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汗味、香水和死亡的气息史

Stanford 利维坦 2022-11-03

利维坦按:因为对臭(汗味、狐臭等)的本能反应,我们人类在漫长的文明进程中也留下了同样漫长的对抗臭味的历史:先是自然的胜利,随着是宗教的胜利,死亡与疾病的胜利,然后是化学的胜利,媒体广告和谎言的胜利……最终,阶段性胜利的时间轴中,我们耸耸肩,鼻翼翕张,发现臭味儿仍旧还在那儿,只不过,我们有了更多的除臭剂来钝化我们的嗅觉记忆。



文/Hunter Oatman-Stanford

译/阙正丽

校对/pharmascender

原文/www.collectorsweekly.com/articles/our-pungent-history/


上世纪20年代,一则名为“沉默”除臭剂的广告。这则广告标志着现代人类从此进入了除臭时代。


玫瑰花具有一股香甜芬芳的气味,然而这只是它表面的特征。从生存发展的角度看,散发这种花味是为了吸引千里之外的花粉传播者。自古以来,玫瑰花香味让人无比陶醉。在众多用于香水制造的花香中,玫瑰花香最受欢迎。尽管这些人造香味制品的作用都各不相同——有用于祭祀的香,有用来抵御疾病的香水,有用于生产增加性吸引力的产品——但是不管是用在宗教活动上还是生理卫生方面,这些用途都强调要把香味与健康联系在一起。


人们普遍认为,改善公共卫生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彻底消除这些气味。


在过去的几千年里,随着科学知识和社会准则的发展变化,西方人对好闻的气味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如今这个重视除臭的年代里,强调“化学敏感性”的观念占据上风,限制了香水的使用,而人们对自然香味的喜爱也随之减少。我们都认为没有气味就意味着干净、健康和洁净,但是纵观整个漫长而充满刺鼻气味的人类历史,我们会发现,健康的气味既有好闻的也有难闻的。


在过去,满大街都是有体臭的下层民众,这使得很多人都想要拥有香气迷人的香水,而体臭的根源就是出汗。新闻工作者莎拉·埃弗茨(Sarah Everts)曾经对汗水的奥秘进行了广泛的调查研究,结果发现汗水本身根本一点儿臭味都没有。她说:“我们身体上的细菌喜欢吃我们汗液中的混合物才是问题所在。”我们全身上下分布的小汗腺和集中在腋窝和生殖器官的大汗腺会分泌出各种各样的混合物,而细菌会将这些混合物作为食物消耗掉,然后产生一些带有气味的分子,从而形成了体臭。她还说:“尤其是一种叫做‘棒状杆菌’(Corynebacterium)的细菌,它产生的分子散发出的气味是最臭的,这种分子叫反式-3-甲基-2-乙烯酸。”


一幅埃及浮雕,画面中人们正在制作百合香水(根据维基百科记载,这大约发生在公元前2500年)。


然而,从大多数历史记载中可以看出,人们当时对这种混合物一无所知,这才导致大家都纷纷使用各种香水来试图掩盖身体上的臭味。莎拉·埃弗茨说:“古埃及人曾经选用鸵鸟蛋、龟甲以及五倍子制成混合物来帮助减轻身体上的臭味。”那个时候,人们会把各种香料制品喷涂在头上、脖子上以及手腕上。例如,从小豆蔻、决明子、肉桂皮、柠檬草、百合花、没药、玫瑰这些芳香植物中提取出成分混制而成的稠膏或油基药膏。埃及香水中最复杂也是最出名的一款香水叫做西腓(kyphi),含有16种芳香植物成分。这种香水被用于宗教仪式中,但是也能够用于治疗肺病、肝脏疾病以及皮肤病。


除了用在皮肤上,埃及人还把这些香料当做香来燃烧,而且还制作出了含各种芳香成分的珠宝。如今,非洲东部地区还仍然保留着这种文化传统。象形文字中也有相关内容记载,当时的男女将各种小球果戴在假发上。根据研究发现,这些小球果是由芳香蜡和动物脂肪制成的。


这是一个由条纹玛瑙制作而成的罗马香水瓶,时间大约是在公元前一世纪晚期至公元一世纪早期。(源自: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如今,人们还能接触到极少量的植物精华油——早期的炼金师认为这些浓缩的萃取物是大自然的精神化身,类似于我们所说的植物灵魂。几百年来,这种植物精华的提取方法大致分为两种:渗浸法萃香法。 渗浸法是指将植物通过压榨的方式,把油除去,然后再磨成粉末或弄成糊状物。而萃香法则比较复杂一些,是将植物的叶子或者花瓣放在一层薄薄的脂肪上,让脂肪吸取里面的精油。


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香料和香水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奢侈品,并成了地中海和中东地区之间贸易往来的焦点。2014年,出版书籍名为《 过去的气味:从历史的角度分析》的医学历史学家乔纳森·雷纳兹(Jonathan Reinarz)说:“从那时起,人们开始了国际贸易。当你移居他国和游走各国时,就会遇到有人向你推销异国香水。”“游记中出现了大量与气味有关的记载。你可以想象得到,人们来到非洲、欧洲或者亚洲的每一个新的交易市场都会碰到自己不熟悉的气味,但是仍然能够很快对香水的质量做出评判。”


1880年,美国著名绘画大师约翰·辛格尓·萨金特(John Singer Sargent)创作了这幅受摩洛哥启发的“龙涎香烟”图画。当时,龙涎香因其芳香品质在西方国家已经流行了很久。


虽说旅行者们常常会嫌弃这些外国的香味,但是这些香味中有很多深受大众喜爱,并带动了全球化香水市场的发展。最早的香水制造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期——一个把每日洗澡当成惯例的罕见时期,因为人们不管是出于社会习俗还是宗教目的,每天都会洗澡。洗完澡后,人们通常会给身体抹上香油,而这些用小盒子装着的香膏有时候会被绑在手腕上。


早期芳香混合物的气味混杂有像茉莉、玫瑰、鸢尾花、熏衣草、紫罗兰、黄春菊等花香气味,以及一些诸如黄琥珀、樟脑、丁香等天然材料提取出的辛辣气味。而香料则取材于动物,这些动物包括香猫、麝香(源自麝香鹿),或者龙涎香(抹香鲸的分泌物 )。此外,这些动物的香味还被认为是天然的春药。


在还不知道如何将这些天然的成分以酒精的形式保存的情况下,芳香油受到光照就会容易腐臭,所以当时大多数香料产品只是面向本地客户。但是,复杂的香料并不是只用于身体上:用云母制成的有香味的粉末可以放进香囊中随身携带,硬化了的香膏可以制成小珠子当作珠宝戴在身上,还可以用来浸泡纺织类的衣服使其带有香味。


到了公元5世纪,整个欧洲都流行将这些芳香油和祭祀用的香火与宗教仪式紧密联系在一起,犹太教和基督教也沿用这种做法,而异教徒则会回避这些做法。在宗教仪式上使用这些芳香物,有部分原因是,当不同社会阶层的人集中在一个公共场所进行膜拜时,会有各种不同的气味出现,而香火燃烧后散发出的香味正好可以掩盖住这些虔诚教徒身上的臭味。莎拉·埃弗茨说:“凯瑟琳·艾森伯格(Katherine Ashenburg)在其著书《污垢清洁》中解释说,这是因为天主教神父们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教徒身上的味道,所以他们才急切地想点燃香火来抵消掉这些臭味。”


牧师们虽然这样赞扬这种宗教仪式上燃起的香火,他们有时候也会对此进行批判,认为这些香味是罪恶的堕落的东西。几百年来,许多基督徒都拒绝洗澡,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傲慢和虚荣的做法。其他发达国家认为基督徒又脏又臭有部分原因可能是基于此。雷纳兹说:“随着基督教的出现,香味的意义就都全变了,而且香味这个词也有了延伸意义。”“虔诚的教徒常常把这个词与早期的圣徒联系在一起。他们总是说,以前的殉教者死之后,身体会散发出芬芳的气味。但问题在于,香水行业的发展使得每个人都有圣人身上的香味,所以宗教方面就放弃了这种说法,不再将香味与圣人联系到一起,而是开始将重点放在甄别假圣贤的气味上。因为在如今的世代,就连妓女或者娼妓都能买到香水并且身上都有这种神圣的香水味。”


左边是一个17世纪的瓶子,上面刻有一行拉丁文“菱形花纹由沉香、龙涎香、麝香制成”,这些成分有益于健康,且可用于清新口气。(源自:威康图书馆,伦敦);右边是一幅1785年的土耳其浴室图画。(画者:珍·雅克·弗朗索瓦·勒巴比尔)


基督教徒选择不对身体进行清洗(当然,在仪式上清洁手脚是例外),而信仰伊斯兰教的信徒们则选择保留和发展这种洗澡的传统。在拜占庭帝国东部地区(即东罗马帝国地区),罗马人会去公共澡堂(也叫土耳其浴室)洗澡。大约在11世纪,十字军胜利归来,将公共澡堂的传统文化带回了欧洲,还带回了诸如麝香和麝猫等有香味的珍宝。


在那个时候,大多数家庭使用的肥皂既粗糙又带有火山灰和动物脂肪的气味,所以人们很少用来清洗肌肤。但是在中世纪时期,来自中东的发明者们成功研制出了更好的配方来混合植物油。这种配方比较温和,对皮肤伤害没那么大,而这也是史上第一次出现把香皂当香水来使用的情况。


到了13世纪,药剂师掌握了提取的技巧,将自然标本放进混有挥发物质的水中煮沸,在冷却的过程中,标本会被脱落和分离。而这其中使用到的有挥发作用的物质是水和香精油的混合物。发明者们将这些香精油与酒精结合在一起来制成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稳定的,快干香水。第一种主要含酒精的香水是14世纪晚期的迷迭香香水,也叫匈牙利皇后水,是一款专为匈牙利伊丽莎白女王设计的香水。


这幅出现在16世纪的木刻版画描绘的是用锥形冷凝器从植物中蒸馏出香精油的过程。(源自:威康图书馆,伦敦)


这时候,欧洲大部分公共浴场都因为黑死病而纷纷停业。这场黑死病的爆发使得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失去了宝贵的生命。由于缺乏对病菌的科学理解,人们都纷纷认为像瘟疫这类疾病会通过空气传染。雷纳兹说:“在细菌理论形成之前,人们普遍认为瘴气或者疟疾是病源。”那时候,人们说成是不健康的或者是致病的气味。“当然,如今我们都知道疟疾是由特定病原体引起的,但是如果你把疟疾这个词按字面意思翻译,就成了‘坏空气’的意思。如此一来,人们就会认为它能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甚至会导致流感的出现。”


这幅插画上描绘的是,大约在1656年,治疗瘟疫的医生带着独特的鸟嘴状面具,而面具上的芳香物质能够抵御疾病。(源自:维基百科)


香料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与疾病的臭味做斗争的。雷纳兹说:“人们都认为像瘟疫这样的特殊疾病是通过肮脏或污浊的空气来进行传播的,因此在公共场所点燃篝火,在家中点燃香火或者喷些诸如玫瑰和麝香之类的香水,可以有效地预防疾病的传播。”看护瘟疫病人的医生们使用防毒面具的方式,用弯曲的鸟嘴状面具把鼻子和嘴巴遮住,而面具上的香甜气味则能够抵御疾病的入侵。小束香草和鲜花弄成的花束能够抵御死亡的气味,因而成了受人们欢迎的配饰。


在《芳香:香味的文化历史》这本书中,康斯坦斯·克拉森、大卫·霍威斯以及安东尼·西诺特详细列出了其他用于保护健康的香料的使用方法:地方政府部门在各个街道点燃香料篝火来净化空气。个人则在家中用香火、杜松、月桂树、迷迭香、醋以及火药等香料进行烟熏消毒。有人甚至会烧旧鞋子,还有人在家中养山羊来保护嗅觉。


如今,我们意识到有些用于防御疾病瘴气的气味是不健康的污染物。例如,18世纪和19世纪的煤烟。雷纳兹说:“燃烧煤炭被认为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可以有效抑制城市中心地区积聚的臭味”,“那时候的人们可能还会认为,在工业城市中居住真的是太幸运了,因为工厂烟囱喷出的烟雾能够给空气消毒。”


这是一个细小精致的香水瓶,大约出现在16世纪,可用链子绑着随身携带。(源自:伦敦博物馆)


另一方面,真正有效抵御严重流感的方法——通过给身体洗澡以及勤洗手,却不可能实现。因为大多数欧洲人都认为洗澡是对身体有害的行为。在15和16世纪时期,杰出的科学家散播了一个谬误,即水能够软化皮肤,打开身体上的毛孔,从而使得肉体变疏松,这会使身体更容易受到疾病气味的入侵。知道了这个说法之后,一小部分定期洗澡的人开始频繁采用特殊的预防措施,例如:在身上涂精油后立即用一块有香味的布裹住身体。




相反,人们认为亚麻布料和内衣可以吸收涂抹在身体上的精油和香味,通过穿衣进行清洁会比用水洗更安全。头发可以用香料粉末涂抹,口臭可以通过嚼辛辣的香草来改善。


由于日益增长的财富以及与东方国家强大的贸易关系,在欧洲地区,威尼斯对香水产品的使用处于领先地位,尤其是随身携带或戴在身上起到遮掩臭味的饰品。有一种饰品叫香丸(pomander),是个外来语,源自于法语的“琥珀苹果”,意思是常被放置在球状吊坠中的龙涎香。但是,最初的香丸只是些像橘子之类的水果,再镶嵌些丁香。到了后期,人们用这个词来形容用贵重金属打造成的挂坠。这种材料制成的挂坠,里面会分成几个小凹槽,用于放置不同种类的香料。


这是一个大约出现在17世纪的球状香盒,里面有几个隔开的凹槽,可以放置不同的香料。(源自:伦敦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


随着动物精油的日渐式微,以及精制的草本和鲜花香料日益盛行,法国在国际香水领域独占鳌头。法国香水中最受欢迎的一款是科隆香水(Eau du Cologne),这种香水的处方起初被用于防御瘟疫,里面含有葡萄酒溶解的迷迭香和柑橘精油。


到了17和18世纪,法国的贵族们将香水制造带到了一个崭新的平台。他们在晚宴聚会的地方安装香水喷泉,并且成功研制出了有本国特色的精油,而且有时候每天都会喷不同的香水。在法国,香水还与皮革制品有交集,因为皮革厂需要使用香水来掩盖制革过程中的化学物质散发的臭味。含有橙花油香味的皮革手套是法国最成功的产品之一。


这时候,小型液体香水盒的出现取代了香丸这种芳香配饰。这些液体香水盒有“闻香盒”,“溢香盒”,后来出现了“香料嗅瓶”。这些装饰性的带孔的盒子里面一般放的是海绵扑或者织物色板,而这些东西散发出的酒精或者醋香味被认为具有较好的药用效果,可以有效削弱在城市街道上遇到的各种臭味。而其他香料嗅瓶则含有嗅盐(用作苏醒剂),一种氨吸入剂,古时候人们就开始使用它让昏厥的人苏醒过来。


这是一个大约出现在1857年的银制香料嗅瓶,盖子是用玛瑙做的,上面刻有镂空的格子。


在18世纪晚期,女性裙子腰间的腰带可以用小链条系一些实用的小物件,所以香料嗅瓶通常会被绑在这样的腰链上。相比之下,其他类型的珠宝饰品的受欢迎程度虽然稍逊一筹,但是也跟这种香水热潮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例如,项链会附带有带塞的小瓶作为吊坠来装液体香水,香水环内部会有隐藏的隔间,用于存放香料粉末或者糊状的香料。


虽说市面上的香水产品很多,但是那些富人身上还是会散发出一股臭味。雷纳兹说:“在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很多游客去凡尔赛参观路易十六以及其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宫廷时都这样描述。游客们说那个地方就像粪坑一样臭,到那里的每一个人都纷纷跑到走廊甚至是舞厅去避开这种臭味。”


这是1866年乔治·约翰·品维(George John Pinwell )创作的政治漫画,讽刺流行病学家约翰·斯诺尔(John Snow)将霍乱的爆发归因于污水。


在法国大革命期间,服装的设计风格出现了转变。设计出来的衣服都比以往单薄,选用棉花制成的织布也更加轻盈,易清洗。洗澡的习惯也最终得以回归潮流的轨道,因为如今的医生们也开始认为,身体的污垢会妨碍体内毒素的排放。尽管有性行为不恰当这方面的顾虑,富人家庭中还是开始出现了坐浴盆。到了18世纪末,药剂师们还成功研发了不含木灰的盐制苏打粉香皂,其特点是更结实、更温和以及更清香。与此同时,汽船贸易带动了香皂市场的发展,橄榄油香皂的进口变得更方便快捷。


流行病学家约翰·斯诺尔(John Snow)认为19世纪中叶出现的那场霍乱和1854年伦敦出现的流感都和水质有关,他倡议人们要注意水的清洁卫生并鼓励欧洲各大城市的人们改善卫生习惯:要饮用干净的水,将垃圾分类处理,并且建设新的下水道系统来处理排泄物。这一倡议的提出,受益最深的是下层民众。受英国浴室以及1846年《洗衣房法案》的影响,有些人还努力建设新的公共浴室。


随着卫生习惯不断被提升和改善,气味浓郁的香水不再是对抗臭味的必备品,而其与贵族的联系更是成了销售上的一大阻碍。因此,香水行业改变了营销策略,开始与时尚同步并进。自从香水的销售平台从药店转向了化妆品柜台,香水的使用对象也逐渐偏向了女性,尤其是在维多利亚时代观念深入人心的时期。在西方社会,这种观念强调男女要有各自的领域。尽管香烟和松木这类香味仍然是男子气概的象征,但是人们都普遍认为香水是女人世界的东西。这种崇拜有名的男性探险家和科学家的文化热情意味着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人最注重的是视觉上的感受。在《芳香:香味的文化历史》这本书中,克拉森、霍威斯以及西诺特这样写道:“相反,香味如今成了直觉和情感、家庭主妇以及魅力的象征,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女性相关。”


从1901年花宫娜香水厂打出的这则紫罗兰香水广告可以看出,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香水被默认为是女性专用的化妆品。


在19世纪60年代,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法国化学家及微生物学家) 首次论述了微生物与传染病之间的关系。到了80年代,德国生物学家罗伯特·科赫(Robert Koch)继续对这种关系作进一步探究。他们二人进行的研究工作为“细菌理论”奠定了基础,而约瑟夫·李斯特(Joseph Lister)等医务工作者们提出石炭酸杀菌剂可用于伤口和手术,则将该理论进一步发展。这一发展是疾病研究史上的巨大转变,也推动了清洁卫生运动的发展,让人们不断致力于削弱城市中的臭味。城市中实行的区域性政策和废物管理正在不断消除一切产生臭味的源头,例如人类产生的垃圾以及工业副产品。


美国人曾经和欧洲人一样,都不愿意洗澡。但是到了19世纪末,美国开始朝着消除污垢和臭味的方向大跃进,不断采用新型的清洗设备,例如沐浴器和牙刷。近期的研究也表明,这些清洁设备都符合卫生要求。凯瑟琳·艾什伯格在《污垢清洁》这本书中指出,美国的发展刚处在起步阶段,清洁体制的发展空间非常大。她写道:“在新城市安装水管和下水道比在旧城市容易得多。欧洲的房子既旧又狭窄,而美国的土地资源很丰富,又便宜,房子的空间都很大,每家每户都能建起沐浴室。”在美国,仆人很抢手,常常供不应求。因此,节省劳力的设备非常受欢迎。尤其是水管,从19世纪70年代开始,美国水管工业的发展成了世界第一。


像美国这样的现代经济体,其发展依赖于日益增长的城市人口。而随着人口密度的增加,人与人走得越近,体臭也因此成了一个社会问题。办公室和工厂与农场农田不一样,里面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让空气快速流通。一旦同事出汗,身体上散发出的反式-3-甲基-2-己烯酸(汗臭味的成分)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各种类型的抗菌剂 ,例如李施德林(它以消毒之父Joseph Lister命名),曾经被用来预防疾病的传染,但是后来都被用于身体上的一些特殊部位,包括口腔、腋窝以及生殖器官。上方是一则1917年的广告。


埃弗茨说:“医生们很早以前就开始使用抗菌剂来清洁他们的工具和长椅。”“他们把所有东西的表面都清洁完之后,就开始寻找新的东西来清洁。随后,他们就开始想到了人体的腋窝。通过各种途径的追踪,我了解到,在1867年,一位研制出氯化铵的医生获得了史上最早的除臭剂专利。他甚至在专利中写道,这是一种有名的消毒剂,它最大的价值就在于能够中和人身上的臭味。”


1888年,美国费城的一位发明者创立了史上第一个成功的商业除臭剂品牌,取名为沉默,即“保持沉默”,或者“别说话”的意思。“沉默”获得了用于生产蜡膏的专利之后,市场上随即出现了大量蜡膏仿制品。但是这些产品并不好用,经常会在衣服上留下油腻的物质。1903年,埃韦尔德里(Everdry)推出了史上最早的止汗药,里面的氯化铝可以阻塞毛孔,达到止汗的效果。从止汗这一方面来说,这种药是成功的。但是早期的止汗药酸性太大,经常损坏衣服,而且还让穿戴者感觉到刺痛和瘙痒。尽管如此,人们不太能闻出里面的化学气味,因为许多早期的除臭剂和止汗剂都含有香水成分。


在20世纪初,美国的商人们也拟定了新的个人卫生标准。例如,每天洗澡对消除体臭的重要性。商人们拟定的这些新标准的最终目的在于增加产品的销售额。1927年,美国肥皂和甘油生产商协会设立了游说部门,并起名为“洁净协会”,专门负责以教育的名义出版各种营销材料。该协会向老师们发放教材、宣传海报以及相关书籍。例如,1928年出版的一本《肥皂和水的故事:清洁的历史进程》,这本书向儿童和青少年展示了各个时代的卫生价值。书中这样写道:“我们大多数人都想要拥有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而单单香皂和水虽然给不了我们所有这些东西的,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两样东西会对我们有帮助。”


这是1928年“香皂和水的故事”里的一幅插画,图画内容向小学生宣传了香皂和甘油行业的优点。


医生们一直都很赞成那些能够更好地改善公共卫生和抑制严重流行病传播的卫生措施,但是现在的企业却纷纷利用医生的权威来贬低身体的正常功能。例如,身体正常排汗。在20世纪初期,辛辛那提(美国俄亥俄州西南部城市)的一名外科医生想让自己的手在动手术时不出汗,于是他就发明了一种叫“窝露多”的止汗剂。到了1912年,他的女儿埃德娜·墨菲(Edna Murphey)为了提升公司的销售业绩,雇佣了一家广告公司来制作第一则广告。他们以一名医生对该止汗剂的认可为由,将出汗过多这一现象说成是医学上的疾病,而最终他们这则广告也成功了。几年后,他女儿的这家公司尝试了一种新的策略:让那些容易难为情的女性相信,她们的体味儿是个大麻烦,但并不会有人直接告诉她们。


美国的商人们利用“缺乏安全感”的心理来推动体香剂成为一种必需品。1939年这则“窝露多”广告就是典型的例子。


“窝露多”的出现,掀起了一种广告风,即利用恐惧心理来达到宣传的目的。有时候人们也称之为“窃窃私语”,因为它涉及到的内容属于八卦类型,若公开说出来就是不礼貌的。很快,类似这方面的活动广告开始抓住每一个能想象得出的小缺陷来大做文章。例如,有问题的化妆品、白头发、破袜子、痤疮、腋毛、口气不清新(广告商们为了不得罪消费者,严格采用了临床医学的说法,美其名曰“口臭”)、甚至于“女性生理用品”。为了强调口臭能造成“毁掉生活”般的消极影响,一个叫李施德林的口腔消毒品牌(以消毒之父Joseph Lister命名)创造了一则广为流传的广告标语:“只做伴娘,不做新娘。”


在上世纪20年代期间,像来苏水(来苏防腐消毒液)这样的品牌开始推销消毒清洗液——一直被认为是一种堕胎药——用来消除女性私处的异味。后来,医生们发现这种冲洗方法实际上破坏了人体的酸碱平衡,从而引起一系列健康问题。


到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众多体香剂公司都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完善的女性消费者数据库,因此他们开始在广告中稍微提及男性体臭方面的问题。1935年,市面上发行了第一款外包装为光滑黑色瓶子的男士体香剂塔普弗莱(Top-Flite)。随后,新出的包装设计更具男性特征,例如西弗斯体香剂,其包装像一个小型的威士忌瓶。男士体香剂广告常常从男性的金融危机感着手,极力宣传体臭可能会毁掉一个男人的事业。


在制造商们把体香剂分男女类型之后,香水公司开始效仿其做法,给男士产品取比较男性化的名字。例如,古龙香水、须后水以及淡香水。男士香水追求的是增强性吸引力,且其命名都比较能体现男子气概。例如,尼干、半人马、但丁、老帆船、大丈夫 、英皮革,以及牛仔。


此时的香水制造已经不再依赖于自然界的香精油,因为药剂师们已经研发出了全新的人造混合香料。雷纳兹说:“如今,我们已经很熟悉这些抽象的人造香水,比如香奈儿5号香水。不过,要是倒退回1921年,人们闻到这种气味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好奇怪的花香味啊。因为过去的香水都是从大自然中取材制成的,并且大多数香水都是取材于某一种花香成分。”


在20世纪期间,体香剂公司打着有益于健康的幌子将许多有害的产品推向市场。例如,这则1969年的喷剂广告。


与此同时,体香剂的制作方式发生了改变。体香剂不再是以前那种黏糊糊的油,而是变成了滚珠型。就像20世纪40年代沉默的员工海伦·狄瑟涵(Helen Diserens)设计出的涂药器一样,其原理和圆珠笔的设计是一样的。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吉列公司新推出了一款产品叫“右后卫”,是世界上第一款喷雾止汗剂。然而好景不长,出于对消费者和环境安全的担忧,1977年,食品及药物管理局颁布了禁令,禁止使用铝锆化合物。而紧接着第二年,美国环保局也开始限制氯氟烃的使用,这款喷雾止汗剂随后就渐渐被冷落了。


在20世纪60年代,一家瑞士公司研发了一款专为女性生殖器官除臭的喷雾剂,将这种喷雾剂喷在卫生巾上可以起到一种特效药的作用,呵护女性健康。1966年,出现了第一个美国版的“女性卫生除臭喷雾”,并且还轰动一时。在20世纪70年代,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对六氯酚(hexachlorophene)出台了禁令,使得这些喷雾剂不再是一种时尚潮流。但是直到现在,这些香薰“女性纸巾”还是那么受欢迎。 


前面众多产品的成功宣传让商人们乐此不疲,广告商们乘胜追击,继续说服女性们相信她们的体臭是让人反感的。只有使用这些产品来消除私处的异味后,才会有男人喜欢。近期,美国强生公司因爽身粉产品吃了官司,人们才从此事了解到,原来这些公司一直在极力隐瞒产品带来的危险副作用。


雷纳兹说:“球一旦开始了滚动,就不会停下来。人们觉得改善公共卫生以及营造美好生活环境的唯一有效途径就是消除这些臭味,”如今,我们被各种除臭剂狂轰滥炸。例如,止汗药、香皂、古龙香水、化妆品以及灌洗器等等。这类产品都旨在消除人身体上的气味——即使是身体健康运行过程中产生的气味。


埃弗茨说:“我觉得让我最感兴趣的除臭剂专利是面包酵母,我觉得我肯定不会拿这些面包酵母来擦我的腋窝。”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投稿邮箱:wumiaotrends@163.com

合作联系:微信号 thegoatjoe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