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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上,婆家要把她的女儿送人

左左 左左的异想国 2020-12-15

本号原创插画 插画师|喵喵夏


今天的故事,我配了歌,业余选手,不好听轻喷哦


歌名:《记得》

原唱:张惠妹

翻唱:左左


江雪父母的婚姻,只存续了七年,便戛然而止。

 

往后余生,漫长的岁月中,江雪再也没有遇到过,像她爸妈那样恩爱和谐、伉俪情深的夫妻。


01

 

上世纪八十年代,男女婚配盛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雪的父母,却是自由恋爱、一见钟情。

 

江雪的爸爸叫江汉,妈妈叫薛蓉。

 

女儿取名为江雪,雪是薛的谐音。她既是他们俩爱情的结晶,也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最好的见证。

 

故事的开始,是二十多年前,一个夏日午后,微风不动,蝉鸣聒噪。

 

二十三岁的江汉,无意中走进街边的一家百货商店。

 

柜台后面,一个梳着长辫子,容貌秀丽,温婉恬静的姑娘,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姑娘就是薛蓉。

 

江汉的心砰砰直跳,在薛蓉清亮的目光中,手忙脚乱地挑了几样东西:脸盆、毛巾、搪瓷碗。

 

他刚分配了工作,需要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买完后,他叮叮咣咣地提着东西回到单位的宿舍,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眼前一直浮现着姑娘的身影。

 

黄昏,江汉终于忍不住,再次来到商店。一进门,却看到薛蓉正在抹眼泪。

 

她给顾客多找了十块钱,需要自己垫出来。在那个年代,十块钱并不是个小数目,薛蓉也刚参加工作不久,没什么积蓄。

 

江汉问明缘由,立刻走上前道:“姑娘,我就是为这个事来的,实在不好意思…下午买完东西就急着赶回去,也没多注意,刚刚才发现你多找了我十块钱……”

 

他煞有介事地把兜里的钱扒拉出来。薛蓉泪眼婆娑地,看江汉拿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放在柜台上。

 

还鞠了个躬,连连道歉,然后退了出去。

 

02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江汉刚下班,一出门就看到薛蓉站在大门口,左顾右盼地,仿佛在寻找什么。

 

心瞬间欢呼雀跃,他疾步跑过去:“嗨,你怎么来了?找谁呢?”

 

薛蓉抿嘴一笑:“我就找你!”

 

然后,她对江汉伸出手:“还你!”

 

素手纤纤,手心里,是叠成一卷的十块钱人民币。

 

薛蓉含羞道:“谢谢你帮我,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没多找你钱,你一共花了五块二,给的是零钱,正好……我今天刚发了工资,还你!”

 

江汉挠挠头,也笑了,他为她记得这么清楚而高兴。

 

他没有接钱,鼓足勇气说:“不如……我们把这钱花了吧!”

 

那天晚上,他们俩很奢侈地下了顿馆子,又看了场电影。

 

迎着夏夜的晚风归来,彼此心里都在哼唱着欢快的小夜曲。

 

缘分就这样注定,一年后,他们结了婚,再然后,有了女儿江雪。

 

03

 

在江雪的记忆中,父母从没吵过架,他们俩兴趣相同,爱好一致,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家里有一架电子琴,冬夜漫长,晚饭后,爸爸会抚琴弹奏,妈妈在一边唱歌。

 

唱《莫斯科郊外的夜晚》,也唱刚刚流行的港台歌曲。

 

爸爸的目光总是温柔深情地停在妈妈脸上,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如此吧。

 

有时候,他们俩会背着江雪说悄悄话,然后妈妈脸着红,爸爸在一边瞅着她乐。

 

江雪会好奇地凑过来,抗议道:“你们俩说的什么?我也要听!”

 

爸爸妈妈对视一眼,又一起大笑起来。

 

那么欢乐的时光,只可惜,太过于短暂。

 

04

 

江雪五岁那年,妈妈突然病了。

 

她住进了医院,家里变得一片冷清。爸爸每天奔波不停,脸色日益凝重。

 

江雪并不知道妈妈得的是什么病,她只是无比怀念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温暖愉悦。

 

每天早上起床,她都会充满期待地问一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临时从老家赶来照顾她的外婆沉默会儿,才小声哄她:“快了!”

 

偶尔,江雪会被爸爸接到医院探望妈妈,浑身插着管子的妈妈,让江雪觉得分外陌生。

 

她静静地躺着,单薄而孱弱,江雪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摸妈妈的脸,她没有任何反应。

 

江雪突然觉得害怕,妈妈怎么会不理她呢?她委屈地、小声地哭了。

 

江汉走过来抱起女儿,无限怜爱地说:“雪儿不哭,妈妈…只是睡着了...”

 

他沉痛又心疼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妻子。薛蓉的病情很不乐观,这段时间,他已经快被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击垮了。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承受着巨大的病痛,日渐憔悴。

 

他恨自己不能替她。

 

05

 

一个秋日的周末,江汉打来电话,让外婆急急地把江雪送到医院。

 

出乎意料,妈妈看上去好多了。她让江雪坐在身边,久久地把她抱在怀里,又给她梳了头发。

 

像以往的很多个清晨那样。

 

薛蓉手巧,会梳很多繁琐精巧的发型,她喜欢变着花样儿打扮女儿。

 

在那个灰头土脸的年代,小小的江雪总像一朵美丽的太阳花,明媚娇艳。

 

薛蓉让江雪打开书包,和她一起读了拼音。她轻轻地摩挲着江雪白嫩细致的小脸,温柔地说:“雪儿明年就要上小学了,要好好学习,听爸爸的话哦!”

 

然后,薛蓉抬起头,目光像羽毛一般,轻轻地落在江汉的脸上。江汉倏然转身,不忍和她对视。

 

那是妈妈生病以来,江雪最高兴的一天,妈妈终于好了!

 

小小年纪的她,并不知道,妈妈那天的表现,叫回光返照。

 

也因此忽略了,爸爸骤然转过的身子。他久久地站在窗边,一任泪水在脸上纵横。

 

人生最大的残酷,莫过于,无力回天。

 

06

 

当天夜里,薛蓉的病情加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准备后事。

 

江汉把薛蓉接回了家。

 

薛蓉已经不会说话,她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生命的体征越来越微弱。

 

江汉坐在她身边,紧紧地攥着她柔软的手,似乎想用这种方式,留住她渐行渐远的魂灵。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蓉蓉,你放心,我会好好抚养雪儿!我爱你…”

 

薛蓉的眼睛闭着,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第二天下午,薛蓉停止了呼吸,江汉伏在她身上,七尺男儿,哭得肝肠寸断。

 

江雪那时候还不太明白死亡的意义,只是爸爸的哭声,让她心碎而恐惧。

 

她从没见过爸爸哭。

 

城郊的一座新坟,就是薛蓉最终的归宿。那年,她二十九岁。

 

07

 

江汉老家的亲人匆忙赶过来,帮忙操办薛蓉的后事,商议父女俩以后的生活。

 

家里没了女人,一个男人拖着个孩子可怎么过。有人提议说,让薛蓉妈把江雪带走。

 

江汉固执地沉默着,不置可否,现场出现短暂的尴尬。

 

长辈倚老卖老地劝解:“江汉,你才刚三十,肯定是要再娶的嘛,带着个丫头多不方便!”

 

江汉额头的青筋暴起,他愤怒地拍了桌子:“蓉蓉刚走,谁再说这种话马上给我走!”

 

众人面面相觑,江汉暂定截铁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了!我会守着蓉蓉,好好抚养雪儿!”

 

有人为之动容,有人嗤之以鼻:漂亮话谁不会说,来日方长,走着瞧吧,一个年轻的单身汉,能熬下去才怪!

 

08

 

江汉就这样开始了和女儿相依为命的生活:工作养家,日常接送,辅导作业,睡前故事。

 

甚至,他学着给江雪扎辫子,学着给她搭配衣服,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驾轻就熟。

 

他让女儿像妻子活着时那样,依然每天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他不愿意让江雪忍受异样的目光,说她是没娘的孩子。

 

既当爸爸,又当妈妈。心里再痛,也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他对薛蓉临终前的承诺。

 

只是夜深人静,女儿睡着后,他会蹑手蹑脚地出来,坐在沙发上,久久地端详着茶几上薛蓉的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条碎花长裙,眉眼微弯,温柔恬淡地笑着。

 

深秋的夜晚,冷雨敲窗,他想起之前也有很多个这样的时刻,窗外雨声潺湲,他相互依偎,什么都不说,心里却是融融暖意。

 

何当共剪西窗烛?何时共话秋夜雨?

 

再也不能了!

 

江汉捂住脸,有眼泪从指缝间汩汩溢出。

 

09

 

薛蓉离世半年后,就有人张罗着给江汉介绍对象了。

 

除了丧偶的离异的,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单身女子。而江汉见都不见,直接拒绝。

 

江雪再大一点儿,有亲戚朋友撺掇她来劝江汉:“爸爸,再给我找个妈妈吧…”

 

江汉怔怔地看着女儿,低沉地说:“雪儿,妈妈只有一个…谁也代替不了她!”

 

他经常抽空来到薛蓉的坟前,坐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回忆着过去,说着现在的生活。

 

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流逝着,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江雪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离家之前,她以成年人的口吻劝慰爸爸:“爸,以后我不能陪你了…有合适的,你就找个伴吧,这么多年,别再苦着自己了。我想,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会理解你的…”

 

江汉笑笑,语气郑重地说:“爸爸不苦,妈妈一直住在爸爸心里,从没离开过…如果我再找个女人,心里却还记挂着你妈,就对不起人家;可是忘了她,我又做不到…”

 

这是江雪第一次听到爸爸诉说他对妈妈的深情,她佯装不在意,心里已是泪水泛滥。

 

10

 

江汉被查出肺癌那年,还不到六十岁,彼时,江雪已经成家。

 

发现已经是晚期,医生建议放弃治疗。

 

这个消息对江雪来说如同晴天霹雳,这些年,爸爸是如何辛苦又坚强地照顾她,而现在,她刚能反哺,他却要离开。

 

子欲养而亲不待。

 

江雪心如刀绞地回到家,却发现爸爸心情很好,丝毫没有绝症病人的萎靡颓丧。

 

他哼着欢快的小曲,枯槁的脸上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接下来的几天,他让江雪陪着他,去买新衣服,新鞋子。他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染了头发,看上去仿佛年轻了十岁。

 

江雪忍痛含笑问:“爸爸,这么多年你都不在意形象,怎么现在这么臭美了?”

 

江汉一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一边乐滋滋地说:“我就要去见你妈妈了,你看,她还是那么年轻…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不然配不上她了!”

 

桌上,照片里的妈妈静静地笑着,是的,她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龄,碎花长裙,眼神明澈。

 

江雪哭到不能自已。

 

江汉走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如多年以前,他诚挚地对女儿说:“雪儿,你已经长大,能独立生活了。爸爸答应妈妈的事,做到了…现在,我该去陪妈妈了,死亡并不可怕,只是相亲相爱的人,在另一个世界的重逢…”

 

两个月后,江汉平静离世。江雪把父母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七年夫妻,一世长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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