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分享 | 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对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影响及对策研究：基于创新链理论的视角

作者简介

杨忠（通讯作者），南京大学商学院工商管理系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企业创新管理、知识管理、组织行为；

巫强，江苏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南京大学理论研究基地、南京大学长江三角洲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产业经济、创新经济；

宋孟璐，南京大学商学院工商管理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企业创新管理、战略管理；

孙佳怡，南京大学商学院工商管理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组织变革、企业创新管理

研究主题缘起

半导体产业，尤其集成电路产业，是对国民经济极其重要的战略性产业，也是支撑我国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核心产业。对于我国而言，将半导体产业称为国家崛起的“国之重器”毫不为过。习近平总书记在浦东开发开放 30 周年庆祝大会上就提出，我国应将半导体产业作为聚焦关键领域发展的创新型产业。2022年8月9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2022 芯片与科学法案》，其中 A 部分“2022 年 CHIPS 法案”，重点阐述美国将在半导体产业采取的一系列举措，包括提供巨额产业补贴、投资税收优惠等。该法案直接反映了美国凭借其在全球半导体产业中的技术领先优势，试图进一步主导全球半导体产业链，实现在美国投资、在美国研发、在美国制造的战略意图。同时部分条款明确限制接受美国产业补贴的半导体企业在我国投资建设先进制程芯片产能，用“二选一”的方式迫使后者站队。美国通过主动“脱钩”、撕裂芯片全球产业链，为我国本土半导体产业升级设置多方面障碍，试图将我国本土半导体产业重重围困在局部的低附加值环节和零散的细分市场中。毫无疑问，这对我国本土半导体产业高质量发展会产生重大影响，这就引起我们团队的研究兴趣。在我国总体上尚未形成现代化的、自主可控的半导体产业链供应链的背景下，该法案究竟会对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具体产生哪些影响？其影响程度高低如何？我国如何才能突破重围，跨越该法案设置的各种半导体产业发展障碍？这一系列问题都迫切需要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依据行业和企业实践来展开系统而深入的研究。

理论渊源

半导体产业是现代工业科技体系皇冠上的明珠，技术密集程度高，研发活动强度大，创新链条长。关于“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究竟会对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产生哪些影响”一系列问题的研究不能仅从行业视角展开，不能仅就企业来谈企业，而应该从更为广阔的创新链视角展开。“创新链（Innovation Chain）”这一理论范式起源于对价值链和供应链的研究，涉及企业内部和外部的连接关系和价值创造过程。不同于传统创新范式，创新链是跨越多个创新主体的复杂组织，创新主体间建立开放式协同创新关系，整合多主体各类创新要素和资源，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实现最终的价值创造及增值。创新链本质上是创新联合体的一种表现形式，需要以各创新主体的有机连接为关键，将分散的创新资源和创新要素组织起来，形成目标一致、相互协同、内生动力强、创新效率高、创新成果迸发的体制机制。为了实现协同创新功能，创新链需要有领军企业的牵头，还要依托高校、科研院所的智援角色，用户的市场导向角色以及政府的引导角色。现有成果普遍采用产业链、产业创新等理论范式研究我国半导体产业创新模式及产业政策等诸多问题。半导体产业“如何创新”和“创新如何盈利”是创新理论研究要解决的两个基础问题，但是面对半导体全球创新链格局的改变，尤其是逆全球化浪潮和美国主导的“去中国化”对我国半导体产业产生的重大外部冲击，当前创新理论对中国本土半导体企业创新行为的适用性和解释力在下降，这两个基础问题亟待进一步深入探索。

主要结论

本研究首先梳理该法案出台背景和内容框架，提出美国半导体产业特征、支柱产业需求和两党政治斗争妥协是出台直接原因。在此基础上，本文先分析半导体产业链，再分析其创新链。通过梳理全球半导体产业链格局，本文提出，全球半导体产业链分为上中下游、支撑与终端应用等产业环节，包括芯片设计、制造、封装与测试、设备和材料研发及终端应用环节。而全球半导体产业创新链格局中，除上述构成产业环节的产业主体外，还延伸出政府、高校及科研机构、金融机构和消费者等其他创新主体。半导体创新链通过“校企合作”“企企合作”“ 金融机构投资、银企合作”“ 政企合作”四种双方和“企业联盟”“ 产学研合作”“ 产业集群”三种多方连接方式，连接企业、政府、高校及科研院所、金融机构和用户等主体。结合对S市8家半导体企业的走访观察，本研究评估我国半导体产业受到的影响及威胁。该法案差异化影响我国本土半导体上中下游、终端应用环节，中游制造受到威胁最高，上游设计其次，下游封测和终端应用最低。

实践启示

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对我国半导体产业产生重大冲击，意图切断中国与国际的技术合作交流，造成我国半导体产业与全球半导体产业创新链脱钩，所以我国必须坚持半导体产业创新链的开放发展。同时，该法案还揭示出我国半导体产业创新链本土人才供给不足的根本约束条件，破解人才这一关键要素的供给束缚极为迫切。所以本研究从半导体产业创新链的治理权、开放性和关键要素供给三方面设计应对政策体系。第一，聚焦半导体产业创新链的治理权，强化本土领军企业的治理者角色，构建本土企业作为领军企业的半导体产业创新链。首先，这需要创新链上政府、市场和社会三方面力量，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培育半导体产业创新链中的战略科技力量；其次，利用好我国规模庞大的内需市场，在细分垂直领域构建本土领军企业主导的半导体创新链；此外，紧抓半导体产业技术更新迭代、技术路线变革的重大机遇，利用“弯道超车”、“换道超车”实现技术创新并提升创新链治理权；最后，推行半导体产业链长制，重点解决半导体产业创新的市场失灵，构建“链主+链长”的创新链双重治理模式。第二，遵循半导体产业创新链的开放性要求，坚持在高水平开放格局下推动半导体产业的创新发展。半导体产业创新链的开放性是指其创新主体和创新活动都具有鲜明的全球分布属性，是面向全球开放的创新系统和创新网络。这种全球开放属性更加说明，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完全仅靠自身力量去推动本土半导体产业的创新发展。虽然该法案试图限制我国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但我国要坚持在高水平开放格局下推动半导体产业创新，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第三，加大半导体产业创新链的关键要素供给，推进半导体人才队伍建设，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半导体人才培养体系。半导体产业发展需要多种要素支撑，包括技术、资本和人才等，其中人才是支撑半导体产业发展的最关键要素。半导体人才不仅包括行业内战略科学家、领军型科技人才，还包括技术研发工程师、技能型产业工人。面向国内，形成产学研协同育人的健康生态需要积极倡导龙头企业在人才培养中的协同作用；面向全球，采用多种灵活方式，与世界半导体产业顶尖人才开展合作。

心得体会

挖掘中国产业和企业发展的最新实践与重大事件，推动中国管理学的发展，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服务于国家重大战略需求，这是本研究团队的不变初心。集成电路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核心枢纽，关系国家安全和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多次作出重要指示批示。刘鹤副总理今年在调研集成电路企业时强调，发展集成电路产业必须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帮助企业加快引进和培养人才；高度重视发挥市场力量和产业生态的重要作用；坚持国际合作，广交朋友，扩大开放，坚定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在此意义上，本论文的发表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本研究团队在调研、写作、修改与发表的全过程中，得到诸多良师益友的悉心指导，借此机会致以衷心感谢。首先，本研究团队要感谢《南开管理评论》编辑部。本文稿件有幸得到匿名评审专家针对理论回顾、研究思路、实践启示等方面的修改建议，在与外审专家数轮返修沟通过程中，文章质量得到很大程度提升。其次，在走访调研过程中，研究团队得到江苏省工信厅多位领导专家、南京大学多位集成电路领域的知名学者在相关理论及技术上的指点与支持。我们也同江苏省集成电路行业优秀企业的多位负责人进行了深入交谈，他们分享了半导体行业的从业经验和深刻体验，极大地帮助研究团队更好地理解“芯片法案”对我国半导体技术发展的冲击，也提供了许多关于应对各类影响的政策思路。在本研究刊发之际，我们对所有为我们提供帮助和指导的专家学者致以衷心的感谢。最后，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国半导体行业想要突出重围，必须依靠每一位为行业发展贡献青春的一线科技创新者和实践者。在此，本研究团队向他们表示最深的敬意，并将本论文献给他（她）们，他（她）们是真正的英雄。作为经管学科的研究者，我们是在他（她）们的精神激励下，立足本土实践，讲好中国故事，构筑中国理论。

原文引用

杨忠,巫强,宋孟璐, 孙佳怡.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对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影响及对策研究：基于创新链理论的视角[J].南开管理评论,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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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周瀚一

审核：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