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盟80年•征文选登】一位福建籍海外盟员的家国情怀

叶忠惠福建民盟 2021-06-20

编者按

今年，是中国民主同盟成立80周年。为全面回顾民盟同中国共产党团结合作的奋斗历程，弘扬民盟光荣传统，讲好民盟故事，展现盟员风采和爱盟情怀，民盟福建省委会开展了以“庆祝中国民主同盟成立80周年”为主题的文艺作品和微视频征集活动，得到全省各级民盟组织和广大盟员的积极响应。即日起择选作品分期推出，欢迎关注。

一

1949年10月1日，随着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冉冉升起，毛主席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在今天成立了！”同样是这一天，马来西亚槟城同善小学校长白雪娇，在校园里升起一面五星红旗，这是海外升起的第一面五星红旗。

新中国成立前夕，白雪娇从报纸上看到即将诞生的新中国国旗的图样，爱国心切的她请裁缝师傅偷偷仿制了一面……

因为在校园里升五星红旗，白雪娇被马来西亚英国殖民当局以“中共特嫌”之名逮捕入狱，押解到吉隆坡最高政治部特别监狱秘密审讯。尔后，她被投进怡保集中营，关押了整整一年后，因罪证不足，于1951年初，她被英国殖民当局押上货轮，驱离马来西亚。

白雪娇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祖国。

白雪娇回国后定居广州，回国不久便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广东华侨中学、广东师院、广州大学任教，她把自己的后半身都奉献给了党的教育事业上。2014年，白雪娇病逝于广州，享年100岁。

▲左图为晚年白雪娇，右图为白雪娇齐鲁大学毕业照

白雪娇，又名白雪樵，1914年生于马来西亚槟城，祖籍福建省安溪县，中国民主同盟马来西亚槟城分部妇女部部长，槟城筹赈会妇女委员。

二

1939年，白雪娇响应“南侨总会”号召，回国参加抗战。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春天，她离开祖国，回到马来西亚父母身边，在槟城福建女子学校任教。

白雪娇1946年回马来西亚的时候，国内局势已相当危急，黑暗反动势力猖獗。这年6月26日，国民党反动当局悍然撕毁《停战协议》和《政协决议》，公然向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血腥镇压国统区和平民主运动，大肆屠杀和迫害爱国民主人士。民盟中央委员李公朴在昆明组织领导群众集会，声讨和揭露蒋介石反动当局，于7月11日晚被国民党特务暗杀。4天后（7月15日），民盟中央执行委员闻一多先生在悼念李公朴的大会上，痛斥国民党暗杀李公朴的罪行，会上，他发表了《最后一次讲演》，在回家途中被国民党特务暗杀身亡。这两起血案好似美军投在广岛长崎的原子弹，瞬间在举国上下激起万丈狂澜，有识之士无不愤怒声讨。

因为认同民盟“反对独裁，要求民主；反对内战，要求和平”的正义主张，1946年5月，白雪娇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不久，受命担任民盟槟城分部妇女部部长，李、闻被害之际，她正在槟城福建女子学校任教。

前后不到一周时间，民盟中央两位重量级人物相继被害，盟员白雪娇心中的愤怒和哀伤可想而知。赶走了侵略者，人民仍然无法享受和平与安宁！她茫然了。两位民主斗士为了唤醒黑暗中的劳苦大众，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白雪娇深受感动和鼓舞。这两个血腥的、残暴的事件激起白雪娇的斗智，她终于看清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伪善和凶残，对黑暗反动势力越发仇恨，对光明、对和平更加向往。李、闻被杀之后，千千万万像白雪娇这样的爱国青年和有识之士，纷纷把目光投向延安，把国家统一和民族复兴的希望寄托延安，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发展。

受“南侨总会”影响，经过抗战洗礼、对和平满了憧憬、对新中国满怀期待的白雪娇，在鲜血的洗礼中茁壮成长！她在福建女子学校积极宣传中国共产党进步思想，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和残暴，被该校那位同是华侨的国民党籍校长开除。离开学校的白雪娇原本打算转战新加坡，后经进步侨团劝阻和盟组织安排，她毅然留在槟城开展工作。在进步侨团帮助下创建“同善小学”，并担任校长，继续在异国的土地上播撒华夏文明的种子。

三

和其他华侨青年相比，白雪娇的经历不算坎坷，但充满传奇。

白雪娇1914年生于马来西亚一个富裕的华侨家庭，父亲是橡胶公司老板，与众不同的是她的成长履历：从福建女子学校毕业后，她回国去厦门集美学校深造，1937年初考进厦门大学中文系，后因抗战暴发，为躲避战乱回到马来西亚，在槟城协和学校当教师，同时担任槟城妇女筹赈会委员，回到马来西亚的白雪娇已经成长为槟城抗日救国的骨干力量。

1937年，中国还是一个以女子“裹小脚”为美的年代，白雪娇的履历显得特别耀眼。经历造就不凡，这些非凡的人生阅历在她心里埋下了“叛逆”的种子。回集美上学之前，白雪娇和其他同龄人没有太大差别：徜徉在人生春季，青春和知识给予她理想和激情，她对未来满怀憧憬。

……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的侵略和掠夺更加肆无忌惮。到了“七七事变”，日本侵略者已完全扯掉遮羞布，对我国发动全面侵略战争。我国东南沿海港口城市相继沦陷或被日军封锁，从香港到广州和从香港经海防转越桂线进广西的这两条国际通道均已被切断。日军企图切断国际社会对华援助，甚至不惜使用生化武器、发动“南京大屠杀”，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在这事关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海内外中华儿女奋起抵抗，誓死保卫祖国。

因日军封锁，海外援助无法进入，国内抗战形势异常严峻。为瓦解敌人的封锁，一支由汉、彝、白、傣、回、苗等10个民族同胞共同组成的20万民工不舍昼夜，仅用8个月就在云贵高原的大山和峡谷间修起一条长1146.4公里长的滇缅公路。

自鸦片战争以来，列强欺凌、军阀割据、连年战乱，神州大地民不聊生，虽然在海外募集到了丰富的抗战物资和运输车辆，但是，国内召募不到司机和保障运行的汽车修理工。

1939年2月7日，陈嘉庚先生应国民政府请求，以“南侨总会”名义向社会发布征募通告，招募“机工”（司机和汽修工）回国服务。各地华侨热烈响应，通告发布仅10天，第一批“机工”集结新加坡，整装待发。5月18日是槟城“机工”出发的日子。藏在“机工队”里的白雪娇把准备好的路费忘在家里。回家取钱的时候，被刚从邻居口中得知自己回国消息的、急得团团转的父母“逮”个正着。虽然一样爱国，思想保守的父亲并不同意白雪娇回国抗战，他始终认为“上战场是男人的事……”他说“月亮不能代替太阳晒谷子……”

白雪娇去意已决，父亲的慈爱和母亲的泪水终究没能把她留下。那时的南洋，没留住儿女的岂止白家！

据《南侨机工抗战纪实》披露：1939年2月至9月间，“南侨总会”共招募“机工”3192人，分15批回国，加上先前自发回国的，回国“机工”总数超过3260人。

白雪娇成为“南侨机工”4朵金花（李月美、陈乔珍、白雪娇、吴秀芬）之一，她是南洋爱国华侨的一面旗帜，是中国民主同盟在海外的一座丰碑。

四

一个富家小姐，要放弃细软的、安逸的生活，奔赴战火纷飞的战场，走出这一步并不容易。为隐瞒父母，白雪娇用“施夏圭”这个化名报名。后来，她是这样解释的：“施”是母亲的姓，“夏”代表苦难的祖国华夏，“圭”与“归”谐音，表达自己“为华夏而归”之意。白雪娇的情怀和格局已不言自明。这样，人们就不难理解这位富家小姐，为什么要瞒着父母报名参加“机工队”了。

人们记住白雪娇，大概是因为她回国前写给父母的那封感天动地的告别家书：

“亲爱的父母亲，别了，现在，什么也不能阻挠我投笔从戎……家是我所恋的，双亲弟妹是我所爱的，但是破碎的祖国，更是我所怀念热爱的……虽然几次犹疑、踌躇，到底，我还是怀着悲伤的情绪，含着辛酸的泪水踏上征途了……虽然在救国建国的大事业中，我的力量简直是‘沧海一粟’，可是集天下的水滴而汇成大洋，我希望我能在救亡的汪洋中，竭我一滴之微力……”

不是说“女儿是水做的”么？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安逸和苦难的试练中，在小家和大国中取舍时，女人更有理由犹豫和踌躇。之所以叫人感动和怀念，是因为这个水做的柔弱女子以国家的利益为选择，以人民的需求来取舍，能为苦难中的祖国“竭自己一滴之微力”。

临行前，白雪娇把写好的家书托付友人，嘱咐友人待其离开后再将信转交父母。她走后，家书并未按她的意愿转到父母手中，而是发表在了1939年5月19日的《光华日报》上，成为激励南洋华侨青年投身抗日救国运动的催化剂，感动着、激励着海内外的中华儿女。

▲1939年5月19日马来西亚《光华日报》刊登的白雪娇家书

因为是家书，里头没有铮铮誓言，没有铿锵的表白，只是平静地倾诉，儿女情长、家国依依。谁也没有想到，这封即将远行的女儿写给父母的告别信会成为感动世纪的“抗战家书”。八十年后的今天，白雪娇的女儿在央视《朗读者》的舞台上再读这封家书，人们依旧被深深感动，为之垂泪。一句句温情的倾诉构筑成白雪娇这位柔弱女子坚固的人格长城，化作海外游子保家卫国的精神力量，成为那个时代中华儿女的道德标杆，感动人间百年！

人们不禁要问：一位富家千金，哪来如此宏远的格局和担当？怎样的环境造就怎样的人，白雪娇的父母和叔叔都是爱国华侨，叔叔白仰峰先生是马来西亚赫赫有名的爱国侨领，是陈嘉庚先生领导的“南侨总会”的主要成员！

五

▲1962年白雪娇在中山图书馆演讲《红岩》故事

对于从小就在优越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像白雪娇这样的侨华青年，滇缅公路上的艰难困苦是不可思议的，当然，他们对祖国抗战事业的牺牲和贡献也是不可思议的！

林少川《回国参战功昭日月》：“1940年10月至1941年2月这130多天里，日军出动400多驾次轰炸机对滇缅公路重点桥梁设施进行20多次轮番轰炸。其中，1941年1月23日这天，日军出动9架轰炸机对功果桥进行狂轰滥炸，致使一半桥面坠入澜沧江……”

《新华日报》1941年1月27日：“当此路通车之始华侨司机就做了开路先锋，他们驾车驰至芒市、遮放一带，每天遭遇流行的恶性疟疾，平均死亡率每日约计七、八人。”

《中华民国统计提要》：“从1939年到1942年这三年间，经过滇缅公路运输的抗战物资约45.2万吨……”

《华侨先锋》2卷9期记载：“南侨机工”在滇缅公路上日运输量保持在300吨以上……”

白雪娇没被困难吓倒，一心想上前线、想参加八路军的她，辗转从昆明经贵州，历尽千辛万苦到达重庆，向重庆八路军办事处表明自己的愿望和诉求。敌机轰炸已经阻断了通往延安的路，办事处负责人邓颖超大姐见到这位排除万难、手捧一片丹心从海外归来的热血青年，感动不已，危难中的祖国多么需要这样的人才，应当爱惜和保护！

邓大姐告诉她，抗日不一定要去延安，什么地方都可以抗日。白雪娇听了邓大姐的建议，暂时放下奔赴延安的想法，改道去因抗战内迁至成都的齐鲁大学深造，用知识的力量服务祖国抗战。

入学后，她加入了华西大学学生宣传队，活跃在川北抗日宣传和慰问一线，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将国内战况和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方针及时传播海外，为国内抗战争取更大的支持和帮助。

那时，身在国内的白雪娇，早已名扬南洋，成为槟城家喻户晓的巾帼英雄。在南洋，无数像白雪娇这样的华侨青年，为保家卫国、为捍卫世界和平，不惜牺牲一切，他们为祖国抗战胜利和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做出了卓越贡献和巨大牺牲，他们永远值得后人尊敬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