一路”创造较好的中国人国际口碑，日益提升中国软实力，当然，对中国的“崛起焦虑症”正在全球蔓延。

据不完全统计，有三个“8”，即800万中国人长期在海外生活、工作、学习，有8万家中国企业长期在海外经营，还有差不多8万亿美元的中国海外投资存量。中国大量人员、资本出海并没有带去灾难或恐怖。随着“一带一路”深化，全世界对中国人的总体印象，还都是比较积极向上的，例如勤奋、热爱工作等等。当然，对此引发的一些对中国崛起的焦虑和担忧，也需要慢慢消化。

人民日报报道本次中国记协新闻茶座活动

整体而言，在经历了近10年演进后，“一带一路”已经进入到了2.0时期。

1.0时期，就是推广期。中国不断地推广“一带一路”，让全世界都认识什么是“一带一路”，“一带一路”到底要做什么，中国到底要做什么，中国政府会怎么做，即“全球认知、顶层设计”阶段。

2019年以后，“一带一路”进入到“深耕细作、高质量发展”的第二阶段。当年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提出了“高质量发展”这个词，并先后写入了十四五规划、二十大报告。

这期间，有三个不能忽视的重要信号，第一个信号正如刚才分享的，二十大报告中两次强调共建“一带一路”。作为党的最重要的报告，这就表明中国政府会持续与各个国家合作去共同推进“一带一路”的决心和耐心。

第二个信号是，五年前，2017年，十九大后，“一带一路”写入中国共产党章程。这就意味着“一带一路”不仅是国家的意志，也是党的意志。中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家，作为党的意志，更加表明了“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与执行，要有长期的战略步骤。

第三个信号是，2019年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明确强调要“聚焦重点、深耕细作，共同绘制精致细腻的‘工笔画’，推动共建‘一带一路’沿着高质量发展方向不断前进。这说明中国决策层早已关注到“一带一路”的质量问题。

当然，很不幸，2020年全球发生了新冠疫情大流行。但疫情更加折射出来“一带一路”的重要性。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一带一路”的理念就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其次，面对病毒，每一个国家都遭受了不幸，各国的封锁政策更体现了互联互通的重要性。最后，由于“一带一路”要推动着疫情以后的再全球化，为全球经济注入增长新动力，恰恰证明“一带一路”符合世界发展的未来路径。

或许各位记者朋友会疑惑，我讲了那么多“一带一路”，到底什么是“一带一路”呢？按照最初的想法和设计，实际上“一带一路”是欧亚一体化的大格局理念，就是想在欧亚大陆要有六廊六路、多国多港的主体框架。

“六廊”是指新亚欧大陆桥、中蒙俄、中国—中亚—西亚、中国—中南半岛、中巴和孟中印缅等六大国际经济合作走廊。“六路”是指铁路、公路、航运、航空、管道和空间综合信息网络。“多国”是指一批先期合作国家。“多港”是指若干保障海上运输大通道安全畅通的合作港口。六廊六路、多国多港就成为了“一带一路”主体的框架。

资料图来源：新华网

通过六廊、六路、多国、多港的建设，欧亚大陆会成为一个基础设施、贸易、人员、信息等实现互联互通的一体化市场。在“一带一路”之前，欧亚大陆的各国市场是分裂的。通过“一带一路”打通各种各样的走廊，能够使得欧亚大陆变成统一的、更加互联互通的大市场。这个占全世界人口70%左右、占全世界GDP60%左右的统一大市场可以使参与其中的国家共同繁荣起来。

那么，如何实现这样一个互联互通的大市场呢？过去近十年，中国大概推动了以下几件事情。

首先是完善国内政策。中国国内政策的完善包括中央层面的、部委层面的、地方层面的政策。近十年来，不仅是中央高层在五年规划、党代会报告、每年政府工作报告、经济工作会议、高层访问中不断强调“一带一路”。国家每一个部委都推出各自的“一带一路”建设中的具体政策。每个省、地甚至县政府都有落实“一带一路”的政策体系。中国作为“一带一路”首倡国家，已经形成了从中央到部委、再到地方政府层层落实和推进的“一带一路”政策系统。

国际层面上“五通”就是“一带一路”国际合作的核心领域，包括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

一是政策沟通。

在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中国与150个国家、30个国际组织签署200多份“一带一路”合作文件。同时，中国充分利用现有多边合作机制，如上海合作组织、中国-中东欧“16+1”合作机制、中国-东盟“10+1”、亚太经合组织、博鳌亚洲论坛等机制，继续发挥区域、次区域国际论坛和展会的建设性作用。

二是加强设施联通。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中欧班列。中国在超过70个城市开通了到欧洲的中欧班列。尤其是过去的两年，新冠疫情使得海运变得越来越困难，中欧班列就变得更加重要了。在航空领域，9年来，中国民航与沿线国家新增国际航线超过1240条，已与51个沿线国家实现空中直航。港口和海上物流领域，截至2020年，中国已与沿线约50个国家签订了双边海运协定。跨境光缆领域，中国已与沿线12个国家建有34条跨境光缆和多条国际海缆；与16个国家发起《“一带一路”数字经济国际合作倡议》，建设数字丝绸之路。

从基础设施建设的角度来讲，无论是铁路、铁路还是互联网，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都比多数国家更领先一点。我刚刚从俄罗斯回来，中国的基础设施要比俄罗斯先进10-20年。中国可以帮助很多国家提升它的基础设施建设。例如，2021年12月份打通了中老铁路，未来还可能会建一条泛亚铁路，从北京直接坐火车可到新加坡。此外，在越南、巴基斯坦、肯尼亚，中国还帮助建更多铁路、公路，帮助那些国家提升的基础设施能力。

中国发展最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要致富，先修路”。各位记者朋友已到中国约半年，会发现中国的高铁、公路非常发达，应该是全世界基础设施最好的国家之一。

三是贸易畅通。

这些年来，中国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急剧增加。尽管近年来很多国家的对外贸易都是负增长，但中国跟“一带一路”国家基本上都是年均增长两位数，远远高于经济增长的平均速度。正因为贸易越来越畅通，中国跟这些国家的关税水平、海关跨境电子商务、零售进出口额、农产品食品的合作、海关的检验检疫合作等都在不断提升。

四是资金融通。

“一带一路”建设加速了人民币国际化，人民币在国际合作方面成效显著，已成为全球第二大贸易融资货币、第五大支付货币、第六大外汇交易货币。中国中资银行也在很多“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设立了大量的一级机构和法人增资的银行。“一带一路”对接了很多金融平台，例如中非发展基金、中国中东欧投资合作基金、中国欧亚经济合作基金、金砖新发展银行、中国东盟基础设施专项贷款、丝路基金、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等。

中国为了建设“一带一路”，真金白银投入进去的资金超过6000亿美元。这样巨额投入说明，中国是实实在在去发展“一带一路”，而非美国对外援助中口惠而实不至。

五是民心相通。

中国在海外建立了很多中国文化中心，包括孔子学院、鲁班工坊等等。中国每年会提供很多政府奖学金给来华的学生，现在非洲、东南亚来到中国留学的学生是越来越多了。中国也跟很多国家推出了相互免签的政策。中国在疫情前每年出境旅游人数是1.5亿人次。中国还推出了很多粮食对外援助的方案，还有中医药的国际基地等等。

最后一点，除了“五通”以外还有一个产业合作。中国跟很多国家签署了相关的产能合作的文件；在海外积累建立了120多个产业园和工业园。比如在柬埔寨、泰国、越南、孟加拉国、埃塞俄比亚、俄罗斯等等，帮助当地国家的发展。

这就是过去近十年“一带一路”到底做了哪些。

接下来，我想跟大家介绍，我们怎么样去认识“一带一路”？为什么中国会提出“一带一路”？

第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多数为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这些国家市场广大，而且各国普遍处于经济发展的上升期，它们都对经济发展和对外合作有强烈的愿望。所以“一带一路”符合世界上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愿望。

第二，当下国际格局正在发生重大改变，中国积极推进深化国内改革，扩大对外开放，推动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向更加公平、合理的方向发展。“一带一路”也符合这个预期。

第三，近十年来，“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在中国和沿线各国和地区的积极推动下，已搭建起“四梁八柱”式基础，在风险应对、争端解决、深化合作等方面都建立起了日趋完善的处理机制。总而言之，“一带一路”是中国与其他国家和平共享发展倡议。

这点有别于美国，美国的外交政策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这是一个基本的客观事实，过去20年里，美国给世界上带来大量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叙利亚战争、利比亚战争，包括现在的乌克兰战争都跟美国相关。此外，美国爆发2008年金融危机。

中国变强大，坦率地讲，不要学美国，是中国目前最值得警惕的教训之一。中国作为一个强大的国家，要给全世界实实在在带来利益和共同繁荣，这就是中国推出“一带一路”的基本愿望。

从这个角度来讲，2019年中国已经完成了对“一带一路”的国际传播第一阶段。接下来，到2049年未来二三十年，中国希望推动高质量发展，建立绿色丝绸之路、开放丝绸之路、包容丝绸之路、创新丝绸之路、数字丝绸之路。这就是我们未来长期和不断坚持的。

有人会说，各个国家发展进程，怎么样推行“一带一路”？这大概取决于三个条件。

第一，取决于中国国内可持续发展水平以及对外所散发出来的国家魅力。“一带一路”不是慈善，中国也要获得自己的利益，比如说产能合作。这也是为了中国国内的发展，中国国内发展得越好，“一带一路”一定会做得越好。

第二，取决于中国与各国的双边关系尤其是战略互信程度。两个国家关系越好，“一带一路”就在这个国家建得越好。比如说中国跟巴基斯坦，过去十年，中国累计在巴基斯坦的投资已经超过了600亿美元。巴基斯坦是中国对外投资的最大国家之一。

第三，即使在一个国家或不同国家的具体项目，也有不一样的推进程度。有的项目推进很快，有的项目推进相对速度比较慢。所以，“一带一路”不是齐步走的过程，它是按照各个国家不一样、按照项目不一样，有不一样的速度。

当然，“一带一路”走到今天确实也遇到了一些国际挑战。

第一个挑战，就是知识挑战。很多国家受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影响，总是认为中国强大了，推出“一带一路”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另外，中国对很多国家也不是特别了解。所以，在座线上各位记者的作用非常重要，请一定要通过真实客观报告中国来推进相互之间的共同了解。

第二是运营挑战。中国要在海外推行各种各样的项目，是一个跨时间和跨空间的项目运作。运作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有的时候、有些项目不一定做得非常完美，会引起当地的抱怨，如何高质量运营是一个重要的挑战。

第三则是中国国内挑战。中国必须要保持国内长期中高速发展的速度。如果中国自己的经济不行，“一带一路”也会受到挑战。

最后，想跟大家讲未来会怎么样，大概讲三点。

第一，“一带一路”将继续推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以超大规模人口、追求共同富裕、讲求人与自然和谐、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发展、和平发展等为五大特征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也将贯穿在“一带一路”的始终。

第二，“一带一路”将继续推动中国与全世界分享发展红利。这不仅仅是在宏观层面的经贸增长、金融投资、人文合作，更重要的是，帮助建设各国公路、交通、铁路、港口等基础设施进而推动各国的发展。

最后，“一带一路”将继续为世界创造更多和平与繁荣。通过“一带一路”中国会创造新文明形态，过去四十年，中国没有用军队、战争掠夺他国，而是希望和平发展，不断通过和平发展的道路去推进与各国的合作，不像与一些国家那样成为世界的麻烦制造者，而要成为世界繁荣与增长的动力。

这就是我想跟大家分享的，谢谢各位！

问答环节

乌兹别克斯坦记者：我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一是现在在信息领域西方对我们进行着所谓的信息对抗，我们有什么手段来保障“一带一路”的信息安全？二是中国在“一带一路”建设当中充分发挥着自己文化交流平台的作用，其中有一个项目叫鲁班工作坊，请问王教授，该工作坊对于文化交流的意义在哪？重要之处在哪？

王文：非常感谢乌兹别克斯坦这位朋友的问题，我去过两次乌兹别克斯坦，它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国家。你刚才问的两个问题很重要，第一，就是西方不仅在新闻层面上抹黑中国，还打压中国的相关信息技术的发展，比如芯片等等。

在技术层面上，中国把科技创新放在国家战略发展地位，我相信美国对中国的芯片包括信息技术的禁运是不可能实现的。过去四年，美国对中国发生的贸易战没有阻止中国的发展，实际上贸易战美国是失败的。芯片禁令同样阻止不了中国的发展，我相信未来5到10年左右中国芯片能够实现自主。

此外，美国对中国的“一带一路”不断抹黑，宣传塑造中国的负面形象。中国有句古话：公道自在人心。现在全世界越来越多的人可以用独立的思考去判断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无论西方如何抹黑，一个基本事实是中国没有发动任何战争，没有参与战争，没有带来冲突和灾难，中国实实在在带来了贸易、合作、基础设施等等红利。所以，世界上多数人内心会对中国有一个非常客观的判断。当然我们也非常希望各位记者朋友们能够带去更多客观的报道。

你第二个问题讲到鲁班工作坊。鲁班是中国历史上非常有智慧的工匠、是工程师的化身，中国推出鲁班工作坊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培训基础设施等领域的人才，能够给沿线很多国家带来中国发展的红利。

阿根廷记者：卢拉被选为新的巴西总统，对于“一带一路”的建设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或者是会产生什么样的贡献或者建设性的作用吗？

王文：现在面临全新的场景，就是拉美多数国家都出现了向左转。卢拉的上台当然代表着巴西向左转，阿根廷也是左翼的政权，包括墨西哥、委内瑞拉还有很多国家，近年来，整个拉美都在向左转。

“左转”的意思，就是更加强调本国的独立性，更加强调本国要不断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在这样的背景下，现在中国和拉丁美洲包括与巴西、阿根廷及其他国家合作将会迎来新的高峰。因此，“一带一路”对于在拉美的合作会迎来新的高速增长。

实际上，以我调研的经历看，拉丁美洲尤其阿根廷的基础是非常好的。一百年前阿根廷甚至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之一，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被称为小巴黎。因此，只要能够推动中国与拉美国家合作，提升当地基础设施，然后不断地服务于本国老百姓，我相信以拉美足球般的激情，拉美一定会建设得越来越好，中国和拉美的合作也会越来越好。谢谢！

埃及记者：在中国召开二十大以后，中国在阿拉伯国家计划怎样扩大投资，有什么样的计划？

王文：我去过埃及三次，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去埃及开罗的金字塔，而是在埃及的朋友陪同下看了在开罗东边170公里外一个小镇上的中国公司推动建立的“泰达苏伊士产业园”。当时是2018年的时候去的，那个产业园中国有将近一百个公司在那里，有大量的制造业工厂，大概有几千个中国人在那里工作，当然还差不多有一两万埃及的工人。

我当时落泪了，为什么？我们的中国同胞离开中国那么远到了埃及，在沙漠里面开辟出来一个小城市，在这个城市里面工作、投资、建厂生产出来了大量产品，服务于埃及、服务于整个阿拉伯世界。

目前，中埃关系很好，中国在埃及的投资每年也在增长。二十大以后，中国对外的投资也会继续增长。2020年，中国第一次超过美国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对外投资国，中国这些年来年均的对外投资超过1500亿美元，是世界第一，2020年第一次成为世界第一对外投资国。这1500亿美元分布在全世界各个国家，相当一部分对外投资的目标就是对非洲当然还有阿拉伯国家。

“一带一路”是对外投资一个最重要的平台，中国十分注重在“一带一路”这个平台下面来推动对外的投资。二十大以后，中国对外投资的速度还会越来越快。预计在未来五年之内，中国的对外投资可能会突破2000亿美元，甚至接近2500亿美元左右。这样大规模的对外投资将会给全世界，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带来巨大的发展和投资的红利。

塞内加尔记者：王教授您好，我工作的单位叫做《塞内加尔太阳报》，是直属于塞内加尔政府旗下的媒体。今天我想就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和您分享我个人的一些理解和感受。

首先，这是一个将世界上很多国家进行互联互通的绝佳项目，比如说我们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框架之下看到了有道路、铁路、机场、港口等等这些建筑项目的实施，它给人们带来了很多的裨益。但是同时我也想了解在国际关系层面，它能够做出怎样的推动？此外，我也想提及马克思主义，他在经济学层面上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郊区逐渐发展起来之后，它和城中心的关系将会是更加高层次的相互依存——郊区会更加依赖于中心的发展，中心也会变得更加依赖于周围郊区的发展。所以我想知道在今天推动“一带一路”倡议的过程中，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地区之间的关系是否也是如此？中国会变得更加依赖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和地区，反过来其他国家和地区也会更加依赖中国？另外，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方面，我还有一个关于债务方面的问题。今天我们看到在东非、肯尼亚、坦桑尼亚等等这些国家，“一带一路”倡议给大家带来了像铁路、公路等建设项目。但是我想知道在项目建设过程当中，债务问题是否会对整个项目推进的质量造成影响？又如何能够实现债务透明度的提高？谢谢！

王文：非常感谢塞内加尔的这位记者朋友。你刚才讲了三个问题，时间有限，我只能简要回答。

第一个问题，“一带一路”对国际关系的影响是非常清晰的，就是颠覆了西方国际关系理论。西方的国际关系理论，无论从摩根索、沃尔茨、基欧汉等等，都在讲一个道理和一个理论假设，就是全世界处在无政府状态，国家和国家之间通过现实的利益、现实的权力的斗争实现大国兴衰的更替。

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与西方国际关系理论逻辑是完全不一样的。首先中国对外行为并不是以无政府状态为出发基点，中国也不愿意重复所谓大国兴衰的过程，中国更不愿意去重复大国的强大就发动战争、就去压迫他国的过程。所以，西方国际关系理论是无法解释“一带一路”的，这样就使得我们需要重新在思想和理论上来创新。针对此，我们恐怕是要重写国际关系理论教材了。

第二，刚才讲到新马克思主义者提到了中心和边缘理论。这也是过去大概50年前西方出现的现代化理论里面新的潮流，认为世界出现中心和边缘、或所谓像汽车轮胎或自行车的轮胎那样中心和边轴的结构。这样一个中心和边缘的国家，实际上是西方在实现现代化过程而导致的结果。

中国领衔的全球化，不是要出现一个中国为中心、世界其他国家围绕着中国转的框架，中国没有那样的意图。如果说未来中国继续强大，中国变得更加发达，中国希望出现的世界结构是平等化的网状结构。中国希望人人平等，国家和国家之间平等，像蜘蛛网一样编织成的这样的网状结构。

这样的网状结构相互之间能够相互依赖，大家共同依存，共同演进，共同发展，但中国不想当世界的老大，中国可能会成为世界上第一大经济体，但是中国不想成为世界的老板，而是希望跟世界上平等交往。你愿意跟我交往，你相信我，那我们就一块合作，你好了我也会好。2000多年前孔子就是那么教育中国人的，就是你好我也好，我好我对你也要更好。这是“一带一路”对未来的朴素构想。

至于债务问题，你一定是受到了来自西方很多人经常批判中国在“一带一路”推行的所谓的债权帝国主义的影响，这是他们对“一带一路”最大的一个攻击目标。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中国在非洲推行的相关项目，债务从来都不是主要问题。

我不能一一举例，就举肯尼亚造的这条铁路蒙内铁路为例。这条铁路肯尼亚欠了中国30亿美元左右。肯尼亚通过相关主权债务抵押给中国，然后通过这条铁路未来的运营来还中国的债。西方鼓吹中国在肯尼亚推行债权帝国主义，实际上在肯尼亚，这条铁路的债务在肯尼亚债务中的比重大概只有10%。

蒙内铁路（资料图官网）

第二，在肯尼亚修了一条铁路，使得肯尼亚每年经济增长额外提升了一个点左右，完全可以通过这条铁路赢利还掉这笔债务。这是一个良性的债务，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条铁路修建了，火车站沿线的房价都会提升，创造了沿线的大量繁荣和发展。这样附带的发展效益是非常强的。所谓“债权帝国主义”，是无稽之谈，是没有道理的，是嫉妒。谢谢！

老挝记者：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您分享一下，在过去这些年在实施“一带一路”倡议的时候，主要面对了哪些困难和问题？

王文：实际上“一带一路”面临的最大问题,恐怕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能力可能还不够，相互之间合作的力度还不够。这不是“一带一路”本身的问题，而是我们各自对于建设“一带一路”的能力欠缺。不只是说中国人自身的能力，也是在当地国本身的能力。

比如说中国人对基础设施建设的能力非常强，建设一栋高楼，可能几个月就建起来了，建一座横跨几百米的桥梁可能也是一两年就建成了。建一个港口可能很快，两三年。建一条铁路，可能一两年、两三年就建成。建设能力不是问题，但是中国的公司到海外去运营，就面临着大量的复杂问题，比如说资金、法务、语言、文化等等。

应该说，中国五千年来的文明史，中国都是一个相对保守的国家，都是在以黄河、长江为核心的相对在亚洲东部的地缘区域的文明。中国过去五千年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全球发展的倡议。“一带一路”倡议是一个全球的倡议，中国五千年来第一次出现全球范畴的战略发展倡议。过去老认为中国是农耕文明，孔夫子教育我们“父母在不远行”，言外之意就是固守自己的家乡。

这些年中国人越来越多地走出去，随着中国人自己的能力不断变得越来越强大，每一个中国人越来越善于跟全世界沟通，世界上各个国家越来越相信中国的能力，越来越多的国家对中国人能力的信任以及配合，中国在各个国家的项目也一定会越来越好。谢谢！

喀麦隆记者：我是来自于喀麦隆论坛报的记者，首先感谢王教授给我们做出的精彩演讲，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了“一带一路”倡议。尤其是对全人类、全非洲大陆的一些积极贡献与意义，尤其是非洲的发展中国家。

我这里想提出两个问题，第一，我们也注意到，就非洲大陆来说，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好像东部非洲受到特别的关注，我想问一下关于中部非洲、西部非洲以及其他的非洲地区在“一带一路”倡议下有什么样的位置？我们是怎么来考量其他的一些次非洲地区在中间的作用与位置？第二个问题，关于环境问题，我们知道“一带一路”倡议侧重了非常多的大型项目，关于环境方面你们是怎么样考量的？谢谢！

王文：好的，谢谢喀麦隆的朋友。可能因为地缘的缘故吧，中国对东部非洲的投资和相关的交往更多，而与西非的关系并不算密切，所以中喀两国的双边关系相对之下，似乎没有像东部非洲国家跟中国的双边关系来得更加紧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中国偏心，或者说我们专门要跟东部非洲合作，忽视西部或者中部的非洲，没有那样特殊的战略。

“一带一路”是一个自愿参加的合作倡议，中国本身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全世界全部摊开拼命跟世界每一个国家去合作，中国或许也缺乏足够的跟世界每一个国家都产生非常深刻合作、非常深层合作的能力。

另外一方面，中国讲求的是自愿原则，如果一国愿意想跟中国合作，中国会非常愿意地按照法律、原则签署协议，然后推进合作。如果你不主动，中国也不会强迫你说你非得要跟我合作。从这个角度看，未来中国和中部非洲、西部非洲也能够主动进一步深化合作。

关于环境问题，中国推进的是绿色丝绸之路，去年有一条政策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就是习主席宣布中国不再扩建在海外的煤电项目。此外，为了实现双碳目标，中国也不断地去应对气候变化，要更多推行低碳发展。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中国不断优化在海外工程中的环境问题和应对气候变化的问题。中国生态环境部、中国发改委以及相关的部门都制定了大量的法规条例，限制走出去的中国企业去通过破坏环境的方式产生经济效益。用国内法来限制在国际上经营的中国企业，不能破坏当地的环境，不能只是为了利润而破坏当地的生态。中国的决心是非常大的，目的是希望中国公司走出去一边能帮助当地发展，同时也能保护当地的环境。谢谢！

马达加斯加记者：谢谢，我是来自马达加斯加午报的记者，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后，我们国家在2018年以来就签署了多个合作协议。但是我们也发现在实际上我们的进展没有什么效果，没有太多的进展。我的问题就是你们怎么在支持项目的开展实施取得实质性进展方面给我们提供支持？因为我们刚才也听到了比如说巴基斯坦这些签署协议的国家获得了600亿人民币支持的这些大型项目。我们是非洲首批签署“一带一路”合作协议的国家之一，你们怎么来支持我们以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第二个问题，因为您是大学教授，我的问题可能是学术角度的。在新时代我们怎么更好地来促进关于“一带一路”的交流宣传活动？我们也知道我们现在是在新时代更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这样一个倡议的框架下，我们怎么来推动相关的一些宣传交流活动呢？我们知道中国一般是实施五年计划，但是在这个交流宣传的角度，我们怎么有相应的能推动实施的具体行动计划呢？谢谢！

王文：谢谢这位马达加斯加的朋友。我可能比你更加了解中国和马达加斯加的合作。

中国对马达加斯加的项目合作是非常务实的，比如说中国江西有一家公司2022年1月份刚刚完工在马达加斯加郊区修的一条19公里的双向车道，被当地人叫作“鸡蛋路”。什么叫“鸡蛋路”？马达加斯加从首都出去卖鸡蛋，因为原来那条路很差，所以运鸡蛋的过程中20%都碎掉了。中国江西这家公司跟马达加斯加首都合作建了这条公路后，运出去的鸡蛋不会碎了，使得马达加斯加成为鸡蛋业中心城市。

还有一条公路我印象很深刻，就是马达加斯加的5A级国道，是从马达加斯加的北部城市安比卢贝到马达加斯加的东部海港城武希马里纳，修了151公里的路。在这条公路修建之前，这151公里的道路在马达加斯加即使没有下雨的晴天都要走12小时。2022年8月，据我所知，这条公路已经竣工了，从安比卢贝到武希马里纳只要两个半小时就够了，大大缩短了马达加斯加北部东西海岸的通行时间。类似项目还有很多，包括中国对马达加斯加水稻的帮助等等。

马达加斯加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中国这些年来的的确确在推进跟马达加斯加的务实合作。毕竟我们跟马达加斯加建交了50周年。我建议这位记者朋友可以多了解一下相关的务实情况，实际上有大量的项目就在我们的周边发生。

但有一点我认为你说得对，我们在马达加斯加做了那么多工程、修了那么多公路，水稻的项目，农业的合作，你作为马达加斯加的记者可能还了解不多，说明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宣传得还不够，应该更多地学会去宣传。所以也需要你多帮忙，多宣传，多报道一些中国在马达加斯加实际的公路和基础设施的建设合作。

未来中国跟马达加斯加之间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随着后疫情时代，中国的旅游人员不断走出去，中国和马达加斯加还有更多旅游合作、更多青年教育的合作，这些合作我相信都能够推进马达加斯加的发展。希望你作为记者，也多多报道和促进，我们一起努力帮助马达加斯加的发展，也促进我们中国自己的发展。谢谢！

多米尼加记者：大家好，最近我得到消息中国好像有意要收购萨尔瓦多的国债，我想了解一下中国和萨尔瓦多相互投资的规模是什么情况，想了解一下中国将来在这个中美洲国家的经贸合作前景和计划是什么？谢谢！

王文：中国现在跟萨尔瓦多已经开始了自由贸易的谈判，中国非常重视跟萨尔瓦多的合作，这些年来,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萨尔瓦多2018年宣布跟中国台湾省断交，跟中国大陆建立外交关系，这是对中国统一事业的巨大支持。正因为这种支持，中国也要共同去推进中国跟萨尔瓦多之间的合作。

这些年来中国跟萨尔瓦多推动的自贸合作协定，包括相关的投资协定都在加速。萨尔瓦多在咖啡生产方面潜力很大，中国目前专门还推出相关萨尔瓦多的投资指南，让中国更多公司去援建萨尔瓦多的海滨码头、萨尔瓦多国家图书馆等这些建设工程。

中国一定会非常重视这么一个支持中国统一事业的国家。中国文化就是讲求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你对我好一点点，我会对你十倍的好。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跟萨尔瓦多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毕竟2018年中国跟萨尔瓦多才刚刚建立外交关系，未来还会更好。谢谢！

伊拉克记者：大家好，首先我是来自伊拉克的记者，刚才听了王教授的介绍，我们发现“一带一路”倡议其实有一个悠久的历史，它的历史从丝绸之路就开始了，并且国家是有规划在按部就班地推进。同样的，伊拉克在阿拉伯地区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并且也非常重视中国的计划，所以我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您认为伊拉克在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中是具有怎样的重要性？并且现在您怎么看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对伊拉克投资的规模，您怎么评价这个投资规模？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放对伊拉克的大规模投资？第二个问题，在二十大以后，请问“一带一路”倡议之下将有怎样的新成果？中国在“一带一路”建设上将会有怎样的新动作？谢谢！

王文：特别感谢。伊拉克是中国非常尊敬的国家，中国的教科书提及的所谓“四大文明古国”其中之一巴比伦就是伊拉克。伊拉克对中国“一带一路”区域是非常重要的，伊拉克是中国在西亚、北非地区的第三大贸易伙伴。这些年来，中国跟伊拉克的关系进步的速度非常快，每年中国跟伊拉克的贸易已经突破了300亿美元，中国每年向伊拉克的投资都达10亿美元左右，主要就是在油田开发、电力建设还有基础设施建设。

近20年前的战争使伊拉克的基础设施受到了巨大的破坏，中国进入伊拉克，当然希望能够在油田开发、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能够继续推进中国跟伊拉克的合作，并且能够实现双赢的发展。

2021年8月12日，中国政府援助伊拉克的第三批新冠疫苗运抵伊首都巴格达。（资料图/新华社）

但坦率讲，中国跟伊拉克一年不到10亿美元左右的投资还是太少了。正如刚才我所讲，中国每年向海外的投资超过1500亿美元，中国流到伊拉克投资的流量连中国在全世界投资的1%都不到。所以伊拉克这位记者的提问非常关键，就是怎么让更多的中国投资能够到伊拉克去。

现在大概就是三个问题要克服。

第一个就是中国跟伊拉克的投资合作，尤其是能源和基础设施的合作受到来自美国的制约。美国在伊拉克的影响太大了，中国想要到伊拉克多投资一点，美国人就会说，中国想要控制伊拉克。

第二个就是伊拉克在战后内部民族矛盾，有的时候也看不太透。中国会觉得非常害怕，万一投资失败或者怎么样。

第三个就是潜在环境方面的挑战，比如说生态问题。

总而言之，中国认为伊拉克的地缘位置非常重要，伊拉克的能力潜力非常大，中国愿意跟伊拉克合作。但是，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中国要逐渐加深对伊拉克的了解，并且通过如何协调好跟美国之间的关系共同推进相关项目。

总而言之，祝福伊拉克能够越来越好，二十大以后，随着疫情改善、国门进一步打开，我相信中国对伊拉克的投资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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