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两女人,戴着老公送我的同款项链
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岑桑
01
午后3点,刚刚雨过天晴,小区上空飘荡着贝多芬《命运》的钢琴声。
我从健身中心回来的路上,遇见了B座12楼的王太太。我们在楼下闲聊。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王太太的老公比较富有,且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虽然身家和真正的富豪标准还有一段距离,但脾气倒是先有了富豪范儿,常常在家里打骂王太太。这已经是我们小区人尽皆知的秘密。
不过就在说话的工夫,让我后怕到现在的事就发生了。
不知是在哪一层,突然掉落一件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坠下,发出一声“哎呀”。
我和王太太都听见了。那东西砸到了一人。
我连忙跑过去,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的石膏。从碎片里的波浪长发和撇着的嘴巴来看,我分明认出那是著名的贝多芬头像。而躺在地上的正是王太太的老公。
这位坏脾气的王先生已经不能骂人了,他正十分不雅地伏在地上,口吐白沫。
王太太捂着头,发出嘹亮的尖叫。
这一天,比救护车先到的是警车。一个自称陶警官的男人向我们问话。
王太太惊恐得语无伦次。我只好一人作答。
就在这时,3楼的陈阿婆神色诡秘地走过来说:“这是谋杀,我知道凶手是谁!”
陈阿婆压低声音说:“你们不知道吧?前几天晚上,一到凌晨2点,我就听见楼上有人扔东西。砰砰砰地响过几下就不响了。我一直不明白楼上这是做什么呢,但今天我就明白了。因为王先生被砸的位置,和每天掉落东西的地方一点不差。”
如果陈阿婆说的不是假话,就说明扔东西的人很有可能是在找位置。那么王先生被砸,就不是场意外,而升级成了蓄意谋杀!
陶警官警惕地追问:“那你看到是谁了吗?”
陈阿婆慢慢地点点头,突然指着陪在王先生身边的王太太说:“凶手就是她!”
我一听就笑了。我说:“不可能吧。王先生被砸的时候,我和王太太正在楼下聊天。凶手怎么会是她?”
这时,救护车已经来了。陶警官却拦住了要上车的王太太,说:“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与这件案子有关。所以麻烦你带我去你家看一看。”
02
王太太12楼的家很阔气。作为目击证人和举报人,我和陈阿婆也顺理成章地跟了进来。
陈阿婆很快就带着陶警官找到了假定的“作案窗口”。
那个窗子实在太有问题了。因为全屋都紧闭着窗子,只有它是大敞着的,而且窗台上放了盆硕大的、摇摇欲坠的仙人球。只要轻轻一推,就会飘摇落下。
王先生真该庆幸掉下去的不是这个。要不然,他连口吐白沫的机会都没有。
陈阿婆显得相当兴奋,她说:“你看,我就知道她有问题,这位王太太天天被她老公骂,怀恨在心,所以想杀他泄恨。”
王太太脸色相当难看,噤声站在一旁,八成是说中了心事。可问题是,花盆还在窗台上。掉下去的是“贝多芬”,不是仙人球。
陶警官一边伏在窗台上说:“这只能算是作案动机,不是证据,你不能......”
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大概是想和一个爱八卦的老太太较什么真儿呢。
而一旁的王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她立时尖刻地对陈阿婆说:“你这个人的嘴怎么这么毒哟,谋杀是随便乱说的吗?”
陶警官从窗子外面缩回头问:“11楼住的是什么人?”
“没人啊,那是还没卖出去的空房子。”王太太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显然,陶警官转移走的视点,让她松了口气。
我看,这才是最大的疑点。不过陶警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奔出了房门。
我好奇地向下看了看,11楼的窗子紧闭,只露出一段干干净净的窗台。
但是,这不是很可疑吗?我觉得这事儿越来越蹊跷了,于是跟着跑下了楼。
11楼的房子是一套尚未出售的毛坏房。门锁早就坏了,物业也没有派人修。空空的房间里,连门框都没有。
一个长久没人管理的房子,窗台却一尘不染。那一定是有人擦过了。而且,这个人不但擦了窗台,还打扫了地面。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为了掩饰留下的痕迹,仔细地清除了指纹和脚印。
但我和陶警官站在特别干净的房间里,都有点疑惑。
从案发到现在,凶手擦去证据,安然离开,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小区上飘荡的琴声,终于匿迹在傍晚的阳光里。陶警官在楼下取证的同事也开始收工了。
王太太搭着警车一路赶去医院。陈阿婆意犹未尽地站在门前,迟迟不肯回家。
我揶揄地说:“阿婆,您不累吗?”
她却精神抖擞地说:“这有什么累的。我突然想起件事,忘了和警察说。”
03
通常的星期天,我会起得晚一点才去跑步。可是这一天,我却被警车的鸣叫吵醒了。
我伏在窗前,看见陈阿婆正站在C座的楼门前,和陶警官指指点点。看来她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忘了的事通知了警察。
B座发生的坠物案,关C座什么事?我真不是个八卦的女人。可面对这件离奇的案件,实在不能不八一下。
陶警官搭乘的电梯停在8楼。8楼住着小区里有名的大龄才女杜嘉琪。昨天那曲激情四溢的《命运》就出自她的手。
杜嘉琪家的门没关,我刚好看见陈阿婆神气活现地报料:“她和王先生偷情。这个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看她30多岁还没嫁,肯定是王先生不肯娶她。她怀恨在心要杀他。”
不过杜嘉琪可不是王太太。她用特别优雅的口吻说:“滚出去。昨天发生案件的时候,我一直在弹琴,你没听到吗?”
陈阿婆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陶警官借机满屋子找线索。杜嘉琪说:“陶警官,你有搜查证吗?”
陶警官尴尬地笑,“没有,我只是来例行公事问一问。
“那你问吧。”
陶警官踢了踢钢琴说:“这琴,刚移动过吧?”钢琴滑轮下的地板看得见几条划痕,依稀延伸到窗下。
杜嘉琪不紧不慢地回答:“昨天我想在夕阳下弹琴,所以推过去,可是又觉得太晒了,今天就搬回来了。”
“那这里原来是放什么的?”陶警官指着书柜上一个清晰的印迹,墨绿色的底漆,反出嫩绿的圆。
“茶杯。”
陶警官“砰”地拍响了桌子:“有这么大的茶杯吗?我看是贝多芬的石膏像吧!”
杜嘉琪却不慌不忙地笑了:“你说是导弹也行啊,不过听说办案是要用证据说话的吧。”
陶警官明显准备不足,第一仗就败下阵来。他临出门前,对着随行的小警员说:“去,多叫点人手过来,把犯案现场仔细找一遍。昨天就给我找了点破石膏,对案子有什么用!”
杜嘉琪却礼貌地站在门前,说:“各位慢走。”
04
这一天中午,日光明烈。B座12楼下的警戒区里,空空的见不到人影。搜索的警员也许躲避暑气,迟迟没到。只有一个纤巧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知在找什么。
“杜小姐是在找它吗?”
陶警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杜嘉琪吓了一跳。陶警官手里拿着一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U形的音叉。那是乐器用来定音用的工具,陶警官悠悠地说:“这是你的吧?”
杜嘉琪瞬间怔住了,没了昨天的凌厉。原来陶警官上午的最后一句是个标准的圈套,就等着唯一的听众杜嘉琪不请自来。
我这个“打酱油”的,早就看穿了他的秘密,躲在楼门里看热闹。
陶警官说:“昨天,我同事发现了这东西,都觉得奇怪。一个定音的东西为什么会混在石膏里。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有人想用它的自身振动,带动石膏像晃动,好让它自己从B座11楼的窗台掉下来。不是吗?”
杜嘉琪依然嘴硬,“陶警官,你疯了吧?音叉自己怎么会动呢?”
“它当然不会自己动。不过,我记得同样频率的声音,是会引起共振现象的。你昨天把钢琴推在窗前,用力地弹响《命运》,让琴声从C座清晰地传到B座,不就想用钢琴的声音,引起音叉的共鸣让贝多芬掉下来吗?这样一来,王先生在B座被砸伤时,你人在C座,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杜嘉琪张着嘴巴,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只好从藏身的楼门里跑出来,说:“哎,不用你帮忙找了。项链我找到了。”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我,当然也包括杜嘉琪,只是当她看见我手中的项链,才貌似明了地接口说:“你快过来给我解释一下,他们说我是来找音叉的。”
我说:“陶警官,你别难为她。我这条重要的项链找不到了,我想昨天在这里那么乱,可能是掉了,所以托她来帮忙找一找。”
这个理由,合理得让陶警官挑不出毛病。杜嘉琪连忙顺着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而我却挑衅地弹了下陶警官手里的音叉说:“知道吗?你的推理有瑕疵啊。凭根音叉的振动,把石膏像推下窗台。那么石膏像至少要一半探出窗台。那样岌岌可危的位置,还用钢琴共振吗?一阵风就可以把它吹下来了。”
陶警官不相信地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然了,我是大学物理系的助教啊。”
陶警官依旧满面疑惑地问:“你和杜嘉琪是朋友?”
这个问题杜嘉琪帮我回答了。她从衣领提出条项链,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她说:“这是鉴证我们友情的项链,所以她才让我帮忙找回来啊。”
这时,从医院回来的王太太刚巧经过,她瞥了眼我们手中的项链,仿佛明白了什么。我们三个女人在错身的一刹那,心照不宣地笑了。
05
好吧。这件事,还是从项链说起吧。
那是王先生送给情人们的礼物。他是“泡良”老手,仗着自已道貌岸然的样子,在健身中心里对单身女人骗情骗色。
他深知我们这些有知识的“剩女”,就算发觉他已婚,也会碍着面子不敢声张,于是屡屡得手,且肆无忌惮。
然而最先忍受不了的是他的妻子王太太。
他们日吵夜吵,吵得人尽皆知。最终王太太想了个简单的计划,把王先生的偷情艳照放在他经过的楼下,在他俯身捡起的时候,用花盆砸死他,一了百了。
我想,就算真的追查到她,她也会可怜兮兮说,我真是不小心的呀。
不过,她一连几天在半夜投重物、测位置,不但引起了陈阿婆的注意,也让C座的杜嘉琪看到了。在杜嘉琪的眼里,王太太是个可怜的女人。
王先生曾经告诉她,王太太是他家的保姆。
杜嘉琪看出了王太太的心思,觉得她一定会被抓住。所以她想了一个用贝多芬头像和琴音来完成的浪漫计划。
其实那天,王太太在楼下接到的电话,就是杜嘉琪打来的。她就是要拖住王太太不要上楼,好让“贝多芬”有机会替换仙人球。
只是很可惜,艺术系的女人,总有华丽的点子,却没有执行的脑子。她在B座11楼上留了大把的指纹和脚印,却不闻不问。
作为一个同样被王先生骗过的女人,我怎么能无动于衷。于是我在她走后,把11楼的毛坏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其实,我对陶警官说的没错。凭杜嘉琪制作的“音叉贝多芬”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如果警察找得再仔细一点,他们应该还会找到两个系着细丝的金属小球。那是我帮杜嘉琪添在音叉上的。
别忘了,我可是多年的物理助教,做一个放大振动频的小工具并不是件难事。有了它,“贝多芬”才可以安实地站在11楼的窗台,在《命运》激情肆意地召唤下,稳稳地荡出去,砸中王先生的头。
看来,这是个连警察都搅不清的案子了。王太太下了诱饵,杜嘉琪催动了音叉,我清理了现场,我们三个都只参与了一部分,却组织了一个完美的找不到作案人的“谋杀”。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叫作“谋杀”了。因为“被害人”没死,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出院了。
只是,看起来很健康的王先生,还是有一点点后遗症。就是位于后脑的脑垂体,在重击后,表现得不太正常。
那些有助于男性功能的激素,再也无法分泌了。他成了一匹被阉割的种马,只剩下一副虚张声势的暴脾气。
大热的天,他站在小区B座和C座的中间,叉着腰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高空抛物,瞎了眼啦。
而王太太却心情大好地在厨房洗着碗;我捧着小说,安然地享受我的暑假;杜嘉琪依旧弹着她的钢琴,只是她不弹沉重的《命运》了,改弹民谣风的《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
我们三个人,都像她书柜上那尊重新买回来的“贝多芬”,撇着嘴,拧着眉,就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