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监控……
1.
女大学生李心草“自杀”事件，让昆明再度站到了舆论C位。“自杀”打上引号，是因为这只是官方认定，但事实如何仍然扑朔迷离。
李心草是昆明理工大学大二学生。9月9日凌晨3点，李心草的家人接到昆明盘龙区鼓楼派出所的电话，说“有四个孩子约一起跳江，其中一个就是李心草”。家人到后，值班民警又告知“李心草醉酒自杀”。
这个说法当然无法令李心草的家属尤其是她的妈妈接受。李心草勤奋好学，大一时就通过了英语六级，正准备考研。此前几天，她已买好车票，打算回家与妈妈一起看阅兵式。这样的女孩子，有什么理由走上轻生这条绝路？
一个母亲的直觉是准确的。查看监控视频后，李心草的妈妈看到了让她崩溃的一幕。
9月9日凌晨一点，李心草与室友任某出现在一家酒吧，同时还有另外两名男子，李心草遭到其中一名男青年的猥亵和殴打。而作为她闺蜜和室友的任某，很显然在其中扮演了类似皮条客的角色，她不仅没有在李心草被猥亵的时候出手相助，反而协助男子控制住情绪激动的李心草，使其挨了男子几记耳光。事后，她还分别拥抱了两名男子。视频中，多次传出李心草“我要报警”的哭救声。
然后李心草试图搭乘出租车离开未果，最终死在了盘龙江里。此时，距离她19岁的生日只有两个月。
2.
整个事件过程，都是李心草的妈妈通过QQ空间披露的。从李心草死亡，到她的妈妈发文，大约过了10多天。在这10来天的沉默期内，李妈妈应该是经历了痛苦的等待，等待警方给出更合理的说法，等待事情进入法律程序。很显然，她最终失望了，猥亵和殴打李心草的人渣依然逍遥法外。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发帖向外界寻求帮助，试图以舆论的力量为孩子也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公力不彰，只能选择私力救济。这是一位母亲最后的努力。
一个心酸的细节是，就连李心草的尸体，都是由她的妈妈找人打捞上来的。
当这篇名为《一个母亲的血泪控诉：谁能告诉我一个真相？》的帖子引起包括人民日报在内的多家媒体关注后，盘龙区警方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10月12日，盘龙公安分局发出一条情况通报，通报说，今日，发现网民在新浪微博反映关于李心安监局等盘龙区桃源街落水身亡的帖文后，盘龙公安分局高度重视，立即成立工作组对网民反映的情况开展核查，及时对外公布核查结果。
3.
通报越短，事越大。我在上一篇文章中，专门讨论了“如何才能写好警情通报”的问题，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再次验证。这则通报，只有短短百来字，但透露的信息却很值得玩味。
案情经过，警方是知道的，而且肯定比李妈妈知道得更为详尽。酒吧里的视频，警方也是有的。但直到“发现网民在新浪微博反映关于李心安监局等盘龙区桃源街落水身亡的帖文后”，警方似乎才高度重视起来。
不是挑刺，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一个女大学生的非正常死亡本身并不值得重视，只有上了热搜、成了舆论焦点以后，才配得上高度重视？那么，重视的到底是热搜还是生命？
“醉酒自杀”的结论，下得也是匪夷所思。只要看了视频就知道，李心草的死亡原因存在多种可能性，即便是自杀，也与另外三个年轻人脱不开干系。警方解释，视频是跳着看的，李心草被猥亵和殴打的情节，“看漏了”——这是国产肥皂剧看多了吗？
显然，警方应该是采信了另外三个年青人扯出来的“相约自杀”的鬼话，一个真敢编，一个真敢信。
4.
对于公民的非正常死亡，要有敬畏感，最起码应该有一个最起码的调查取证过程。过早下结论，不仅草率，也难有公信力。
说什么好呢？当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时，无妨就感谢吧。感谢摄像头，给真相留存了机会。感谢自媒体，让信息得以传播。感谢网友，围观形成了倒逼力量。
如果没有摄像头，李心草案大概率就会以自杀落幕，所有的罪恶都将掩盖在无边黑夜中，所有的冤屈都将沉没在冰冷的盘龙江江水里。
我知道，各大自媒体平台很快就会密集出现诸如“女大学生之死，永远不要高估人性”之类的文章。这样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很无聊，还散发着一种恶臭味。在一个连监控视频都看不懂的社会，我们有资格谈人性这么奢侈的东西吗？我们不配，知道吗。没看监控的时候，就监控坏了，看到监控就就是跳着看的，接下来可能会说我眼瞎我色盲，脸都不要了。
事实上，千百年来，人性从来就没有变过，基本上维持在同一个水平。按照《自私的基因》的说法，人性在整体上甚至是向善的。哪里没有人渣？你怎么可能防得住人渣？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无休止地褒人性这碗鸡汤，而是踏踏实实守好各自的底线。比如，不要总是等到上了热搜才重视。
5.
不幸的人总是更容易遭遇不幸。就像李心草的妈妈在帖文中的悲情发问：人生的三大不幸怎么都落到了我的头上？这是因为不幸的人往往弱小，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伤害她们的成本相对较低，不幸是她们不幸的根源。
比如李心草，幼年丧父，妈妈有严重的心脏病。在这样一个苦难的家庭中成长，除非内心特别强大，她怎么可能辩别善恶，哪有能力反抗罪恶？法律和制度，就是用来保护这些弱小者、卑微者。
一个流量艺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保安前呼后拥，一个外国人丢辆自行车不会引发世界大战，但是我们常常颠倒主次，把资源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打黑除恶，除恶务尽，我从未像今日这么支持和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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