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漫谈｜陈荣辉专访
本期艺术家：陈荣辉
(b.1989) 毕业于耶鲁大学艺术学院。现工作、生活于纽约。
陈荣辉的创作依托于摄影的档案性和模糊性，采用大画幅摄影的方式关注中国的城市化和工业化进程中个体和城市的关系。他用将近10年的时间完成了中国城市化景观摄影三部曲《石化中国》、《脱缰的世界》、《空城计》。到美国学习生活后，艺术家开始利用摄影、文本、视频等方式重新发掘被隐藏的历史个案和脉络，重构东西方之间的叙事关系，反思全球化中的殖民主义和东方主义。
▎陈荣辉 「迈耶柠檬」系列 （第一篇）—— 柠檬静物 ，收藏级艺术微喷 ，86 x 104 cm，2021
SGA：请描述一下您工作室目前的状态。
陈荣辉：纽约布鲁克林的一个小空间，之前是一个画廊，更早的时候是一个乐队的排练室。
工作室的一处，桌面很整洁。墙上贴的照片是当时编辑的新项目「重构摄影发明史」，入围了2021年的华宇青年奖*。
SGA：作为一位艺术家，是什么让您保持动力？
陈：内在的表达欲望，对于摄影媒介的信任，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SGA：请与我们分享一下您目前欣赏的艺术家/音乐/书籍。
陈：刚刚去美国最大的私人美术馆Glenstone看了摄影师Jeff Wall的大型展览。
美国Glenstone 美术馆外景
“那个展览馆特别让我欣赏的地方，是不能用手机，每个展厅都有工作人员讲解艺术作品。当我们在讨论所谓沉浸式体验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这才是真正的沉浸式体验。”
Jeff Wall对外一直称自己为摄影师，而不是艺术家，这是特别有趣的现象。越是厉害的摄影师，越不会在意艺术家这个称呼。
2021年最喜欢的摄影集——Jeff Wall（2021）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的原作，大约30多件作品，一半是灯箱，一半是艺术微喷的作品。他或许确实是最符合波德莱尔（Charles Baudelaire）说的现代生活的绘者这个概念。他在最近的一个访谈中提到了他喜欢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提出的概念，也就是艺术作品的去叙事化，这个其实是摄影这个媒介非常难的地方，因为大部分摄影师和艺术家都停留在用摄影这个媒介去讲故事的层面。
SGA：请用三个词汇来形容您的作品。
陈：记忆（Memory）、光（Light）、现实（Reality）
工作室阳光照耀的一天
SGA：您如何看待「迈耶柠檬」系列与您以往的摄影作品的关系？
陈：这组作品是我到了耶鲁大学读MFA后创作的，和我在美国的经历有直接的关系。
「靡菲斯特的舞步」展览现场，陈荣辉 「迈耶柠檬」系列 —— 档案
我一直对那些被遗忘的历史或者故事比较感兴趣，不管是我之前拍摄的东北，还是现在这个「迈耶柠檬」项目。我们忘记了中国曾经有本土的柠檬，美国人忘记了他们伟大的植物学家（植物猎人）—— 弗兰克·迈耶 Frank Meyer。我对于当下和过去的这种时空连接，甚至某种错乱保持着好奇。
SGA：在「迈耶柠檬」系列-档案，每张照片的背景虽是当下的中国场景，但看起来很荒芜，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唯一的人类存在是旧照片中已去世的历史人物——弗兰克·迈耶 Frank Meyer。您为何这样安排？又是如何选择照片背景中的当代中国场景的？它们和迈耶 Meyer肖像中的旧中国背景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和含义吗？
▎陈荣辉「迈耶柠檬」系列 （第二篇）—— 档案 2，收藏级艺术微喷 ，86 x 104 cm，2021
陈：关于中国的景观照片都是我过去日常拍摄下来的大画幅照片，有黑白也有彩色。也是我对过去档案的一种梳理。因为迈耶在去世前的最后一次探险基本上就是在我熟悉的城市周围，也就是江浙沪这一区域。所以我的照片和他的档案照片具有某种地理的相似性，然后我再根据视觉的连接度去匹配两者。我需要非常仔细去匹配照片的大小，位置，透视关系，最后营造出一种氛围，就是历史感。我想表达一种现在与过去的对话，中国摄影师和外国摄影师（迈耶作为摄影师的时候）的对话，文献与照片的对话。
▎陈荣辉 「迈耶柠檬」系列 （第二篇）—— 档案 8，收藏级艺术微喷 ，86 x 104 cm，2021
「靡菲斯特的舞步」展览现场
SGA： 在翻阅及研究大量关于迈耶的旧档案过程中，还有哪些有趣/意想不到的发现？
陈：迈耶一直有写日记和明信片的习惯，所以可以看到他大量的文字信息。当时他得到的支持并不是很多，包括没有翻译，所以整个行程是非常孤单的。
Agricultural Explorations in the Fruit and Nut Orchards of China, Frank Nicholas Meyer诸, 出版于1911年
(图源：U.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 National Agricultural Library)
某种程度上，他的行为模式像一个摄影师，特别是在路上的传统。他基本上是靠行走的，在美国的时候他从墨西哥走到了华盛顿，在中国的话，从北京走到江浙一代。发现了那些没有见过的事物，就用摄影的方式纪录下来。但是孤独依然时刻笼罩着他，最后他精神奔溃，从武汉到上海的船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最后安葬于上海静安寺旁。我也去静安寺旁寻找过他的墓碑，但是建国后有一次集体搬迁，他因为没有家人，估计墓碑也没有了。
▎陈荣辉「迈耶柠檬」系列 （第二篇）—— 档案 ，收藏级艺术微喷 ，86 x 104 cm，2021
SGA：在「迈耶柠檬」系列的第三篇章中，您将自己扮演成了一名 “植物猎人”的角色，也是重现了当时西方殖民的历史背景。这是您难得出现在自己的镜头前，能聊聊当时的经历是怎样？扮演“角色”时，您在想什么？
陈：去年假期我回了次国，后来因为美国的旅行禁令导致我无法从中国直飞美国。这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美国作为全球新冠感染最多的国家，却没有根据现实情况做更改，对中国实施了禁令。后来禁令放松，却依然对中国、伊朗等国家没有放开。于是我只能先飞到新加坡，在那边洗白十四天，才入境美国。
这段经历让我很自然想起历史上我们华人的遭遇。比如迈耶在当时可以自由往返中美，但是在美国的中国劳工却因为排华法案，不能离开美国，一旦离开就无法入境美国。
于是我在想，如果我是一名来探索美洲新大陆的植物猎人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于是我开始模仿迈耶的身体语言和姿态，去探索美国的植物。我还用一款拍照识别植物的app去找在美国的中国植物，我也在反思为什么我们对于植物，我们生活的地球越来越冷漠。
▎陈荣辉 「迈耶柠檬」系列 （第三篇）—— 艺术家摆拍 ，收藏级艺术微喷 ，86 x 104 cm，2021
SGA：（额外的问题）您会考虑把什么标本或样品带回中国呢?
陈：这个问题其实引出了另外的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过去那么多植物猎人从中国带植物回美国，但是现在美国海关是禁止任何植物被带到美国的。同样，我也不可以随意带植物回中国。所以我就没有办法带样品回国，只可以带照片。
SGA：我们对您的最新摄影书籍《空城计》非常感兴趣。这是您经历了四个冬天才拍摄完成的艺术项目。书中班宇的短篇小说《石牢》与您这次东北系列的摄影创作，彼此有什么联系呢？为何选择这篇小说？
陈荣辉 《空城计》Freezing Land，出版于2020年，假杂志
陈：我一直很喜欢文学，大学的时候填报志愿也是中文系，可惜落榜了。但是阅读的习惯一直都在。我希望我的作品可以和其他当代的媒介产生关联。去东北拍照的时候，和班宇喝酒聊天，最后我就邀请他给我的作品写一篇小说。在做画册的时候，我把所有的照片（包括未出版的）的小样都打印出来，然后快递给他。因为他作品的内在关联度，我并不需要提出什么要求。最后他给了我这篇《石牢》。我个人觉得和我的作品气质非常契合，我们那么努力，或许还是兜兜转转，逃不出那个牢笼。
SGA：谢谢陈老师——最后，您对2022年有什么期待/向往？
陈：好好带娃:)
艺术家陈荣辉在雪地里扛着相机
*2021年华宇青年奖报道：ArtForum, Art Tanc
艺术家 website: ronghuichen.com ins:@chenronghuistudio
部分图片由艺术家陈荣辉提供
采访+编辑：JY
往期艺术漫谈：蒋志 | 李文光 | 石至莹 | 靳山 | 高伟刚
▃
SGA 上海 · 正在展出
靡菲斯特的舞步 Tangle of Revolution and Political Soul
2021.11.14 - 2022.01.16
堡垒、曹雨、陈荣辉、陈若璠、丢勒、高磊、耿旖旎、龚剑、 何云昌、胡伟、李竞雄、李怒、刘野夫、刘玗、陆博宇、马文婷、苗妙、倪军、蒲英玮、宋元元、童文敏、王俊、王梓全、吴笛、肖克刚、徐震®、杨深、赵刚、张慧、张如怡、赵玉、庄辉
Ensemble | Cao Yu | Chen Ronghui | Chen Ruofan | Dürer | Gao Lei Geng Yini | Gong Jian | He Yunchang | Hu Wei | Li Jingxiong | Li Nu | Liu Yefu | Liu Yu | Lu Boyu | Ma Wenting | Miao Miao | Ni Jun | Pu Yingwei | Song Yuanyuan | Tong Wenmin | Wang Jun | Wang Ziquan | Wu Di | Xiao Kegang | Xu Zhen® | Yang Shen | Zhao Gang | Zhang Hui | Zhang Ruyi | Zhao Yu | Zhuang Hui
策展人 鲁明军
Curator Lu Mingjun
▃
2021年伊始，沪申画廊更名“SGA沪申画廊”，英文代称SGA（Space & Gallery Association），即空间与画廊联合，成都分部的设立，代表了SGA沪申画廊布局国内外分部工作开启。经营策略方面，除继续举办高质量的学术展览外，发现和培育新的艺术家、帮助其成长也是重点内容之一，此外SGA还将着力于同国内外知名时尚潮流品牌的合作。未来，SGA沪申画廊将成为时尚的前沿、最具代表性的艺术活动荟萃之地，以及关于艺术的交流、交易中心，为公众呈现艺术与时尚相结合的完美诠释，将“艺术”融于日常生活。
▃
开放时间：周二 - 周日 10am-6pm
地址：外滩三号, 上海中山东一路三号三楼, 邮编200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