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也变成了萌妹，中国“娘化”游戏迎来井喷
历史上曾被荆轲追着绕梁而走的秦始皇，摇身一变，成了手机屏幕里会在自家防御塔下获得加速效果的游戏角色，确切的说，是女性角色。
刺猬公社 | 彦东
自称“废宅”的老于（化名）躺在床上，打开b站的【看腿】收藏夹，又一次点开了那部视频。
手机上，一名头顶皇冠、紫色长发、衣着清凉、瞳孔散发出红光的3D动画少女正在唱跳着B站上的热曲《极乐净土》。
这是老于最爱的几部视频之一，“这种视频有毒，我睡觉前、上班坐地铁、吃饭时都会看”，他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
看到一半，老于又忍不住发了条弹幕上去“扶苏：父？父皇？…………”。没错，视频中瞳孔散发出红光的少女是“秦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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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MMD视频《极乐净土》
这位“秦始皇”出自手游《萌王EX》——这是一款正处于内测阶段的二次元娘化题材手游。
娘化，顾名思义，就是将任何事物赋予女性身份、性格和装束的行为。
虽然还未正式面世，《萌王EX》却先火了，b站上相关衍生视频逾千部，累计播放量数千万。原著小说在网文平台“不可能的世界”上阅读量也达到了1350万。
《萌王EX》不是中国第一款原创的娘化游戏，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它之前，一款名为《崩坏学园》的娘化手游，2015年就已经在全国收割了近3亿人民币。在其之后，数十款游戏也正处于内测和立项阶段。
白天，老于是上海市一名普通的程序员。这是一份令人欣羡的职业，社会认可度高、收入高。老于也有一位交往了3年多的女友，他是七大姑八大姨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到了夜晚，他就变成了ACG圈子的高级玩家。他看过、玩过的以“娘化”为卖点的动画、游戏不计其数。“一切皆可娘，战舰、飞机、野兽、蟑螂、神魔、奥特曼里的怪兽……只有你想得到的，没有娘不了的”，老于的声调逐渐高起来，略显亢奋。
在另一支视频《最凶LUPIN》中，秦始皇随着舞曲有节奏地甩着与身材比例极不协调的胸部，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写着“妖女祸乱天下，吾誓以此枪讨之”、“暂停成功，吾皇黑色T字内裤”……
《最凶LUPIN》上的弹幕
猎奇的“性”元素是圈子里的默认必需品之一，娘化因此长期以来都是一种“地下爱好”——只有与日本同人圈有紧密联系的人才能领悟到这种创作背后的乐趣。时至今日，在微博搜索“娘化”，也仅能检索出“为新娘化妆”的婚庆公司。
这种乐趣渐渐成为了一种自我辨识的标志和特权，圈内人通常会自嘲为“绅士”。在二次元界，“绅士”与他的字面意思早已相去甚远，实意为“变态”，而且是一种中性词。
但技术进步让“娘化”有了突破小圈子的条件。
2015年6月29日，《萌宫坊》制作人、上海萌宫坊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陈浩上传了第一部MMD（MikuMikuDance）视频。
前述所有视频都是通过一款叫做MMD的软件制作的，制作一支完整的视频，只需要动作数据、角色模型组、音乐和场景数据四个模块。这些材料在网络上都是现成的，创作者只需要点击“导入”、“渲染”即可，制作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几分钟。
爱好者们甚至自发的成立了网站“B碗”——世界上最大的3D模型集散地——用于储存素材。
只要模型质量高，就会有一大批up主主动跑来制作MMD视频。这也是陈浩的如意算盘，“二次元群体的自我安利能力很强”。
仅仅依靠爱好者源于兴趣的主动制作和传播，《萌王EX》用近乎零的营销成本，在B站上获得了海量曝光。B站上播放量最高的一支视频《秦始皇撩人净土》就出自up主CEM6大犬神之手，视频被点击88万次、分享7700次。
25万用户就这样被吸引到了游戏的内测服。
“明成祖朱棣在位时期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所以我们给她安上了海贼王的人设；越王勾践之前曾经被吴王夫差俘虏卧薪尝胆，所以我们把她设定成了女仆、拿手好菜是海胆”，陈浩介绍说。
依据《萌王EX》官方小说《80天征服魔都》的设定，世界各地历史上有名的帝王于2056年被“贤者之石”同时也是“和氏璧”的宝物召唤至上海，帝王们的性别和时空一起错乱了。
大至时代背景、小到人物特征，独立而完整的世界观设定是一切沉浸式体验的基础，“我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最深度沉浸的养成游戏”，陈浩毫不避讳地希望玩家能心甘情愿“爆肝”的野心，开发者在想尽一切办法让玩家再多停留一会儿。
《萌王EX》分成两大部分，帝王小姐姐在前方冲锋陷阵的即时对战模式，以及帝王建造基地、城池的策略养成模式。
在以魔都的某个著名商业区为背景设计、1比1的3D场景中，老于要控制一名帝王运营整个商业街，完成各项任务赚取经验和金币。“这里类似黑衣人的基地，都伪装成和平用途的军事科技设施”。
商业区里有个咖啡厅——这是帝王们打工赚钱、养活军队的地方。老于推开门，里面有个女仆，定睛一看是越王勾践。她后面还有一个正在撸猫的女孩子——诞生于现实世界中3500年前的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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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拉美西斯MMD视频
“如果我有勾践，她有女仆职业加成，咖啡厅的金币产出效率就会变高。如果我有钢铁之月，让她进兵营车间，机械类兵种的产出效率就会提高。”
游戏鼓励玩家互相侵略军事基地，所以玩家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养成部分，用来赚钱、研究和生产精英兵种。
老于算了算，刨去在即时对战部分花去的时间不说。光在赚钱、生产兵种部分的花费的时间，一天下来可能就要1个小时左右。
小姐姐负责一切，我负责陪小姐姐玩
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娘化游戏？老于的回答显得理所当然，“萌，好看，而且很热血。”
娘化游戏中，少女们纤弱肩膀上的使命和责任越来越多。不仅要负责貌美如花，还要负责保卫世界和平。
在目前热卖的《崩坏3rd》的设定中，整个世界处于“周期性”崩坏边缘，6位身怀悲惨过去的高中女生扛起了研究世界崩坏规律的使命；b站独家代理的《神代梦华谭》，来自北欧、日本、印度、中国等地的众神变成了女孩子，他们要拯救现实社会中因失去信仰而迷茫的众生以及因此而没落的神之世界……
强大女主的人物设定是通吃的，但为什么？陈浩更愿意将这个现象放在时代的宏大背景下解释。
“其实在日本那边，强女主弱男主的动画、游戏早就鳞次栉比了”，陈浩说。
1984年的日本正处于经济泡沫的顶峰。“热血漫画正处于躁动期，日本还在宣传大和魂，那时的男孩还是我们小学课文上夏令营里的那种小男子汉”。
然而自1989年日本经济崩溃陷入“失去的二十年”之后，GDP年增长率不足1%、失业率从近乎完美的0%上升至4%、65岁以上退休老人占总人口比达到27%。在政府税收减少的基础上，养老金的支出却迅速增多，这意味着年轻人的生存压力呈指数级增长。
现实反映到动漫等文艺作品中，就是像动漫作品《约会大作战》这类作品一样，废柴男主和年轻貌美、拥有强大力量且体贴入微的女性人设越来越普遍。一个迷茫、温柔、平凡的男主，通过一场与完美女性的约会就能拯救世界。
“反正有人保护我，小姐姐最好了”，陈浩笑着调侃道，“你不觉得和现实也挺像的吗？做女孩真难。”
在中国，陈浩嗅到了类似的趋势。“社会阶层越来越板结，改变命运越来越困难，年轻人受的打击太多了。成功欲望可能会下降了，但我们也确实不喜欢社会充满斗争，不再认为斗争是天经地义、这样才是唯一正确的生活方式了。”
《萌王EX》中的帝王妹子们是永不停歇的。相比较来说，另一款国产舰娘（把战舰娘化）游戏《碧蓝航线》比较人性化，舰娘们在前方战斗完毕，还有一个安稳的宅邸用来体验日常生活。
《碧蓝航线》中的舰娘宅邸
在这个游戏世界中，玩家神乐（化名）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舰娘们的衣食起居。神乐要为舰娘购买舒适的床褥、漂亮的屏风、精致的茶具……把宅邸装饰的越漂亮，舰娘们的心情就会越好。
“心情”在游戏中可以转化为影响闯关成功率的数字——角色经验值。而神乐需要为此付出的就是时间或金钱。家具和装饰品需要用游戏中的金币“汽油”购买，汽油的获取途径有二——花更多时间完成游戏任务或直接充值购买。
这是神乐在游戏世界中唯一需要做的事。
长时间的陪伴让她对角色有了感情，有一次，神乐让朋友代打账号，朋友开了句玩笑“我把你的企业（角色名）吃（喂给其他角色用于升级）了哈”。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她当时就急了，一个电话打过去，“你要是敢吃我的崽儿，我会急眼的，我真的会急眼的。”
“这个事情得反过来看，不是我们（娘化游戏）需要玩家，而是年轻人需要母性的保护。如果这个世界需要母性，那我就召唤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母亲们去安慰他们。作品承载着人们对母性的渴求、欲望和被保护的愿望。”陈浩说。
“当然，偶尔保护保护母亲，也挺好的。”陈浩稍微想了一会，补充说。
彦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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