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观察|山西运城盐湖区拟重资打造生态文旅示范区，要迈过几道坎？
又一资源型城市加快了转型步伐，打算从生态文旅业着手，“撕”开一道转型口子。
2021年伊始，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首场招商引资项目集中签约仪式共签约8个项目，为该区经济社会转型发展按下快进键，注入新动能。其中，排在首位的是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与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人民政府就共同推动总投资110亿元的运城盐湖区生态文旅示范区建设签署战略合作协议。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越来越多的资源型城市开始正视脚下的土地、背靠的青山，用转型的方式来真正实现“点石成金”。如今，因“盐运之城”得名的运城也将斥资倾力打造生态文旅示范区。其底气从哪里来？转型路上将要迈过几道坎？“拦路虎”又是哪些？
工人冬季在山西运城盐湖冰面上铲硝、铲镁。资料图/人民图片
市场环境倒逼，
固守原地或将被淘汰
从“贩”盐到“吃”盐，再到琢磨“吃”出花样，运城市盐湖区似乎一直在求变。
“我们运城实际上就是运盐运出来的城市，从我记事起，这座城市就在竭尽所能地物尽其用。”作为土生土长的运城市盐湖区人，毛小楠记忆里印象最深就是南风化工厂，曾家喻户晓、请过明星成龙代言的奇强洗衣粉正是出自该厂。因为拥有并依靠中国最大的硫酸钠型内陆盐湖，运城成为中国最大的无机盐、洗涤剂、钾肥生产基地。
“一个南风化工厂养活了盐湖区一大半人。”毛小楠告诉记者，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而盐湖区人就靠着盐湖“吃”盐湖。
然而，近年来，在外资品牌雄厚的资金实力、领先的技术优势和强势品牌资源的裹挟之下，奇强受困于产品老化和原材料成本挤压，业绩急转直下。曾经的洗衣粉巨头奇强的母公司南风化工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称，出售日化业务板块后公司将不再经营日化业务，而专注于无机盐业务的经营和发展。
昔日洗涤行业巨头奇强不得不因掉队而被剥离，这意味着面临环境与时代的巨变，谁还待在原地，谁就有可能被淘汰。
近年来，由于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和资源环境约束，很多资源型城市经济和社会发展受到极大限制。曾经的资源大省山西也随着改革的深入，不断尝试转型。
早在2010年，山西就获批国家资源型经济转型综改试验区，而运城市盐湖区正是山西省转型综改试验区试点县之一。怎么改、朝着什么方向改成为关键。《大运城总体规划2035版》中明确将大运城核心区定位为“一带一路”重要源点、黄河金三角区域中心、先进制造业产业高地、生态宜居和华夏文化旅游城市。
如此看来，不久前在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今年首场招商引资项目集中签约仪式上，该区与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就生态文旅示范区建设项目达成的战略合作实属题中之意。但此举引人注目的同时也遭到了各方猜测：大手笔“砸”进去，生态文旅示范区究竟可行吗？
打造生态文旅示范区，
凭的是什么
古称河东的运城，后因“盐运之城”而得名，位于山西省西南部，地处晋、陕、豫三省交界的黄河金三角中心地带。
“从整体来看，运城打造生态文旅示范区具备一定的先天优势。”汇景天下（北京）旅游服务公司总经理曹恒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运城拥有中条山、吕梁山、稷王山、孤峰山四大山；属于大黄河区域范畴，境内除了黄河外，还有汾河、涑水河以及姚暹渠；除了这些常规自然资源，运城还有宝贵的个性化资源，如盐湖，它与美国犹他州澳格丁盐湖、俄罗斯西伯利亚库楚克盐湖并称为“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是华人祖先开发最早的盐湖。
据了解，盐水漂浮对人体有多重好处，如可以杀菌消炎，除角质、去死皮，起到清洁、滋养皮肤的作用；盐水中富有氯化钠、硫酸钠、硫酸镁，有去脂减肥、降血降压的效果；盐水漂浮可以减轻人的思想与身体的紧张感，使人左右大脑更加协调，提升头脑清醒程度。另外，据了解，运城盐湖的黑泥以硫酸盐为主，含有大量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元素；人们把温热的黑泥均匀敷抹全身，风干结痂后的黑泥里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可以深入皮肤收敛毛孔、祛除油脂，清洗完后人的皮肤光滑细腻。值得一提的是，运城盐湖的温泉全部来自地下2120米深处，含有对人体有益的各种矿物质元素，出水温度达70摄氏度，洗浴后会有益于人的身体健康。
水不仅是生命之源，更是文明之源。运城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华夏民族始祖黄帝、炎帝以及上古先贤尧、舜、禹都相继活动在河东大地上。人文景观、文化遗存遍布运城全市：有以舜帝陵、晋文公墓、司马光墓、扁鹊墓等为代表的古墓葬群；有以关帝庙、后土祠、永乐宫、普救寺、堆云洞等为代表的庙宇道观群；有以鹳雀楼、秋风楼、飞云楼、莺莺塔等为代表的楼塔群；有以东汉建宁残石、司马温国公神道碑、碧落碑、平淮西碑等为代表的碑碣群；有以永乐宫壁画、稷益庙壁画等为代表的壁画群，及以唐开元大铁牛等为代表的铸雕群；还有以历山、五老峰等为代表的名胜景观群。
中国人民大学休闲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王琪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运城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这方人杰地灵的土地自古以来名人辈出，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三国名将关羽，这也是运城一大人文招牌。
交通是影响旅游发展的一大重要因素，对于吸引客流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运城地处晋、豫、陕三省交界处，且夹在西安与太原之间，便于与本省和外省其它旅游线路联合。”曹恒说，运城交通区位优势显著，既利于打开市场，又为该市对接其它旅游资源提供了条件。
数据显示，2019年运城市接待国内游客9768.2万人次，同比增长16.9%；接待入境游客37480人次，同比增长5.6%；全年旅游总收入831.0亿元，同比增长17.7%。其中，国内旅游收入830.3亿元，增长17.7%；旅游外汇收入1103.0万美元，增长5.9%。
“这说明在遭遇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黑天鹅事件之前，运城市的旅游业发展已经具有一定规模。”王琪延表示，这也为运城盐湖区生态文旅示范区建设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空中俯瞰夏季的山西运城盐湖，犹如五彩斑斓的“调色盘”。中新社记者 武俊杰摄
实施落地难在哪里
几经尝试，运城的盐湖漂浮、盐浴特色游体验等项目并未掀起太大浪花。
事实上，运城并非没有尝试过利用特有的盐湖资源来为自己招揽游客。据毛小楠介绍，早在20年前，盐湖腹地就开建了室外漂浮浴场，以及集休闲、娱乐、康体理疗为一体的室内黑泥康体养生城，主打盐水漂浮、黑泥养生、温泉洗浴三项体验项目。“刚开业时还挺火的，大家都没见过，觉得挺稀罕，但后来去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毛小楠说，盐湖的这个浴场和养生城除开头几年挺火外，至今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除了外地人偶尔来光顾，本地人基本不再会去。这一被当时誉为国内唯一与以色列死海相媲美的“中国死海”随之沉寂。
可见，运城虽然具有打造生态文旅示范区的一定条件，但想要真正让资源转型落地、让游客埋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项目目前透露出的投资额度较大，而文旅相关的项目，特别是还与生态挂钩的，都是强调轻开发、巧开发。而且，只要涉及开发，都会人为地对生态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这种影响不可逆。因此，规划十分重要，如何设计也是关键所在。”王琪延说，倘若最后成型的示范区与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那巨额投资很有可能就打了水漂。
据了解，作为合作方之一的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对外公布的项目信息显示，该项目开发以打造品质山水为本底，文旅康养产业为主导，低碳小镇创新为主线，以山、水、城为核心，从而实现古今共荣、山水互融综合开发的理念；通过对当地水环境治理、矿山生态修复和片区开发建设打捆，形成品质宜居、文化旅游、康养休闲、绿色生态等“四核”式多功能片区，打造城市发展标杆，推动当地将环境资源转化为发展资源，把生态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为地区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奠定良好基础；同时强调该项目是该公司首次将EOD（Ecology-Oriented Development，生态环境导向的开发模式）与新型城镇化项目推进结合的实践。
实际上，业内也不乏专业人士质疑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在文旅方面的专业性和经验。“从现有信息来看，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所透露的属于概念性的东西比较虚，很难预测后期的进展。”景鉴智库创始人周鸣岐告诉记者，他从业多年，从未听闻该公司在文旅业界有何建树，且目前没有与文旅产业相关的项目作品，因此，他对其于文旅行业项目的把控能力持保留意见。
记者通过网络查询了解到，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为中国能源建设股份有限公司控股的子公司。中国能建规划设计集团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目前的确是与运城市盐湖区政府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称该项目的预估规模为110亿元，他们作为参与方确实有投资计划，但具体数额出于商业方面的考虑暂不方便对外公布，至于具体的设计方案目前也没有更多可以透露的信息。
此外，寻求盈利点也成为该项目面临的挑战之一。在曹恒看来，对于大手笔的项目而言，投资回报率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他说：“生态产业本身属于公益性、功能性产业，而且文旅产业一般都是长线投资，重在后端运营，摆在眼前的一大难题就是：一大笔钱投进去，靠什么来回收？盈利点在哪里？”
目前，盐湖边上的养生城不温不火的状态早已持续多年，这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后期运营不到位的直接体现。毛小楠告诉记者，当地政府早就将周边的凤凰谷、池神庙与盐湖串联成一条观景体验路线，可这个养生城像“后进生”一样，偏偏就是“带不动”。
“资源型城市转型文旅最大的难点是思维的转换，运营资源和运营文旅，存在本质上的思维差异。”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秘书长金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不少资源型城市在转型文旅时依然把重点放在重投入、大企业、争取国家“大帽子”上。这些东西对文旅投资来说固然重要，但又不是最重要的，过去十年国内轰轰烈烈的文旅大投资结出果子甚少就是明证。
除了盈利、后期运营的问题，创新也成为业内人士普遍提及的难点。曹恒认为运城盐湖区要想搞成这个项目势必要在创新方面下足功夫。“古时靠贩盐，现在要变成文化旅游高端产品的提供者和服务者，就需要项目主体拥有更高的站位，有点石成金的本领，走老路是不行的。套路注定不长久，真正满足市场和客群需求要重视创意策划。”曹恒说。
如何成为全省
第四个生态文旅示范区
即使在2021年的今天，亦有很多人对山西的印象还停留在煤炭大省、面食之都，但实际上，地处中原地带的山西拥有厚重的历史文化，人文景观等旅游资源丰富，其中，五台山、平遥古城、云冈石窟三大世界文化遗产更是驰名海外。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山西国保级文物单位有452处，数量排在全国第一。
然而，遗憾的是，与一山之隔的陕西相比，山西的文旅发展水平就显得逊色不少。
“其实山西省早就提出要转型发展，虽然是历史文化资源大省，但作为经济后发地区，更加需要在生态文明、文旅产业方面作出文章、拓展新路、走出新的发展亮点。”王琪延表示，旅游是与其他产业强相关、易融合的产业，倘若项目落地，其旅游相关产业的带动作用可以拓展到整个山西经济的发展，带动当地居民就业、增加当地居民的收入。
曹恒认为，运城转型可以借鉴山东枣庄的转型之路。
枣庄因煤而建，由煤而兴。枣庄的采煤历史可以追溯到1500年前的南北朝时期，经过长时期开采，枣庄开始面临煤炭资源日渐枯竭的困境。2006年，枣庄煤炭可采量不足6亿吨，这意味着，以年开采量3000万吨计算，不到20年，枣庄将失去原本赖以发展的动力，转型迫在眉睫。
经过多重调查与比较，台儿庄被选中。作为著名的二战纪念城市，台儿庄有53处战争遗迹保存完好。专家论证后认为，台儿庄和华沙是世界上仅有的两座因战火毁坏、可以作为人类文化遗产重建的城市。
历时4年，台儿庄古城重建完毕。据古城管委会称，古城重建遵循“留古、复古、承古、用古”的原则和“原空间、原尺度、原风貌，原材料、原工艺、原地工匠”的标准。在质量控制上，高标准严要求。比如砖块间的灰缝，一般古建不超过10毫米，而台儿庄古城的要求是不超过5毫米，凡专家审查不合格的一律推倒重来。在对“参将署”验收时，专家发现屋脊不符合武官官署的规制，承建单位立即返工重修。同时，台儿庄古城为避免同质化，要求入驻商家“一店一品”，一个店铺一个品牌一个样式，不带重复。对此，王琪延表示，运城市盐湖区项目想要成功，在建设阶段也要具备工匠精神。
后期，为夯实转型基础，台儿庄又以古城为核心建设了台儿庄古城文化产业园，分为古城核心区、大战主题区、文化产业发展区及湿地休闲度假区四个功能分区，重点发展文化旅游、演艺娱乐、健康休闲等九大文化产业。“台儿庄古城也是在文旅产业的基础之上又逐步发展了健康休闲产业，用丰富的业态吸引客源，盐湖区可适当做参考。”曹恒说。
此外，金准还建议，从城市整体上布局文旅，并将之嵌入到资源型城市转型的大局中。文旅能赋予城市转型的功能很多，如何取、如何舍、如何定位、如何发挥，均需要宏观而又细致的考虑。
据了解，截至目前，山西省内获批的生态文旅示范区共有3个，分别是方山、陵川以及平顺。倘若项目能够顺利落地，运城盐湖区或将成为山西省第4个生态文旅示范区。
日本北海道富田农场：
年销售额过9亿日元的田园综合体
富田农场位于日本北海道富良野地区，是北海道最有先驱性的花田之一。该农场规划180亩，设有九大景观花田、2个花园、1个温室，园内种植类别昔日以薰衣草为主，后多达150种花卉。从每年4月花季开始，直至10月中旬，农场游人络绎不绝。在花田之外，富田农场还设置了17个可供游人参观、购物、体验和娱乐的设施空间，提供丰富的购物、休闲服务，并配有观光小火车，带游客穿梭于花海之中。
北海道富田农场从花卉种植、花卉观光到加工制作花卉相关产品，始终坚持把薰衣草产品开发放到首位，历经115年，成功打造薰衣草全产业链，涉及产品20多类，产品种数达200多种。北海道富田农场没有门票售卖，更没有强制性消费，但农场年销售额已经达到9亿日元，约合人民币5400万元。这跟农场为游客提供一种新的生活态度、将产品带入到一个富有情感的消费环境中有着很大的关联。
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和班夫小镇：
分区明确、功能齐全的生态文旅群
班夫国家公园是加拿大第一个国家公园，建于1885年，位于落基山脉北段加拿大阿尔伯塔省，全天面向游客开放。公园共占地6641平方公里，遍布冰川、温泉、松林、湖泊，园内的植物动物种类繁多；主要景点有露易斯湖、梦莲湖等。公园建有现代化旅馆、汽车旅馆和林中野营地；高山还架设有悬空索道，从山下一直通向山顶；峰顶建有楼阁和观望台，游人可凭栏远眺周围景色。
值得一提的是，班夫公园山下的班夫小镇以自身文化资源为基础，打造成为国家公园的旅游服务核心及旅游亮点。班夫镇建于1883年，是加拿大落基山最早建立的城镇。由于被列入国家公园的范围，班夫小镇凭借着落基山脉强大吸引力和自身温泉资源的利用，强化基础服务能力及商业场所、文旅博物馆等相关设施建设，在整个班夫国家公园中的营地作用凸显。其在提供旅游服务的同时现已成为班夫国家公园内最热门的景点，吸引了大量游客前往。
澳大利亚弗雷泽岛：
展现自然原貌的幽静旅游目的地
弗雷泽岛位于澳大利亚昆士兰州首府布里斯班以北的澳大利亚东海岸，距离布里斯班约400公里，1992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目前归属澳大利亚马里伯勒市和赫维湾市议会维护。
弗雷泽岛面积为1620平方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沙岛。高大热带雨林的雄伟残迹就矗立于沙土之上，整个岛上植被全部在沙子上生长，极具生态研究价值。从海滩往岛内延伸，人们可以看到世界上典型的淡水沙丘湖。能移动的沙丘、清澈见底的海湾和绵长的白色海滩，构成了这个岛屿独一无二的景观，再加上彩色的砂石悬崖和生长在沙地上的雨林植物，让这里成为了众多游客向往的自然景观目的地。
当地政府一直致力于弗雷泽岛自然环境的保护，在合理开发旅游的同时，尽力保持自然原貌，该岛以前盛行的伐木业也在上世纪末被停止。弗雷泽岛没有城镇，公用设施也很少，是一个幽静的旅游目的地。虽然少了城市般的热闹和完备的基础设施，但其也因为较好地保护了自然原貌及较为方便的交通条件，成为一众旅游爱好者心中的“白月光”。这里适合露营、观鸟。每逢春夏，这里到处开满了花朵，气象万千；边缘的湿地里有红树林群、海草床，还有4万多只形态各异的滨鸟。（中国城市报记者杜汶昊整理）
■出品：中国城市报
■记者：张亚欣
■编辑：杜汶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