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是上司旧情人,我肯定能升职”
原创插画|喵喵夏 文|程不诺
这是今天的短篇独立故事,今天的袭月在第三条哦~
01
陶春天站在贺东民办公室门口,把衣领往下拉了拉,又慌忙拉上去,臊得差点打退堂鼓,可手却颤抖着敲了门。
“进来。”贺东民浑厚的男中音不怒自威。陶春天霎时矮了半截,轻手轻脚进去,怯生生开口:“贺总,抱歉耽误您一会儿,我想说点儿事……”
“要是林威竞聘制片人的事,就免开尊口吧。”贺东民盯着电脑,手指拨弄鼠标,一副日理万机的架势。
陶春天一阵鼻酸,强忍着继续:“贺总,您知道的,林威做了十年编导,能力摆在那……”
“那让他凭能力去竞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完了民主投票,谁也不能搞一言堂,你说是不是?”贺东民面无表情,连眼角余光都没偏移。
陶春天讪讪地告辞离开,站在外面愤懑不甘,又回身对着紧闭的门无声地“呸”!
仅能如此了。
此时的贺东民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羞涩的大男孩,更不会在纸条上写“此情无计可消除”悄悄塞去她手心。
只有林威那个见酒没命的蠢货,才会在部门聚餐时吆喝:“年轻那会儿,贺总追过我们家春天,可惜被我截胡了!哈哈哈,我林威混得没他好,可情场上胜了一筹!”
陶春天听了半截就想去捂丈夫的嘴,可来不及了。
成百号人一传十十传百,贺东民铁定听说了这番妄言,心里能舒坦?正值竞聘的紧要关头,他贵为负责全频道栏目的副总,实权在握,就算给林威使点绊子,谁能论出个卯来?
思来想去,陶春天决定亲自出马替不成器的丈夫说情,还特意穿了温柔的蓝色蕾丝裙,结果贺东民连看都不稀罕看,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简直比他拒绝在林威的事上高抬贵手,更让她感到屈辱。
02
陶春天刚进电视台的时候,追她的人不少,其中贺东民和林威最殷切。
贺东民笨嘴拙舌,又长了副憨厚面孔,只会一封封写情书。林威不一样,满嘴满脸使坏,哪好吃哪好玩门儿清,尤其那手吉他弹的,啧啧。
二十出头的陶春天,仍是小女孩儿心性,爱吃爱玩,自然更喜欢林威,过两年就跟他结了婚。
那时候大家都在一线岗位,看不出谁强谁弱,陶春天和林威的日子过得蛮乐呵。可渐渐的,情况起了变化。
笨拙的贺东民是个实干派,随着经验积累能力日进,深得领导器重。林威正相反,玩心比事业心重,什么都来两把,什么都不精,始终不上不下地混着。
2015年电视台改制,各频道成立公司,领导层大换血,贺东民摇身一变成了栏目副总。而林威吃惯了大锅饭,无力担当重任,连制片人都没混上。
陶春天更没戏,从生孩子开始,她三天两头请假,张嘴闭嘴婆婆老公娃,早沦为油腻的中年妇女。
公司化运营一来,舒坦日子到头了。干得少,发到手的钱自然也少。夫妻俩痛定思痛,为了不让娃输在起跑线,还得拼!两人有底子,又机灵,几年下来手艺都有长进。
尤其林威,拿了几个小奖,还有邀请拍片的人找上门。但他牟着劲,就想在本单位做出成绩,对外面的事不上心。
谁料就在竞聘的紧要关头,他那张嘴却惹了人!
陶春天快气疯了,要他去找贺东民道歉。他却不紧不慢:“他小子能奈我何,咱不为五斗米折腰!”
陶春天无奈,心下琢磨,那行吧,求人伤脸的事我上。毕竟贺东民对她一往情深过,当年写的情书没十万字也有八万字,多少会念点情面吧?
然而现实打了脸。贺东民何止不念旧情,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陶春天躲在卫生间,狠狠哭了一场。
03
不知哪个眼尖嘴欠的,把这遭遇告诉了林威。
那天陶春天进家就感觉气氛不对,故作轻松地说:“哎呦,你这大忙人比我回来的还早?”
林威冷哼一声:“你属茶壶的?真能装!”
陶春天强装的喜色顷刻碎了,白了丈夫一眼就去洗手换衣服。林威却撵过来:“听说你往贺东民办公室跑了一趟,回来就大哭,什么情况?你主动坦白,还是我去问他?”
陶春天将毛巾狠狠掼进水池:“你去问啊,有本事就冲到贺总办公室,问他能不能赏你个一官半职,省得你老婆去求人还被打脸!”
“什么!”林威瞪大眼嚷嚷,“他小子敢打你?我弄不死他!”
陶春天哭笑不得,扬起拳头在丈夫的胸口擂了好几下。林威抓住她的手,顺势揽她入怀。两人像往常一样,打打闹闹,重归于好。
她大略说了去找贺东民的经过,尽可能只陈述事实,不涉及情绪。可讲到贺东民怎样视而不见,鼻子还是发酸。
不料林威竟没心没肺地大笑,还调侃:“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就像西红柿,再红亮光滑,那也不是水果,干嘛自取其辱啊!”
陶春天胸腔中刮过一阵冷风,脸上顿时阴了。
林威赶紧躲去沙发角:“实话实说啊,别使用暴力。你瞅瞅贺东民离婚后,在他身边转悠的都是什么人?他看不上你也正常啊,不值当多想!”
陶春天惊异地注视着林威,不敢相信这是他吐出的话。这还是她当初追她的那个嘴上抹蜜的家伙么?当年,他明明说过贺东民配不上她,现在怎么就认定人家看不上她了?
一场凶猛的海啸席卷了陶春天的内心。
当晚失眠,她做了个决定,再次攻克贺东民!只有这样,她才能向林威证明,她陶春天依旧是水果,新鲜的、饱满的、充满生命力与魅力的水果!
04
再拜访贺东民时,她穿了条酒红色裹身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妆也画得精致,黑的黑、红的红,粉底匀净。
贺东民行了注目礼,而后说:“春天,你这是要去赴宴啊?”
战袍加身,陶春天添了几分自信,扭捏地掩唇轻笑:“可不是么。不过,还得看您赏不赏脸。”
贺东民脸色晴转多云,匆匆拿起桌上的笔和本:“今天实在走不开,我还有个会,先告辞了。有时间,我请你和林威一起吃饭。”边说边退,几乎是逃出自己的办公室。
陶春天跌坐在沙发上,明知该离开,却迈不开腿。难道真让林威说着了?人老珠黄、美人迟暮、韶华易逝……沮丧的词儿满脑子乱蹦。
正要走,贺东民桌上的电话响了。陶春天没多想,接起来问找哪位。对方说是某某花店的,问今年6月21号,也就是一周后,是否还按老规矩送花。如果送,现在可以预定了。
陶春天一愣,问:“什么老规矩?”
对方答:“还是向日葵对吗?今年给您搭配白色绣球和香槟色玫瑰,如何?”
一阵热浪涌上陶春天头顶,她赶紧挂断电话,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6月21,是她的生日!
每年这天,她都会收到一束向日葵,没有落款没有卡片。她一直以为是林威送的,总是喜滋滋拿回去,自拍几张美照发朋友圈秀恩爱。林威没否认过,回回帮她拍照……
敢情送花的人其实是贺东民!他居然这么长情!
陶春天心气平了,想必贺东民的冷漠与拒绝是故意的。是怕她看出他依旧恋恋不忘么?哎,真是的,快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纯!
她拿出包里的小镜子,照着将自己的短发整理了一番,迈起轻快的脚步走出贺东民的办公室,愉悦得想唱歌。
在初夏浓稠的绿叶中,她觉得自己是一颗汁液饱满的车厘子,散发着红宝石般迷人的光泽。
05
晚饭时候,林威一直挑刺。嫌凉拌黄瓜咸了,嫌西红柿炖豆腐甜了,嫌小米南瓜粥太稠,非要对着凉白开喝,家里又没现成晾好的水。
陶春天伺候烦了,将筷子啪地撂在碗上:“你发什么疯?”
林威长呼一口气,对桌边的儿子说:“回你房间写作业去,爸妈说点事。”
陶春天冷着脸,儿子悻悻地放下饭碗,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林威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找词。陶春天皱眉催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怎么这么粗俗!”林威冷哼,“跟贺东民说话的时候,也这样?”
陶春天恍然大悟,知道丈夫的病犯在哪儿了。她原打算争辩,可想到向日葵又莫名羞愧,态度温和了些:“谁又打小报告了?是,我今天去找了贺东民,可人家依旧没搭理我,逃命一样跑了。”
她自嘲地苦笑,起身收拾碗盘。林威赶忙接手:“我来我来,老婆大人辛苦了,赶紧歇歇去。”
陶春天顺势丢手,进了儿子房间。
心乱。千丝万缕绕成一团没头的毛线,解不开,理不顺。即便贺东民对她有心又如何?说到底,她与他都是擦肩而过的人了。如今这屋里的一大一小俩男人,才是她切实拥有的世界。
没错,不忘初心。她找贺东民的目的只有一个,替林威道歉,以免他在竞聘的事上使绊子。至于别的,有或者没有,都不是她一个已婚妇女应该考虑的东西。
想通这层,她忽然对林威的殷勤与小心生出一股疼惜。晚上林威给她按摩完,她破天荒提议:“我也给你按按吧。”
林威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坐都不会坐了,一个劲儿扭来扭去:“老婆,你累了吧?差不多行了,我这肩膀太硬,把你小手都捏酸了吧?”
陶春天笑而不语,心头那点不甘像冰淇淋遇上大太阳,全化了。
06
6月21号说到就到。
一整个上午,陶春天坐立不安。刚迈脚去食堂,送花人到了,让去大门口取。
她自知躲不过,一路都在思索该怎么告诉贺东民,她已经知道送花人是谁,以他们的身份,这样不合适。
然而花交到她手上,又觉得不对。
是向日葵没错,但只有向日葵。跟往年不一样,齐齐整整包在牛皮纸里,热烈、清爽,也有点平常。
“是不是错了?”她试探着问,“应该还配了白色绣球和香槟色玫瑰吧?”
送花人赶忙拿出另一束,的确如陶春天所说。可他重新核对了一遍地址,又将花放了回去:“奇怪,那束才是你说的,但配送地址不在这儿,我跟店里确认一下,稍等。”
陶春天一脑袋问号,留心听着送花人的电话。然而通话结束,确认订单配送无误。陶春天停留在原地,目送电瓶车渐渐远去,颇有些惆怅。
下班回家,她依旧找了个玻璃瓶将花插起来,却全无自拍的热情。倒是林威兴致不减当年,说把儿子送去了奶奶家,今天就二人世界好好庆祝,又是张罗菜又是拆蛋糕。
陶春天依旧在纠结花的事:“这是你送的吧?”
“当然!”林威对答如流,“年年都送,今年当然也要送了。”
陶春天撇撇嘴,拉凳子坐下。林威瞅着她脸色,讨好地递过一只纸袋:“我给你买了个包,看看呗。”
陶春天一看牌子立即火了:“林威,你是打家劫舍了还是升官发财了?咱这种平头百姓,用得起几万块的包吗?挣钱的本事没见着,花钱的本事倒大得很!”
林威也火了,将纸袋扔在地上:“我就这点宠老婆的本事怎么着!”说完起身就走,到门边又折回来,气哼哼嚷嚷,“今天你生日,你最大,我原谅你了!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明明是软话,偏要吼着说,听都听得出惊叹号。
正在流泪的陶春天不禁破涕为笑。林威这家伙,就是又让人有爱又恨的本事。
07
陶春天没想到,林威竞聘非常顺,如愿升任栏目制片人。
更没想到,当晚贺东民请她和林威吃饭。两个男人全无上下级的拘谨,嘻嘻哈哈喝酒吃肉,好得像兄弟。
饭毕回家,陶春天担当驾驶,故作不经意地问:“你俩不太正常啊,什么时候建立的革命友谊?”
林威眼神瞟过来,思索片刻,长叹一声,借着酒劲儿,招了。
去年6月21日过后,他像往年一样焦躁,想尽办法寻找妻子的神秘爱慕者。这回真被他找到了。是贺东民,高高在上的贺总!
林威气到爆炸,把贺东民约去公园,打了一场中年大叔式不痛不痒的架。完后,俩人喝了大酒。贺东民保证,以后绝不打扰陶春天。一醉泯恩仇。两人互相保守秘密,这就交上了朋友。
可前段时间,陶春天三番两次主动去找贺东民,林威又紧张起来,生怕那小子贼心不死,更怕春天挡不住诱惑。还好,贺东民是个君子。
陶春天目瞪口呆,怪不得自己一厢情愿去献身,贺东民跟见了鬼似的,原来这俩人早就交情。太难堪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揪着林威问:“那你还让我别把自己当水果,还说他看不上我!”
林威酒醒了大半,恢复常态:“我那是自卑,怕失去你么。再说,你怎么会是水果?那玩意是零食,可你高贵多了!”说着竟唱起来,“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神话……”
陶春天狂翻白眼,但心湖荡起小船,有清风掠过。忽然就想通了,什么水果不水果的,她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日子是给自己过的。
林威继续说,今年的花真是他订的,跟花店说好了,要送一辈子,每一年,每个六月。
陶春天顿时火起,睁圆双眼教训老公:“送花干嘛,能吃还是能喝?你儿子的数独班又该缴费了,嫌钱多是怎么……”
没办法,对于一枚中年妇女,茶米油盐比小资情调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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