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胖达十年，却只能看见它的……便便？

在10月20－21日，果壳举办的线下年度盛会“有意思博物馆”物种日历演讲专场上，日历娘邀请了七位物种日历人气作者，为大家分享了超有意思的生物故事。

为了让没能赶到现场的小伙伴也能“听”上演讲，日历娘特意用图文的形式为大家整理了作者大大们的演讲实录，今天就来听听胖达研究学者@李彬彬老师的演讲吧！

追逐萌神胖达

演讲嘉宾：李彬彬

就像我题目一样，我的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追着熊猫走着的。我进入物种日历其实也是因为熊猫，去年10月1号是我写的第一篇物种日历文章 <熊猫，到底是进化史上的败笔，还是赢家？>，当时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听过那么多熊猫的故事后，依然还愿意去读、去了解熊猫。

是萌物，也是猛兽

全世界一共有八种熊，但只有熊猫能让全世界的人都愿意排着长队去看它，熊猫到底有什么魔力呢？

大家可以看看上面这幅图中的八种熊，仔细看他们的吻部，也就是鼻子和嘴的部分，你会发现熊猫的鼻子特别塌，前后左右都是很圆的，加上它的黑眼圈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很大。熊猫走起路来又是内八字，像小孩子一样摇摇摆摆，这些特征其实都是跟婴儿特征相类似的，这些特征会自发地触动我们保护幼崽的心理。

一不小心就萌到清空血槽了鸭~图片： Eric Baccega / naturepl.com

相信很多人都看过这个视频，也都想成为这个饲养员，让熊猫去抱住你。我第一天研究熊猫的时候，其实有这么个机会，但是当时的一个研究者跟我说，如果你看到熊猫过来要抱你，一定要躲开。如果一只熊猫抱住你了，那笼舍的所有熊猫都会抱住你，而且你再也走不开了。我说，抱住就抱住，谁不愿意被熊猫抱住呢？但他说，不是的，当你被熊猫抱住后，你的腿上可能会留下五个血洞，而不小心的话，你的手可能也会没有了。

看这熊掌，满满都是力量！图片：M. Watson / www.ardea.com

我后来发现，熊猫为了吃竹子真的是发展出了一切它可以想象到的特征。比如，它的咀嚼肌非常发达，是仅次于北极熊和棕熊咀嚼力最强的一种熊。这个特征主要为了吃竹子，竹子纤维化很高，一般动物吃竹子的话，会留下很多岔的切面，但是熊猫一口咬下去留下的却是一个齐面。

正因为熊猫有这么发达的咀嚼肌，熊猫的头部也向两边发展地更宽，也从视觉上显得熊猫的脸更圆了。

为了更好地吃竹子，熊猫的腕部籽骨特化成第六指“伪拇指”，让熊猫拥有了对握的能力，可以让在进食时很好地抓握竹子。所以，别看熊猫很多时候都很萌很可爱，请记住它的名字里有一个字是“熊”。

抓握的能力在除灵长类的其他动物中很少有。图片：Heather Angel / naturalvisions.co.uk

为了留住胖达，我们做了什么？

很多人都知道，熊猫是中国特有的，这意味着除了中国再没有别的国家有野生的大熊猫。而在中国，其实也只有三个省有野生的大熊猫：陕西、甘肃和四川。

上面这幅图片就是在四川拍的，有雪山和漂亮的冷杉林，林下还有非常丰富的植物资源，其中就包括竹子。其实在野外，有近40种竹子可供熊猫选择，当一种竹子大面积开花死亡的时候，熊猫可以游荡到另一片去取食另一种。所以对于熊猫来说，如果野外的家园保持得好，完全不用担心什么繁殖、取食的问题。

繁殖这事儿其实不用人类操心，熊猫没有一夫一妻制的限制，可以跟任何看对眼的熊猫交配。图片：Reuters

大家都知道，我们有很多的豢养熊猫，但我们的野外还有近4000只野生大熊猫，4倍于我们豢养的数量。为了保护这些野生大熊猫和它们的野生家园，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每十年我们都会进行全国性的大熊猫普查，最近的第四次大熊猫普查覆盖了近436万公顷，相当于三个北京大小的面积。

为什么要保护熊猫？

我们可以肯定地说，除熊猫外，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物种得到了这么大的投入来保护它的野外种群。到现在，中国已经建立了67个熊猫保护基地，覆盖了56%左右的熊猫栖息地。

有人也许会问，我们这么全力地去保护一个物种，到底有没有意义？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那下面就是答案。

有很多物种都得益于熊猫保护，比如说灰冠鸦雀，它其实是比熊猫分布更狭窄的一个特有种，而它最早的照片，就是07年在一个熊猫保护基地照到的，类似灰冠鸦雀这样的物种其实有很多。

下面这幅图展示的是中国特有森林物种的分布区域，包括哺乳类、鸟类、两栖类。它们重点分布的区域就是在大横断山脉。

而当我们把三种图合并在一起时会发现，左图的红色区域恰好和右图的蓝色区域——熊猫的分布区域高度重合。

在熊猫的分布区内，覆盖了中国70%的特有鸟类、70%的特有哺乳类、31%的特有两栖类。而几乎任何一片的熊猫栖息地（96%），都与中国最重要的特有物种分布中心相重合。也就是说投向大熊猫保护基地的任何一点保护力量，都可以让这些特有物种受益。

比如大家平时可能会知道的川金丝猴，或者大家不太了解的羚牛、蓝马鸡、金胸歌鸲之类。通过对熊猫栖息地的关注，我们可以知道这些物种过得好还是不好。

但这些保护工作其实也面临着很大的问题，这些区域都是中国野外中比较难工作的区域，在200多公里内海拔就会从四川盆地的400多米爬升到7000多米，海拔变化陡峭，坡度也很大，工作人员们常常四脚并用才能登上山坡。

大家或许会觉得在这些野外调查中有这么多机会接触大熊猫也很幸运啊。但其实在十年的研究中，我只见过一次野外大熊猫。大部分的时候，其实是看到它们的粪便。

我们用熊猫粪便做些什么？

熊猫嗅觉很好，但视力不是很好，所以在密密的竹林里，在你看到它之前，它很可能就闻到你的味道转身而走了，留下一团热气腾腾的青团，这个青团泡到酒精里之后就感觉像绿茶一样。

我们拿这些熊猫粪便能做什么呢？第一个，我们可以去看到底有多少只熊猫，一种传统的研究方法是看粪便里的竹节大小，根据统计学的方法来计算熊猫数量。但这种方法也有一定的局限性，熊猫吃竹叶，吃竹竿，开心了不开心了都会有影响。

渐渐地在这些年的调查里我们发现，可以用粪便里的DNA信息来判断。因为熊猫为了保护自己的肠道，会分泌厚厚一层粘液，从这些粘液里面就能提取到它的DNA信息。

湿润的“青团”。图片：Heather Angel / naturalvisions.co.uk

但这种方法又很昂贵，很多当地的保护人员没办法自己来分辨。那如果说用一些我们经常能看到，也许能提取到信息的东西呢？比如足迹。

在上面这张图中可以看到熊猫伪拇指留下的第六块痕迹，通过这个方法，我们可以拿已知的熊猫来建立模式，建立相应算法之后就可以确定足迹到底是属于同一个熊猫还是不同熊猫了。而这个方法我们可以免费提供给所有在地保护工作者以及公众。

通过这种方法可以让很多人参与保护中，了解自己保护区内熊猫变多还是变少。

我们应该怎么保护熊猫？

很多研究都是针对它的威胁来说的，那大熊猫保护中的威胁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有很多，比如它栖息地的消失和破碎化，很多是因为道路建设、森林砍伐，而现在还有一类新的威胁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当中——放牧，而这其中一个推动原因就是我们对肉类需求的增加。

我们发现，由于过度放牧，牲畜其实会直接地啃食竹子，而竹子被啃食导致的就是熊猫栖息地的变化。通过一些对栖息地的研究，我们发现在一些地方熊猫的栖息地在大量减少，也就是图上这些红色区域，它们占到了熊猫基地总面积的三分之一，也就说有1/3的熊猫栖息地因为放牧的增加而退化甚至消失了。

但仅仅去研究熊猫和它的环境是不够的，尤其对保护生物学来说，我们的一部分研究对象其实是人。

我们需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因素的出现，又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做去解决这个问题的？于是我们对当地居民做了很多访谈，在访谈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些居民其实需要一些更可靠的替代经济。那后面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呢？

有。

比如说我们将要建设的大熊猫国家公园，这其中会包含很多的熊猫保护区，也有包括其他的居民区。那这些能不能给当地居民带来旅游的收入，有没有一些替代经济让他们可以参与进来，从而减少对牛、马这些家畜的依赖呢？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这也依赖于大家。我们不希望旅游变成大家上车睡觉、下车尿尿，随便一照就走了。我们更希望是，这么美好地区，我们展示这么美好的山水风景，大家可以深入地去感受，同时也要减少自己对环境的影响，比如可以走的不去坐车，可以少吃的不要浪费。

更重要的一点，可不可以慢慢地，静静地走进山里边，多注意熊猫生活在什么场景里、它们环境有没有什么变化。你还可以用手机记录下它们足迹在哪里，是什么样子。只要照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后来就有可能变成科学的一部分，变成它存不存在这个依据，你的关注、你的喜欢会变成我们保护的依据和动力。

本文是物种日历“有意思博物馆”专场演讲实录，图文来自物种日历作者@李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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