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垃圾、注意力经济、衔尾蛇
人们已经听了太多关于人类活动在如何加剧环境恶化的宣告，从气候变暖到海平面上升，未来愿景被压缩成生存问题的注脚，无论是 NASA 的环境正义或是联合国的 17 个可持续发展目标（17 SDGs）都在为囚困于荆棘中的展望开辟道路，在愈加病态恶化的环境问题中，我们将在这寥寥四页中聚焦加剧着城市逐渐矿山化的电子废弃物。
Things come apart, Todd McLellan, 2013 ©Todd McLellan
自 18 世纪晚期 Benjamin Franklin 证实了电的存在起，工业进程潜行于时代巨轮的阴影中，以电视、冰箱到智能手机、电脑为主的电子产品构建了一个加注着人们真实存在的时代，它们无限扩张着关于生存的幻想，沟通交流或是饮食生活，一切都在压制着人们跨越现实的困扰，而这种生产带来的是自然资源的稀缺性，当这种稀缺变得更为系统化或是社会性，才使得人们意识到深邃的过去是奇异且遥远的，无法想象生活在其中的我们需要留存当下的生动，电子废弃物的关注或许能成为那一柱折射出“末世影像”的棱镜。
在加纳阿克拉市Agbogbloshie的西北侧，当地孩子使用旧的显示器建造了一座桥。©Kevin McElvaney
2020 年，东京奥运会，奖牌被回收的电子废弃零件所铸造，人们被突破极限的竞技之美与环保意识的交融所裹挟着，而这种“自我感动”无法抵御当下全球的电子废弃物在以每年近 200 万吨的惊人速度增长，据估计 2030年其数量将超过 7400 万吨。电子废弃物的爆炸性增长凸显了其极具“对决性”的特质，兼具着环境隐患和潜在的经济价值。
一方面，电子废弃物常含有有毒添加剂或有害物质，如汞、氯氟化碳（CFC）或氢氯氟化碳（HCFC），仅有约 20% 的电子垃圾被收集并交付给正规回收商，其余部分在不得当的管理中将环境和人类健康置于了重大危机中 ；另一方面，电子废弃物中的贵重金属（金）及关键金属（铁、铜）若能合理回收，可以作为二次材料继续使用，在 2019 年全球产出的电子垃圾中原材料价值相当于约 570 亿美元，而以无害方式回收的价值仅为 100 亿美元，仍存在 400 万吨可供回收。
德国摄影师Kai Löffelbein在Ctrl-X, a typography of e-waste中探讨了对有限资源不负责任的处理。图为水源被肆意丢弃的电子垃圾中的重金属垃圾成为了怪诞危险的颜色。©Kai Löffelbein
在这其中涌现的循环经济成为了推动可持续发展的稻草，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联合国大学（UNU）等在内的多个机构为应对日益加剧的电子废弃物威胁开展了一系列项目，而其思考模式则都在以循环经济模式为进程基础，这是一个极其诱人的模式，围绕着三个核心原则运转 ：通过改变设计思考消除废物及污染、延长产品机器材料的使用寿命、使用可再生材料和能源带动生态系统的再生循环。同时，怀疑者们称循环经济为“乐观主义者的乌托邦设想”，对于循环经济实践的耐力与广度并非一朝一夕，但我们不妨通过下面这个项目来获得启迪。
The WasteManagement Series, VincentSkoglund, 2015 ©VincentSkoglund
创新设计咨询公司 INDEED Innovation 在今年 6 月份发布了一个小型电动螺丝刀的循环思考，INDEED 对市面上已有的同类产品进行了拆解，并采集分析了阻碍高效拆解、维修及回收问题，通过近半年时间的设计研发，团队呈现了一个近乎理想化的循环电子产品—— 镂空的结构配以零件编号及对应的 app 操作指南，这其中的循环性思考在产品终止期启动了两条回旋线 ：一条是产品可修理性，清晰的颜色编码使得产品拥有一种直观的可及性，零经验的用户也能在几分钟内轻松拆解并更换问题零件；
INDEED 团队拆解市面上的同类电子产品，分析其可维修性和回收性。
另一条则是对于可回收的收尾，设计中没有使用胶水进行组建分层，其骨架感的设计角度使得产品结构剥离到最基本的需求，从 RPET 嵌体、金属零件到电池从用户端就可以轻易实现回收分类，同时为了避免开采稀土磁铁，团队选用了有机电刷。INDEED 所发起的设计思考不单单实现了可持续，也为使用者构建了面对自主修理的信心度及回收分拣的明确化，这一影响某种程度上稳固了使用者与产品寿命之间摇摇欲坠的契约，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基于产品寿终的被动瓦解。
INDEED 团队设计循环电动螺丝刀的过程。
在GreenBiz举办的Circularity 22 中，Patagonia 企业发展总监 Asha Agrawal 提到可持续发展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减少生产和消费，通过商业模式的改变来缔造价值与影响力。当企业为实现可持续而开始考量循环模式时，消费习惯是否正在发生广泛而长期的转变？不停更迭的新型电子产品入侵、耗尽注意力资源时，消费者拥有的前景是一个缓慢而残酷的解体，在这个过程中消费者产生巴浦洛夫式的消费反应，从而触发了其消费惯性，新趋势加速了惯性进入到关键时刻（MOT）并剥离处理与过滤。在这样一个注意力经济的叙述下，趋势的兴衰期替代了真实的产品生命周期，更多淘汰的电子废弃物并非源于必要性。当人们扔掉有价值的电子物品时，可以说他们正在偷窃或是透支着自己的未来，其中产品周期的余存价值模糊了实际的生产链，形成了一种空洞的形式，而产品停滞的终止期只能依赖自己未知的流亡轨道来消解或是循环运作。
INDEED 团队通过3D打印测试用户体验及拆解流程。
在设计过程中，INDEED团队通过打印 3D 模型测试产品拆解维修过程的难易程度。
当再次审视 INDEED 的项目时会意识到对于重复的接纳在培养一种更深层次的关注和联系，我们对电子设备的依附不再只是沿着表面滚动，而是向着更深的时间线下沉。消费行为问题不能简单地通过激励、教育、甚至立法来彻底扭转，世界各地的限塑正说明了这一点。
The WasteManagement Series, VincentSkoglund, 2015 ©VincentSkoglund
当人群所接收到的社会思考在围绕着面包与马戏展开时，我们如何抵抗这如洪水般袭卷的注意力经济？我们如何脱离对于生存焦土化的麻木意识？企业亦或机构如何变革环境困境？先让我们聊聊如何画一个完美的圆，翻开Terrance Hayes的那首How to Draw a Perfect Circle，其中启示着融合与反馈，圆形如同衔尾蛇般无限循环着，这打破了“制造—破坏—浪费”的线形范式，每一条产品所引发的线都在卷曲着并吞噬自己。
一切都在相互关联着，循环的圆成为没有间断的因果，唤起一个被逐步改变规则的世界，其所带来的可持续附加值超越了主导的资本领域，并将腐败与崩碎打发到了不可视的远方。这不是关于在混沌中所勾勒的轮廓画，而是扩展到了循环重复的“无界”，那是一个向下延伸的螺旋。由此，我们不再仅仅读这首诗，我们正在体现这个文本 ；我们不再仅仅打开了智能冰箱或是点击触屏手机，我们将与未来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