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美学：百年前的海底摄影很迷离
利维坦按：技术的进步使得连手机都可以在水下拍摄照片，但在一百多年前，水下摄影非常不容易。除了需要做到防水，当时碍于较长的曝光时间和潜水技术的不成熟，摄影师还需要考虑光照、取景等系列问题，这也就导致了千奇百怪各种配套发明的出现。但即便如此，当时的水下摄影事业依旧困难重重。
文/Anika Burgess
译/果然多多
校对/图特
原文/www.atlasobscura.com/articles/worlds-first-underwater-portrait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果然多多在利维坦发布
生物学家路易斯·布坦（Louis Boutan）镜头下的机械师约瑟夫·大卫（Joseph David）。图源：公共领域
软体动物是水下摄影的“缪斯女神”。法国生物学家路易斯·布坦（Louis Boutan）想要在天然环境中研究软体动物，于是他开创了水下摄影器材和技术，几十年来引领水下摄影潮流。
布坦是一位富有冒险精神的科学家，他不满足于实验室里取得的成绩。1880年，在巴黎大学获得科学博士学位的一年后，时年21岁的他前往澳大利亚学习有袋动物胚胎学。几年后，布坦成为里尔大学的讲师。他主要研究法国西南部和红海里的海洋生物。
在法国西南部，布坦开始设想水下摄影的可能性。阿拉戈实验室（Arago Laboratory）位于滨海巴纽尔斯（Banyuls-sur-Mer）海湾的上方，这里是一个靠近西班牙边境的小渔村，几个世纪以来，走私已成为这个渔村的主要副业。1882年，巴黎大学德高望重的动物学家亨利·德·拉卡泽·杜塞尔（Henri de Lacaze-Duthiers）开设了阿拉戈实验室，用于研究海洋生物学。【该实验室至今尚存，更名为“滨海巴纽尔斯海洋生物观察所”（Observatorie océanologique de Banyuls sur Mer）】。
1886年，布坦在阿拉戈实验室开始深入研究他感兴趣的软体动物。5年后他加入了拉卡泽杜塞尔在巴黎成立的团队，这才对水下摄影有了新看法。
驶入滨海巴纽尔斯的海域。图源：公共领域
潜水的经历似乎给予了布坦以启迪。他后来回忆说：“海底的一切都如此美丽，如此奇异，以至于我常常希望能够描画出那些景色，当作纪念品带到陆地上来。”于是布坦决定拍摄这些“海底景观”。
1839年以路易斯·雅克·曼德·达盖尔（Louis Jacques Mandé Daguerre）命名的银版摄影法问世，到了19世纪90年代早期，摄影技术取得了很大进步。尽管如此，拍摄过程仍然需要玻璃或金属板、化学品和精心计算的曝光时间。在布坦的著作《水下摄影和摄影的进步》（La Photographie Sous-marine et Les Progrés de la Photographie）中，他回忆了自己关于水下摄影的怀疑：“水下环境就拍不出好照片吗？”
布坦并不是第一个尝试水下摄影的人。1856年，英国律师威廉·汤普森（William Thompson）划船进入多塞特郡（Dorset）的韦茅斯湾（Weymouth Bay），他想看看被装在特制木箱里的湿火棉胶玻璃挡板相机能拍出什么。他将箱子放至水下18英尺处，然后用一段绳索拉开箱子的百叶窗。此次的拍摄结果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张水下图像，尽管最终照片上只显示出阴暗的灰色。
支架上的水下摄像头（左）; 海葵（右） 。图源：公共领域
布坦明白水下摄影的两大争议点是：压力和光线。因此，像其他优秀的科学家一样，他开始做实验。
在他的兄弟奥古斯特（Auguste，一位工程师）的帮助下，布坦设计出第一台水下摄影设备——装在防水铜盒中的勘查相机（当时一种不显眼的小型相机）。由杠杆抬起百叶窗和挡板，一根管子连接橡胶气球和盒子，气球下降时水压增大，空气被压入盒子中。1893年，布坦第一次尝试使用这个设备，但他发现拍出的图片“都是朦朦胧胧的”。
滨海巴纽尔斯的水下景观（左），两个潜水员在水下约13英尺的地方操作摄影设备（右）。图源：公共领域
他继续开展实验，用蓝色滤光片来消除“朦胧感”，并来到特罗克（Troc）附近的海湾以获得更好的能见度。然后在1896年，他尝试了一种全新的相机，其相机挡板没有做防水措施。而是用特制的漆板来降低盐水的影响，但用布坦的话说，实验结果“普普通通”。
布坦书中潜水员拍照的示意图。图源：公共领域
所以布坦重新审视他的第一台设备，并进行了改进。他将镜头散光化以增加折射，用铁而不是铜制成装相机的盒子。这些改动也增加了操作的复杂性：需要三个人来移动设备。新镜头无法对准海床进行聚焦，因此必须使用滑轮将相机降至海面以下的位置。布坦还在距镜片固定距离处放置了一块石板，并相应地调整了焦距。
布坦会不会潜入海底拍摄完全取决于海水深度。潜入水底的他找到位置后，用绳子发出信号，从而让船长将摄影设备放入海中。设备一共有三部分：支架，然后是装相机的箱子，最后是重物以稳定整个机器。一旦摆好设备——布坦形容该过程十分“悠闲”——他拉扯绳索发出信号，让船长开始为曝光计时。时间一到船长就会猛扯绳子，然后布坦关上百叶窗，带着他的装置返回水面。
布坦的照片，在海面下9英尺处拍摄（左）; 在深海里拍摄的标志（右）。
若是海水不深，布坦只是从船上将相机放入水中，然后用绳子打开百叶窗，就像几十年前汤姆森在韦茅斯湾做的那样——但是布坦进行了改进。“开始做这些实验后，我发现在四英尺深的地方可以拍摄到相当满意的照片；对于这个深度，摄影师没必要潜入水底，” 他在1889年写道，“通过取景镜上的的金属管，我可以在水面上看到我想拍摄的照片。”他给自己制作了一个水下取景器。
布坦和两个弧光灯。图源：公共领域
布坦想寻找拍摄所需的光源，最终，一束“光源”走向了他。一家光学制造商研发出了两台用来拍摄星空的望远镜，即将参展1900年的巴黎博览会；他们希望一同展出布坦的海洋图片。该公司的总裁写信给布坦，表示愿意为他研发水下电光源提供所需的人力物资，前提条件是布坦拍摄的照片都将被用于博览会展览。
有了解燃眉之急的资金，布坦发明了两个由电池供电的水下弧光灯。虽然这种弧光灯还得用蒸汽机连续70小时充电，但它可以在水下发光半个多小时。1899年8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布坦开始测试自己的发明，然而试验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水下19英尺处，在电灯照射下拍摄出的珊瑚（左）；电灯装置的示意图，弧光灯被置于相机两边（右上）; 水下165英尺处，在弧光灯照射下拍摄出的布坦设置的标志（右下） 。图源：公共领域
他将灯重新摆放在相机两侧，并将整个设备降至水下165英尺。他选择的拍摄对象是水底写着“海洋摄影（Photographie Sous-Marine）”的牌子。他花了一个小时将设备拉回甲板，整个设备的总重量为1100到1320磅之间。但吃的这些苦都是值得的。此次深度远超以前，但拍摄出的图像却清晰鲜明。
实验过程中，布坦像现在的水下摄影师一样，不得不解决光线这一关键问题。 他测试了各种光圈，并与电气工程师M·肖富尔（M. Chaufour）一起发明了一种水下闪光灯，这个闪光灯由装有氧气的玻璃瓶和一根可用电流点燃的镁线组成。 但仍有不定因素影响拍摄结果。瓶子有可能会爆炸，光线会被蒸汽遮挡或灯泡发光不均匀。
水下镁灯使用说明。图源：法国国家图书馆
经过长期不懈的实验，布坦拍摄出了世人前所未见的海底照片。他为自己拍了一张水下照片，脸颊上都是搞笑的气泡。一个秋天的早晨，布坦用他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水下摄影装置，在特洛克海湾为他的助手约瑟夫·大卫拍摄了一张正在潜水的照片。他从距离相机10英尺高的船上拉动操控百叶窗的绳索。
这位法国人开创了许多个第一次，包括第一本关于水下摄影的书，该书在1900年巴黎博览会时出版。据说他的学生称他为“海狼”。但在为了博览会而进行的摄影实验后，他不再拍摄其他的水下照片。1929年，退休后的布坦来到滨海苏格尔特（Tigzirt-sur-Mer）的阿尔及利亚海岸（Algerian coast），把他的潜水事业搁置一边。真的搁置了吗？事实上，退休后的老爷子手绘了海底世界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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