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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成瘾:爱情就像可卡因

2016-09-19 Helen Fisher 利维坦

利维坦按:呵呵,萧伯纳说的一点儿没错,想要了解我们人类因爱而生的(极端)行为?看谋杀专栏准没错。萧伯纳的年代还没有互联网,要有的话,估计萧老师每天都会饱受媒体新闻的轰炸——“谈恋爱遭非礼毁容,这代价太大”、“官二代恋爱不成将少女毁容(周岩案)”、“女孩恋爱遭反对10万雇凶杀母”……虽然这些都是我们爱情世界中的极端例子,但“爱情的力量(因爱生恨)”也的确不容小觑。


按照本文作者费舍尔的观点,导致这些过激行为结果的往往是来自狂热爱情中的不确定性——一旦一方拒绝了另一方的希望或渴求,另一方很有可能会变得绝望、沮丧或愤怒,能做出什么事?是虐自己还是虐他人,就不好说了。想想电影《感官世界》里的阿部定,《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马小军……不过,“爱情成瘾”,这已经不是一种譬喻意义上的用法,而是真正类似毒品对人脑产生的影响。



文/Helen Fisher

部分插图/Katherine Streeter

译/阙正丽

校对/李二宝

原文/nautil.us/issue/33/attraction/love-is-like-cocaine


“当我们想要解读那些因爱而生的行为时,我们应该从何入手?谋杀专栏。”

——萧伯纳(英国剧作家)



萧伯纳很清楚浪漫爱情和依恋会给人带来力量。而我认为,这两者都会让人上瘾——当两人的爱情关系发展良好时,这些瘾会是美好的;但是当两人关系破裂时,这些瘾则是可怕而消极的。而且,早在大约320万年前,露西(Lucy,南方古猿)与其亲朋好友在非洲东部的草地上漫步时,这些爱情之瘾就已经开始逐步发展了。


就拿浪漫爱情来说,哪怕是幸福的恋人也会表现出瘾君子的所有行为特征。最显著的一点是,沉醉于爱情中的男女都渴望与心爱的人心心相印并且有肉体上的结合。而这种渴望是所有瘾的核心成分。当情人们想起自己心爱的人时,会感到异常的兴奋,这是 “中毒”的一种表现。一旦情人们开始迷恋彼此,他们会争取与对方进行更多的互动。研究成瘾的文献将这种举动定义为“激烈化”(intensification)。他们还会着了魔似地思念对方,这种入侵性思维正是形成毒品依赖的基础。恋人们还会歪曲现实,本末倒置,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来迎合对方。很多时候,为了保持联系或者给这个特殊的另一半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会做出一些不恰当、危险且极端的事情来。


为此,甚至连一个人的性格都能被改变,这就叫作“情感干扰”(affect disturbance)。的确,许多热恋中的人都会心甘情愿为心爱的人做出牺牲,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瘾君子吸不到毒品时会痛苦,而恋人们彼此分开时也会痛苦——是为所谓的“分离焦虑”(separation anxiety)。



然而,当有一方被拒绝时,麻烦就来了。大多数被抛弃的男女都会经历和戒毒一样的过程。他们在这期间会有以下表现:抗议、哭泣、意志消沉、睡眠不正常(嗜睡或失眠)、食欲不振或者暴饮暴食、易怒、慢性寂寞。


恋人们也会像瘾君子一样反复发作。在和对方结束恋情很久之后,某些活动、人、场所、歌曲、或者其他跟抛弃自己的恋人有关的外部因素都会唤起曾经的回忆。这样一来,就会激起新一轮的渴望、入侵性思念,禁不住要去召唤对方,给对方写信或是约见对方——这一切都是因为对重燃这段浪漫爱情抱有希望。由于浪漫的爱情经常出现和成瘾相关的一系列特征,一些心理学家认为这种浪漫爱情极有可能让人上瘾。


我的同事们在重新分析我们获得的数据时发现,有一个大脑分区的活动与所有的成瘾有关。


我认为浪漫爱情是一种瘾——正如我之前所说,当爱情是相互的、无伤害的、恰当的时候,这种瘾是积极的;但是如果感觉到这份浪漫爱情是不适当的、充满伤害的、一厢情愿的,或者是被正式拒绝的时候,这种瘾则是极度消极的。


爱因斯坦曾经这样说过:“如果一个想法在一开始不是荒谬的,那它就是没有希望的。”不管是学者还是外行人士,很少有人认为浪漫爱情是一种瘾,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的瘾都是病态的、有害的。然而,数据表明事实并非如此。在实验中,神经学家安德里亚斯·巴特斯(Andreas Bartels)和塞米尔·泽奇(Semir Zeki )将幸福恋人的大脑与刚吸食可卡因或类阿片药物而感到愉悦的吸毒者的大脑对比,结果显示,他们的大脑奖励系统中许多相同的区域都出现了兴奋的状态。此外,当我的同事们再次分析从这17对热恋男女获得的数据时,我们发现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变得活跃。伏隔核是大脑中的一个分区,它的活跃状态与一切瘾的欲望有关联,包括:海洛因、可卡因、尼古丁、酒精、苯丙胺、类阿片,甚至于赌博、性行为以及食物。




那些爱得激烈且幸福的恋人们会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因此,我的脑部扫描搭档——神经学家露茜·布朗(Lucy Brown)认为,浪漫爱情是一种天然的瘾,大多数人都会经历这种“正常的变异状态”。


如今,浪漫的爱情与一系列心理、行为以及生理特征相关联。数据收集大部分是始于多萝西·特诺夫(Dorothy Tennov)的《爱情与迷恋》(Love and Limerence),书中有对现今这种狂热进行的经典剖析。


关于浪漫爱情,特诺夫设计了将近200种表述,并在康涅狄格布里奇波特大学内及周边找了400对恋人进行调查, 让他们用“对”或“错”来表达他们对这些表述的观点。随后,她还找了好几百人做后续的问卷调查。根据这些被调查者的反应,包括他们写的日记以及其个人口头描述,她发现了一组跟处在恋爱状态一样的特征形态。她把这种状态称为“沉迷”。


浪漫爱情中第一个激动人心的地方是它的开端,这一刻,另一个人开始具有“特殊的意义”。你开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科学家们把这种状态称为“突显”(salience)。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待一个你认识已久的人,或者是从陌生人的角度去重新认识对方。但也正如其中一位被调查者所说:“我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改变了,我有了新的关注点,这个关注点就是玛丽莲。”


这之后,浪漫爱情会以“入侵性思念”作为起点,开始沿着一种特定的方式发展。对“恋爱对象”的思念开始侵入你的思想。对方说的某件事情会常在你耳边响起;你的脑海中浮现对方的笑容,回想起你们之间的一次谈话,一个特殊的瞬间,对方的一次暗示,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你很享受。你很想知道你的心上人对你正在看的书、刚看过的电影或者是你在办公室遇到的问题有何感想。并且,你会很珍惜你们俩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而这些点滴也将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我永远无法忘记,在看到这些结果的那一瞬间,我是有多么的激动,我感觉自己都快跳起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入侵性幻想也许会不定期出现。但是很多人说,随着这种迷恋的加深,他们会拿出一天中85%或者甚至100%的时间来保持精神注意力来宠爱对方。的确,这样的痴迷状态会使得恋人们分散对其他事情的注意力,比如日常的任务、工作和学习;他们开始容易分神。此外,他们开始专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并且还会放大这些小细节,这个过程被称为“具体化”。但是,这里的具体化和理想化并不是一回事,因为迷恋者确实能认识到对方的缺点。实际上,大多数参与特诺夫问卷调查的人都能列出对方的不足之处。只不过他们会选择将这些瑕疵搁置一旁,或者说服自己这些不足是特别的,有魅力的。正如乔叟(英国作家)所言,“爱情是盲目的。”



让这些着迷的被调查者深陷白日梦中的主要因素有三个:强烈的愿望、希望和不确定性。只要被珍爱的一方做出一丁点儿积极的回应,陶醉的一方则会整天反复地回想这宝贵的一幕。相反,如果一方不接受另一方的积极回应,这种不确定性很有可能会变为绝望和冷漠(也叫兴趣缺失)。此时的恋人会精神恍惚,苦思冥想所发生的一切,直到自己能够将这次挫败释怀,开始新的生活。而煽动这一切的关键因素是逆境和社会壁垒;正是这些因素使得恋人们对浪漫的激情和渴望高涨——我把这一现象命名为“挫折吸引力”(frustration attraction)。


而在这些焦虑和狂喜的背后,掩藏的是一股强烈的恐惧。一位28岁的卡车司机说出了大多数受访者的心声:“我会疯掉的……这种感觉就跟怯场一样,就感觉像是要等上舞台面对观众。我按门铃的时候手都会颤抖。当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跳动比电话铃声还要响亮。”


强烈的精神状态(轻度狂躁)是浪漫爱情的另一个核心特征。热恋中的情侣们会胆战心惊,脸色苍白,羞涩脸红,整个人都变得虚弱,笨拙局促不安,说话结巴,同时交感神经系统还会出现一个或多个症状,包括出汗、忐忑不安、心跳加速,以及寝食难安。有些人甚至感觉自己失去了很多基本的能力和技能。


19世纪的法国小说家司汤达,将这种感觉描述得淋漓尽致。在回忆自己与爱人午后漫步时,他这样写道:“每当我把手臂给莱奥诺牵着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要摔倒了,我每次都要思考一下怎样才能走稳。”腼腆,内心充满期待,害怕被拒绝,渴望爱的回报,想赢得这位特殊对象的心的强烈动机,这些是浪漫爱情兴奋状态的其他主要表现。同时,情人们容易变得小肚鸡肠,为了保护这份刚萌生的情感,有些人甚至会走向极端。动物行为学家把这种行为称为“配偶保护”。


最重要的一点是,被调查者们纷纷表明了自己的无助之感,他们也表示这种迷恋的感觉是不理智的,无意识的,未经筹划的,无法控制的。一位50多岁的企业高管曾经这样描述他的一段办公室恋情:“我正渐渐地倾向于一种观点,那就是,我对艾米丽的迷恋是一种生物的本能反应,它不受意愿和逻辑的控制……它不断驱使着我。尽管我清楚地知道我和艾米丽不可能有机会在一起生活,我对她的想法也只是一种迷恋的表现,但我还是拼命地去与这种思想作斗争,去抑制它造成的影响,去转移注意力(比如转移到性欲方面),去否定它,或者是去享受它,甚至是,该死地让她做出回应。”



浪漫爱情就像是强烈情感组成的阵势,像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整天围着一个人摆来摆去,而对这个人产生的幻想会指挥着你去摧毁身边的一切事物——包括工作、家庭和朋友。这种不经意的莫名想法、感觉和动机,仅有一小部分来源于性欲。参与特诺夫问卷调查的热恋者们都渴望与心上人发生性关系。但是,他们的性欲望被内心深处的渴望掩盖了。相比之下,他们更渴望的是对方能给自己打电话,写情书,约他们出去。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回报他们的热情。对于热恋中的男女而言,情感上的契合胜过性欲望。事实上,在这些接受调查的恋人们当中,有95%的女性和91%的男性反对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性行为是爱情中最美好的事情”。


除此之外,我在设计浪漫爱情的问卷调查以及向437位美国人和402位日本人采集数据时发现,这些感觉在任何一个年龄段都有可能会发生。有82%的调查显示,那些45岁以上和25岁以下的人群在数据上并没有显著的差异。一般情况下,浪漫爱情的强烈情感在青春期左右会首次出现。但是也不排除更年幼的孩子会经历这种 “迷恋”或者初恋。


有一个男孩,才两岁半就坠入爱河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迷恋者。每次,那个特别的小女孩来到他家和他玩的时候,他只是坐在她旁边,爱抚着她的头发;而在她离开之后,他沮丧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她很特别,这让他很着迷


爱情会伤人:这是一幅来自司汤达小说《红与黑》中的插图,这部小说讲述的是发生在1830年法国大革命期间的一段三角恋情。主人公于连·索雷尔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


1996年,我开始着手一项项目,以研究人们疯狂热恋时大脑出现的反应。我首先要做的是,设计一个实验。实验中,通过让热恋者们分别执行两个不同的任务来收集到他们大脑活动的数据(通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这两个任务分别是:注视自己爱人的照片,以及注视某个不会让他们产生任何感觉的人的照片。在注视对刺激源向性的图像和中性图像的过程中,我给他们安插了一个分散注意力的任务。我将一些大数字(比如6137这样的数字)放在屏幕上,让他们在心中以7为增量倒着数。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消除他们在注视这两种不同图像时产生的强烈情感。


随后,我会对比这三种情况下大脑产生的活动。


那么,针对本次实验,我都有那些假设呢?首先,我觉得我将能看到产生多巴胺(dopamine)的大脑网络表现出的兴奋。理由是,这个大脑系统能够产生活力、兴奋、渴望、注意力以及动机,而这都是浪漫爱情的一些核心特征。我还设想,与之密切相关的影响神经系统的去甲肾上腺素也可能造成这种疯狂的举动。因为这种神经递质能够引起注意力和动机,以及面对浪漫爱情的一些肢体反应,如忐忑不安、双膝颤抖和口干舌燥。其次,我猜想血清素系统处在低活性状态时可能会激发浪漫激情的入侵性和迷恋思维。最后,我猜测许多其他的神经化学系统也可能参与其中——它们共同作用产生一系列和浪漫爱情一样的情感、动机、意识以及行为。但是,我认为这三种猜想中可能性最大的是多巴胺。


这些被抛弃的恋人们仍旧深陷爱的泥潭,一如既往地爱着对方。他们的身心都备受煎熬与痛苦。


在这之后,我开始与布朗、心理学家阿特·阿隆(Art Aron)以及其他同事合作。我重新找来了17对恋人进行脑部扫描:在这些新的恋人中,10位女性和7位男性已经疯狂且兴奋地热恋了平均7.4个月之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看到扫描结果的那一刻,当时的我就站在爱因斯坦医学院一个昏暗的实验室里。我感觉整个人兴奋得都快要跳起来了。我在扫描仪显示器上看到了腹侧被盖区(Ventral tegmental area)出现的活动团迹,而在此之前,我们发现很多其他的大脑分区也有出现活动的迹象,但是这个腹侧被盖区的活跃状态最为重要。腹侧被盖区是大脑底部附近的一块微小区域,该区域专门负责分泌多巴胺这种天然的刺激物,并将其运送到大脑的许多分区。这个小工厂是大脑奖励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该系统能使人产生需求、追求、渴望、活力、注意力以及动机。难怪恋人们能够一晚上都在谈天说地,不停地爱抚对方,难怪他们变得如此心不在焉、反复无常、乐观向上、爱好交际且充满活力。他们热衷于这种天然的“速度”。并且,男性和女性对这种激情的感受程度是一样的。特诺夫用了“比例大致相等”来形容这800多位参与问卷调查的男女对这种强烈情感的体验。我和我的同事们现在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我们对年轻幸福恋人做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研究表明,男性的腹侧被盖区以及其他产生浪漫激情的神经通路的活跃程度和女性的情况大致相同。此外,当我们的同事来到中国,再次进行这种大脑扫描实验时,他们发现中国人的腹侧被盖区和其他多巴胺通路——产生需求的神经化学通路也出现了同样的活跃程度。如此看来,几乎地球上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恋爱的激情。




事实上,产生饥渴的大脑分区结构比较简单,而腹侧被盖区则正好与这些大脑分区离得很近。因此,我意识到原来浪漫爱情其实是人类一种基本的驱动力。我的脑部扫描搭档布朗,也从这种新的角度进行了阐述。他说,浪漫爱情是一种生存机制,就像人需要喝水一样重要。这种驱动力,这种生存机制,也是一种瘾。


而且,继承了这种爱的化学过程的生物并不只有人类。一个草原母田鼠向一个公田鼠表达爱意的时候,位于它大脑奖励系统区域的多巴胺活跃程度提升了50%。在吸引异性的过程中,母羊大脑中的多巴胺也有所增加。所以,很多鸟类和哺乳动物肯定都有这种进化而来的吸引力神经机制——使得它们具有喜爱和专注于特定交配对象的能力,以此来节约它们宝贵的求偶时间和精力。但是,很多物种的吸引力却很短暂,仅有几分钟、几个小时、几天或最多就几周。而在人类身上,这些轰轰烈烈的、早期的浪漫爱情会持续得更久。 


不过,这种浪漫体验也分很多种情况。多巴胺(以及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清素)的基本活动是因人而异的——它能改变人的天性,使人坠入爱河,享受爱情的美好。但是,其他的大脑系统也能够影响这种浪漫程度。例如,有些人说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情带来的浪漫,那是因为他们得了一种罕见的垂体机能减退(症)。他们的脑垂体出现了故障,从而导致荷尔蒙问题和“爱的缺失感”。虽然他们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为了有人作伴,有些人也结婚了;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爱情带来的狂喜和悲痛。除此之外,多巴胺神经通路也会受精神分裂症、帕金森综合症以及其他小疾病(尤指慢性病)的影响。



正如毒瘾一样,浪漫爱情也会给我们的生活造成严重的破坏——尤其是在被对方甩了的时候。


为了了解更多与失恋相关联的神经系统运作机制,我和我的搭档们使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来对失恋中的10位女性和5位男性进行研究。他们失恋的时间平均为63天。所有参与者在“激情之恋”测试中都得了高分,这个测量调查表是用来衡量爱情的强烈程度的。他们都说,自己在醒着的时候,有85%的时间都是在思念对方。他们还说自己很渴望对方能够回心转意。


研究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奖励系统中的几个分区都出现了脑激活状态。这些分区包括:与激烈浪漫爱情有关的腹侧被盖区;与深深迷恋有关的腹侧苍白球(ventral pallidum);引起生理痛苦、焦虑和烦恼的岛叶皮层和脑部前扣带;衡量得失以及掌控渴望与成瘾的程度的伏隔核与前额皮质。


这几个大脑分区显示的许多内容与活动,与可卡因以及其他毒品成瘾者的渴望状态很相似。简言之,大脑扫描得出的数据表明,这些失恋者仍然疯狂地迷恋和爱着对方,无法自拔。他们的身心都备受煎熬。就像跑步机上的一只老鼠,他们正在反复思考已失去的东西。并且,他们一直渴望能与对方能够破镜重圆,这种渴望已成瘾。




很少有人能够离开爱情而生活。在美国一个大学社区里,有93%的人曾被心爱的人抛弃,然而有95%的人曾经拒绝过深爱着自己的人。但这也只不过是第一次挫败。在未来的生活中,他们中还有很多人可能会再次被抛弃。


从失恋到走出阴影,这一过程有个固定的模式。第一阶段属于反抗阶段,失恋者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挽回对方的爱。第二阶段便是放弃和绝望期,失恋者深感绝望并逐渐变得忧郁苦闷。这两个阶段都与大脑中的多巴胺系统有关。而且我猜想,在很久以前,当露西恋爱时,或者甚至是在失恋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两种阶段。


“希望越是渺茫,我对她的爱就越深。”这是2000多年前,罗马诗人泰伦斯(Terence)对这种体验做出的完美表述。在恋人们的浪漫爱情受挫的时候,他们的热情只增不减——我把这种现象称为挫败引力(frustration-attraction)。逆境反而增进了这种浪漫情绪。这种现象源于大脑。当爱的回报迟迟未到的时候,大脑多巴胺系统中的神经细胞会继续保持活跃——维持浪漫爱情的强烈情感。此时,成瘾逐渐开始。


就算浪漫爱情不给人带来伤害,它也照样会引起强烈的渴望和焦虑感。


压力会增强多巴胺的反应。哺乳动物第一次感受到严重压力时,它们的身体会做出一系列反应,而“应激反应”就是其中的体现。应激反应是指中枢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变得活跃以及中枢血清素被抑制。被拒绝的恋人们还会遭受挫折攻击,心理学家称之为“被抛弃的愤怒”。即使提出分手的一方离开时满怀同情心,仁慈地说还能做朋友或继续守护着对方,很多被抛弃的人仍旧会伤心愤怒——这是另一种来自神经机制的反应。


大脑中最集中的愤怒系统与期待回报的前额皮质紧密相连。因此,如果有人开始意识到自己所期望的奖励可能不会实现,甚至是根本不会实现时,这些前额皮质的分区就会刺激扁桃体,并引起愤怒。这种反应会增加心脏的压力,使血压升高,并且抑制免疫系统。这种由于希望落空而开始愤怒的行为在其他哺乳动物身上也很常见。例如,当一只猫备受宠爱的时候,它会发出满意的呜呜叫声,而当这种愉悦的刺激被撤回时,它有时候会咬人。


其实,浪漫激情和被抛弃的愤怒有许多共同之处。两者都与身心的觉醒有关;两者均会产生迷恋情绪、注意力、动机以及目标导向行为;两者都会引起强烈的念头——不是想着破镜重圆,就是打击报复对方。而且,这些浪漫爱情和愤怒的情绪有时候会相继发生。布鲁斯·埃利斯(Bruce Ellis)和尼尔·马拉姆(Neil Malamuth)对124对恋人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浪漫爱情与“愤怒/沮丧”会对不同的信息做出反应。当有违背意愿的事情发生时,恋人的愤怒/沮丧水平线会出现波动。例如,对方的不忠、没有兑现情感诺言或者遭到对方拒绝。若所发生的事情是恋人所希望的,比如,和亲朋好友出去旅行期间,对方给予自己实际性的帮助,或者直接宣示爱意和忠心,此时,恋人们的浪漫爱情情绪会出现波动。


因此,浪漫爱情和愤怒/沮丧同时出现时,这种拒绝成瘾的强度会被加大。我们每个人肯定都有这种反抗性的反应,因为这种反应源于哺乳动物的基本机制。当任何一种社会性依附关系破裂时,这种机制就会被触发。


以小狗为例,当你把它和母亲隔离,让它独自待在厨房时,它就会立马开始踱来踱去,发疯似地向门口扑去,不停地吠叫和发牢骚以示抗议。幼鼠被隔离时,它会不停地发出超声波叫声;由于大脑一直过于兴奋,它们几乎不睡觉。这种抗议的目的是:提高警惕性以及激励被抛弃的个体起来反抗和寻求帮助。抗议、压力反应、挫折引力、被抛弃的愤怒、热切的盼望、脱瘾症状:所有这些都对世界范围内的激情犯罪发生率产生一定的影响。


和所有毒瘾一样,浪漫爱情也会导致暴力的产生。但是,不管怎样,被抛弃的一方最终还是会选择放弃。他/她不会再苦苦追求这位意中人,此时他/她开始进入第二个阶段:失恋、放弃/绝望。处在这个阶段的失恋者,会变得无精打采、意气消沉、情绪低落、精神压抑,而这些症状被称为绝望反应。我们对失恋了8周的114对男女进行研究,结果发现有40%的人出现了抑郁症。一些心碎的失恋者,甚至死于抑郁症引发的心脏病和中风。而另一些失恋者则选择自杀。


可以肯定的是,大多数失恋者在反抗阶段也同样经历着这种悲伤。不同的是,由于所有希望都被泯灭了,这种悲伤很有可能会愈演愈烈。这样的绝望情绪与大脑中的几个神经网络有关。我们再次认为多巴胺通路最有可能参与其中。一旦失恋者确定不会有爱的回报时,大脑奖励系统中制造多巴胺的细胞就会减弱它们的活跃程度,从而出现精神不佳,意气消沉和抑郁的现象。短期的压力会加快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生成。而长期的压力则会抑制这些神经化学物质的活动,最终引发抑郁症。




很多专家都从病态的、有问题的角度去定义成瘾。由于浪漫爱情在很多情况下是一种积极的(无害的)体验,研究者们在很大程度上仍不愿正式将浪漫爱情归类为一种瘾。但是,从浪漫爱情的行为模式和大脑机制的反应来看,爱情的瘾和其他的瘾是一模一样的。即使是在浪漫爱情没有构成危害的情况下,浪漫爱情引起的强烈渴望和焦虑也会驱使恋人去想、去说、甚至去做出危险且不恰当的行为。而且,所有形式的药物滥用,包括酒精、类阿片、可卡因、安非他命、大麻以及烟草(此外还有食物、赌博和性欲这些非药物成瘾)激活的几个报偿机制,跟处在幸福热恋期以及失恋期的男女情况一致。


然而,其他的瘾折磨的只是少数人群,而在漫漫人生中,几乎所有人都极有可能经历某些形式的爱情成瘾。尽管官方并未作出诊断性分类,但是根据最新的数据显示,浪漫爱情应该被视为一种瘾。


人类这种动物似乎被一种发自内心的、起伏不定的感觉驱动着。当我们的第一批祖先成功进化成人类时,一种节奏性的周期便出现了,它衍生出一种与自然繁殖周期同步的“关系成长周期”——三至四年的时间,而人类也被这种节奏性的周期驱动。也许正是产生多巴胺、加压素和催产素的大脑系统及其他神经化学物质在操控着这种节奏性的周期。当你坠入爱河时,它们会呈上升趋势;当你开始表现出较深的依恋和无尽的粘人倾向时,它会变动;最后,它会让你变得麻木或者不堪重负,导致你冷漠或者烦躁不安。而冷漠和烦躁不安的情绪会慢慢蚕食掉你们的爱情,最终导致分手——这是一种磨难,它一旦开始,你就会沉迷于对方,从而触发各种瘾症。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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