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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考古与场地再写:中国科举博物馆,南京 | [意] 劳拉·安娜·佩泽蒂 | 时代建筑2020年第1期

劳拉·安娜·佩泽蒂 时代建筑 2023-01-07


作品文章简介


《时代建筑》从创刊伊始便以不同形式关注富有创意的中国当代建筑作品,我们坚持选择建成作品,关注其创新性和探索性,并重视其完成度和现场感受;坚持第三方评论为主,推动建筑评论的独立性和批判性。每期作品栏目在作品选择上尝试走向设计探讨上有相对共性的可能性,在评论文章的作者的选择上,力求其研究背景与作品的设计探索有一定的相关性。


本期的作品以关注文化类公共建筑为主,其评述更多地挖掘这些设计的创新价值与意义。鞠曦、章明和秦曙讨论了原作工作室的“绿之丘-上海杨浦滨江原烟草公司机修仓库的更新改造”,分析该项目在回应性、容差性、成长性修正路径上所做的尝试;莫万莉讨论了戴卫.奇普菲尔德在处理位于后工业场址中的上海西岸美术馆设计策略;劳拉.安娜.佩泽蒂探讨了刘克成设计的中国科举博物馆是如何通过诠释性的“场地再写”为场地与当代文化建立起联系的;徐风和尹澎分析了鲍赞巴克的上音歌剧院的设计策略与技术支撑;刘晨讨论了俞挺的建筑模型博物馆的设计理念,指出它既是“建筑学的宣言”也是“建筑学的寓言”;徐好好、曾宇健分析了孟岩/都市实践在广州上蒙圣街18号住宅改造中的设计思考;陈嘉炜透过分析阿尔瓦罗ˑ西扎的西扎锐驰馆,解读其建筑学思想及设计手法;任祖华、梁丰、潘天佑讨论了崔愷/本土设计的雄安市民服务中心企业临时办公区的设计策略与建造体系。


栏目主持:戴春


建筑考古与场地再写

中国科举博物馆,南京

Architectural Excavation and Ground Rewriting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Museum of China, Nangjing


[意] 劳拉·安娜·佩泽蒂  著    李焜 译    郑超    李华  校

Laura Anna PEZZETTI, Translated by LI Kun, Proofread by ZHENG Chao, LI Hua

Abstract

     在残缺的历史场地中进行建筑和城市的“再写”并非重新构建历史,更多地是对历史作出诠释:将该场所视为一篇业已消失或者文字不全的历史残卷进行解读,需要对残留遗迹以及抹除和缺失的内容给出解释。中国科举博物馆如同一出跌宕起伏的五幕戏剧,在这里,诠释性的“场地再写”为该场地与当代文化建立起联系,揭示出场地的多重意义和内涵,而这些都让情境记忆以及建筑新作品本身变得更为丰满。


在号舍上空看科举博物馆


项目概况


项目名称:中国科举博物馆

地点:南京

业主:南京夫子庙文旅集团

建筑设计单位: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刘克成建筑工作室,建学建筑与工程设计所有限公司

设计团队:建筑/刘克成,肖莉,吴迪,王毛真,罗婧,高元丰

          结构/石维,樊淳飞,刘健平

合作单位:灯光/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张昕工作室,景观/苏州蒯祥古建园林有限公司

施工单位:上海建工二建集团有限公司

设计时间:2012.06–2013.06

建造时间:2013.08–2016.12

基地面积:29 000 m²

建筑面积:27 000 m²

层数 :地下4层

结构形式:混凝土框架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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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积和挖掘都是构造建筑形式的技术手段。然而,在刘克成于南京设计的这座博物馆里,挖掘并不局限于将基座定义为与地面的接触处,而是一座完全位于地下的建筑的主题。该建筑通过螺旋形的路径深入地下21 m,在城市的地层深处守护着江南贡院的历史记忆。


中国科举博物馆(江南贡院)及夫子庙总平面图


科举博物馆轴线日景


江南贡院建于南宋时期(1168年)。当时南京是科举省试(江南东路)举办地,而江南贡院是考场,考试管理机构也于此开设。科举考试打破了封建时代的文官世袭制度,官员的选拔不再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贤,这一举措成为现代官僚选拔制度的基础。科举制度在明清时期达到鼎盛,到20世纪初由于不适应现代化进程而走向终止。


截止1918年,江南贡院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拆除[1],只有几座核心建筑(文革期间遭到破坏)及少量号舍得以幸免。


秦淮胜迹图


江南贡院全景照片摄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


中国科举博物馆是大规模的城市改造中的一部分,旨在“恢复”南京的历史文化记忆及振兴当地传统文化。


瓦墙与报告厅



-21.30 m 平面


-5.10 m 平面


博物馆这个19世纪西方主导的主题,在大拆大建和全球化的推动下,眼下在中国正成为重新安置历史记忆,接续城市文脉的崭新纪念物。在一个处于纷繁复杂转型期的社会,保护文物在其历史空间里的持久性(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象征性的)的需求从无到有,而且变得不可或缺。历史空间消失后留下难以填补的空白,而这些人工制品可以让历史变得生动鲜活。


历史遗迹业已消失,而博物馆深深地嵌入到这样一个去空间化的历史场所中。这片场地先是被夷为平地,现代城市随即拔地而起,现在又在以商业为主导的遗产开发的推动下,填满了传统风格肌理的泛化仿制品,重新成为“古迹”。抛开对已消失的城市形态的研究不论,那些新的“披上历史外衣的建筑”似乎是在加速遗忘而非保存记忆。


然而,刘克成设计的博物馆并没有采用在中国司空见惯的、打着纪念和历史复兴旗号的庆典语汇——在那些博物馆里,幻象似乎胜过了对历史本身的尊重——它们也不会通过直接重新构建“原型”(archetypes),唤起对过去样式的回忆,以求重新构建历史气息。利用怀旧心理做文章的办法同样失之简单。


另外,他设计的博物馆甚至也没有跟风采用流行的前卫雕塑感,追求“高大上”的城市形象以推动文化旅游的发展,也不追逐国际潮流,加入那些世界各地的看上去似曾相识的建筑作品行列。


刘克成设计的博物馆总是植根于特定的文脉,同时寻找不同的方式来保留记忆。他的作品摆脱了常见的重建窠臼,转向诠释性设计和对以往文本的再写。在残缺的历史遗迹中进行建筑和城市的再建并不是重建历史,历史是不可逆转的。他的设计更像是在尝试给出解释:将该场所视为一篇业已消失或者文字不全的历史残卷进行解读,需要对残留遗迹以及抹除和缺失的内容给出解释


因此,在历史地段上新建设计作品绝非是建筑师在空白场地上随心所欲的创作结果,而是以理解带有历史和文化信息的文本为前提的再写。建筑师通过重新诠释,使历史信息变得可以读取,并通过类比、叙事关系和叙事主题使历史地段再度活跃起来。


设计项目是我们选择和组织议题、确定问题的条件、梳理场地元素关系并重组相关语义单元的方式。诠释性的再写成为与场所构建当代文化关系的载体,可以激发多重意义和共鸣,丰富了现有文本和新建筑作品的情境记忆。


我们不得不说,刘克成的设计经常被“阉割”,因为设计者不可能完全控制项目的执行和管理。此外,他的设计不会为了迎合媒体的兴趣而刻意追逐曝光效果。作为场地叙事的一部分,这些设计会激起情感、引人深思,但要真正认识这些作品则需要漫步其中,在现场游历体验。而且它们属于极少数超越作品本身(per se)而能够树立知识话语体系的项目,这一体系不仅包含场地之前的书写文本,同时为今后的场地项目开创先河。


刘克成设计的科举博物馆呈现了在这座城市中的一出戏码,全剧五幕中的四幕已经上演。他的叙事方法在历史遗迹和新元素之间建立了联系,形成了一种“历史感”,这种“历史感”不仅仅与传统建筑相似,而且还兼顾了新老建筑之间的关系。他通过主题建筑引入叙事,在设计中实体空间和隐喻空间相互重叠。此外,叙事空间通过类比、隐喻和转喻产生意义,帮助公众以情感和认知的方式解读空间。通过设计出的新层次,基地成为一则多层次文本,里面充满各种新旧符号,也存在缺失的部分和重叠的记忆。


1 场地的再写


深度感为历史场地赋予了迷人风貌。凯文·林奇(Kevin Lynch)曾言,未见天日的遗迹意味着还有更多秘密有待揭晓[2]。以残片形态存在的遗迹(如明远楼)不仅能够让人想象从前的完整状态,还能让人设想“上千种其他可能的设计方案”


历史并非延绵不断,甚至缺失和被抹去的部分仍可根据其内在结构作出新的解释。地形是一种与坐落位置相关的记忆,能讲述并引发故事。


在刘克成起先提出的城市设计中,博物馆建筑与周边环境共同构成新的城市地形,经过重整(reworking)后呈现的遗迹和格局与业已不存的风貌、生活和礼仪相关联。可惜该方案至今没有落地。


如何继续在城市原生态的基底(substrata)上书写,并通过设计展现场地的深层或潜在结构,这是把握中国历史文脉的关键问题。在这里,潜在、消隐和不确定性因素往往为拆迁、替代和以仿古形式重新历史化提供了理由。如果我们把一个场所放在历史和文化语境中加以理解,那么这个场地就成为一份层次丰富、内容纷繁的文本,需要对此加以阐释。其中包含了多重印痕、记忆和不同的迹象,包括未来的迹象。缺失的部分通过有形和隐喻的印痕被纳入诠释性的设计中而得以呈现。


第一幕的主题首先铺垫了重新建立起的城市结构基底,将连续的开放空间作为城市空间的“新底”,同时潜在地修复城市景观[3],延续城市文脉。


中国科举博物馆的总体布局提出了一种记忆而非怀旧的都市主义,通过将现实与想象相结合的元素叠加,创造出新的空间关系。对场地的再写与博物馆建筑的地下开发,能为整个项目重新建立一些必要的地形学上的印痕,这种方式既使南北轴线得以修复,又对阅读和修补属于从前历史风貌区的城市结构大有益处,同时又避免了重建。博物馆的出现恢复了江南贡院南北轴线的贯通,从南至北依次将各个时期的历史建筑串联为一个完整的空间轴线与序列:从秦淮河到贡院牌坊、明远楼、致公堂、飞虹桥,直至建业路。


连续剖面


A-A 剖面


B-B 剖面


在一幅江南贡院历史鸟瞰图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大片屋顶起伏的节奏。因此刘克成能够以基地上仅存的考棚单元为参考,追溯过去的城市秩序规律,并将考棚屋顶局促的跨度重新抽象为投影在地面上的图案。此外,这种总体安排还修复了该地块的东西联系,并将改造项目引入的所有新文化设施紧密地连为一体。


传统街巷尺度与博物馆空间尺度



研究残留的遗迹通常是考古学家的工作。刘克成的研究同样应用在了中国现存最古老的、有三千年历史的古都西安的重要考古遗址上,并走出了一条独特的道路:面对城市起源的印痕,正视尊重物理真实性的需要,运用设计手段对历史印痕进行重新阐释,使其再次可读。实际上,考古学家的工作是区分地层单元,而建筑师的工作则是将城市的不同层次、时代和建筑作品进行叠加。


在当代城市的集群中,或者更进一步,在中国城市的潜在和消失的空间里,城市形态不仅与建筑的类型学同质性有关,而且与构成拓扑可识别性的复杂的印痕有关。


2 挖掘和消隐


第二幕通过挖掘阐述了“消隐”主题,将我们引入博物馆建筑,这是该项目的建筑部分。


博物馆设计中多个精心选择的主题构成了强烈的诗意:场地再写,不同空间秩序的叠加;挖掘,像埋藏百宝箱一样埋入记忆盒;倒映,通过一汪池水倒映出其中缺失的部分;行进的坡道,踏入深埋城市记忆深处的旅程;在最后,幻影(apparition)展示了明远楼孑然独立的片段。当我们置身人潮汹涌的商业区,站在江南贡院的中轴线上,背对龙门和业已消失的仪门,眼前面对的是明远楼玄虚而静止的倒影,那像虚幻的海市蜃楼一样的重影,浮现在一汪浅浅的深色池水上。


整座博物馆建筑没有阻断轴线上的序列,而是隐于地下,犹如隐藏在表层下的基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物质的精简和本质形式构成了这里的基本特征在大拆大建和全球化的推动下,挖掘地面,只建造“地下部分”不可避免地使人想到地面的厚度,这些厚度原本是存储城市记忆的叠加层,如今却被隐藏。而地下的设计如同一个神秘的宝箱,或者说是科举文化的记忆存储盒,现在沉入地下,为未来考古打造可觅的印痕。


江南贡院如今已被拆除,在这一无法填补的空缺中,中国科举博物馆的“挖掘”呈现了其中的缺失部分。


刘克成的建筑从来不是从多个细微而不同的概念所汇集的想法中衍生而来,而是一直在寻找清晰的阐释性的形式概念,这是一个不断发展的潜在原型,与叙事方案互为呼应。


 “挖掘”的主题还与我们赋予挖掘远古建筑(如洞穴和坟墓)的情感价值相联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博物馆的布局都类似于汉代墓葬的地下木椁类型——“黄肠题凑”。南京博物馆内藏有一座这样的墓葬模型。古人用书籍作为陪葬品的习俗似乎同样耐人寻味。


刘克成的遗址博物馆经常采用“消隐”策略,避免干扰环境的完整性和景观的象征价值,同时探索地下建筑这一丰富主题。例如,他设计的西安汉阳陵帝陵外葬坑的保护展示厅也是地下空间,该建筑以消隐的姿态,向刘启皇帝陵墓的封土致敬。在南京的中国科举博物馆项目中,通过挖掘城市的不同时代的地层,这种将建筑消隐于地下的方式获得了又一重意义。拆除贡院所造成的创伤无法挽回,无论如何,贡院也无法回到宋代的原貌。于是建筑师选择了通过深入地层挖掘历史,以一种不在场的形式,使贡院的轴线重新可以辨识。


除了孤独矗立在原始中轴线上的明远楼,此外别无他物,而周围环绕着一片怀旧的“身披历史外衣的建筑”。因此,此时场地也是“不在场”的。“不在场”是另一种形式的记忆:关于最初符号与其意义被割裂的记忆,或者说,关于自20世纪以来发生的戏剧性变化的记忆。


正如哲学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4]提出的,缺失是一种记忆,它不仅涉及片段,表征和抽象,而且还涉及痕迹和线索,但很少涉及重建。正是那些缺失的形态,使得导致原始符号及其含义分离的事件在新的阐释下变得可读。


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对考古学的理解,揭示了传统历史学所掩埋的那些事件层和隐含着的规律的叠加,甚至断裂和不连续性[5]。彼得·埃森曼(Peter Eisenman)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设计实验,首次将其转化为一种可行的当代建筑设计过程。


事实上,“不在场”往往会在人们对某个地方的深刻记忆中留下印痕,并在人们的记忆中世代相传[6]。因此,在这里基地既是一种缺失的部分,也是一个存在多种可能的文本,可以产生多种解读,并包含多种印痕和不同的符号,包括未来的印痕,比如将博物馆在空间上产生的拼贴效果理解成一幅描绘秦淮(古时南京的代称)的历史长卷。


挖掘记忆,还意味着挖掘和叠加丢失的叙事、考古分层、不同的规则和逻辑,以再写城市的复合和中断的叙事。在不忘记文化语境、既存片断和地方特色的前提下,历史的印痕、记忆,以及将博物馆理解为深埋宝盒的概念,共同“再写”了这一场地。


3 映出“不在场”


反过来,博物馆的设计也获得了“书写场地”的地形学属性。这时,从地面上浮现出来的轮廓和线条变得敏感起来。


博物馆顶部是一汪平静的池水,浅水池的四壁从地面微微隆起。中轴线上,水面静静地倒映着幸存的明远楼。马克·奥吉(Marc Augé)指出,废墟经历的时间是“纯粹的时间,日期无从查考,不存在于这个充满图像、拟像和重建的世界中,也不会存在于这个剧变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里瓦砾都来不及变成废墟”⑦[7-8]。它不同于历史,也不同于那些试图回忆往昔生活的修复。在贡院被拆除的时代,明远楼像一个无言的见证者,悬浮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中。


把屋顶设计成一个浅水池,空旷的空间反而变成了一个活跃的元素,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静静地倒映着明远楼:过去无法弥合的空白,如今的挖掘工程甚至是未来的空旷(也许设计者不希望如此),都消失于仿古商业街的喧嚣中。


科举博物馆砚池


4 穿越坡道


博物馆的平面和剖面都围绕着屋顶水池下方的若干面围合墙体展开,一层层相互嵌套的围墙,在地下围合出了博物馆的核心空间。每两层围墙之间是狭窄而连续的坡道,引导游人围绕着核心空间不断向下,一直到地下四层。参观者沿着漫长的廊道缓缓进入博物馆的叙事空间,科举文化慢慢映入眼帘。120 m长的行进坡道体现了“挖掘”设计的主旨,在缓慢走入地下的过程中,惆怅之情油然而生。这种情绪不断发酵,夫子庙周围的喧嚣商业氛围逐渐褪去,参观者的心情在潜移默化中得到影响。


 “挖掘”这一设计手法展现了剖面在定义主题和与城市肌理的节奏和格局建立关系方面的作用。设计者用一幅展开图将博物馆四周的坡道的真实剖面结合在一起,展示出廊道持续、连贯的特征。


从大明宫的宫墙到富平陶艺博物馆,剖面思维经常出现在刘克成的设计中。在中国建筑中,剖面是描述庭院类型、窑洞、墓葬的建构特征、空间序列和叙事的重要工具。不仅如此,剖面还是最抽象的设计工具之一,允许建筑师以现实中无法获得的视角观察内部空间,建立空间序列以及“构建”光线,而这些仅靠平面图是无法做到的。此外,它还控制着空间的复杂性,高度层次的空间设计(raumplan)以及内部空间的戏剧性。


从剖面上看,沿着电影式的建筑步道(architectural promenade),不同层次的垂直墙面由不同材料填充。外侧的坡道两旁,一侧墙面由黛瓦覆盖,另一侧则是粉墙。人们能够透过粉墙上的窗洞观察核心空间,更好地感知各层墙体之间的空间层次。博物馆中心“宝盒”表面为金属结构幕墙,幕墙表面由竹简填充,地下大厅四周环绕着水面。


参观活动始于缓慢进入地下的过程,参观者慢慢遇见过去,经受文化的洗礼。博物馆参观路径的空间顺序可以激发参观者的想象和激情。


科举博物馆坡道


科举博物馆瓦墙粉墙与竹简墙


粉墙洞口


21.3 m水池



21.3 m处看本体区


5 片段


最后,参观者穿过天桥拾级而上,豁然见到这段历史仅有的遗迹——明远楼。接着,他们走进老城厢参观遗留的若干科举考棚,在这里他们能够切身地感受科举文化。


明远楼被以“修旧如新”的方式粉刷成崭新的“原状”,这种“幻像”( apparition)在参观者中引发的情绪因人而异,也可能会打破刘克成那唤起共鸣的设计叙事和特征化的物质感。


从号舍处看明远楼


尽管梁思成早已警告过,古建修复不能追求“焕然一新”[9]的效果,但中国的很多历史建筑在历经修复或重建后似乎依然没有留下时间的印痕。当记忆与时间切断了联系,那么保留固有观念(例如把理想类型与历史类型相混淆)就显得比保护建筑物原初状态之后所产生的历时性变化中的真实性更为重要⑧[10]


刘克成的多层次叙事还有一个更有意义的结尾:把时间融入建筑中并尝试体验,通过想象而非重构的历史来结束这段旅程,从而留下更多的空间,使人们能够去体验遗迹的“纯粹时间”,意识到“不在场“的存在。


注释:

① 关于基础作为建构学中的结构要素的问题,详见Kenneth Frampton, Tettonica e architettura. Poetica della forma architettonica nel XIX e XX secolo [M].Milan: Skira, 2005.

② 关于以博物馆这一主题的讨论,详见Hans Sedlmayr. Verlust der Mitte [M]. Salzburg: Otto Müller, 1998.

③ 关于建筑与城市重写,即如何在预先存在的文本上继续书写的问题详见 Laura A. Pezzetti. Architecture and Coevolutionary Rural-Urban Form: Persistence, Uniqueness and Rewriting[M]// Laura A. Pezzetti. Layered Morphologies and Latent Structures: Reading, Decoding and Rewriting to Enhance Historic Rurban Landscape. Shanghai: Tongji University Press, 2019:7-16. 亦可参见作者于2019年5月25日在南京中国科举博物馆举行的主题研讨会上的发言: “Rewriting: Architecture in Historic Layering”。该研讨会由赵辰(南京大学)主持,刘克成(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和Laura Pezzetti (米兰理工大学)作主旨发言。研讨嘉宾:李华(东南大学)、韩冬青(东南大学)、鲍莉(东南大学)、葛明(东南大学)、鲁安东(南京大学)、唐克扬(南方科技大学)、戴春(《时代建筑》杂志)、张斌(致正建筑工作室)。

④ 这句话指的是罗西对威尼斯的菲拉雷特(Antonio Averlino Filarete)圆柱残迹,以及关于建筑碎片的问题的讨论,即只有废墟才能完整地表达事实。详见Aldo Rossi, Autobiografia scientifica, 15 (Parma: Pratiche editrice, 1990), trad. Engl.Aldo Rossi, A Scientific Autobiography, trans. Lawrence Venuti (Cambridge, Mass.: The MIT Press, 1981), 6-8.

⑤ 从卡纳雷吉欧区(1978年) 、维罗纳 (1985年) 、维莱特公园 (1987年)、柏林 (1984年)等地的项目开始,埃森曼的作品对“场地”的概念提出了质疑,他选择关注真实的印痕和隐喻性的缺失,同时避免填补、修补、恢复或任何会使记忆模糊的行为。详见Peter Eisenman The City of Artificial Excavation', Architectural Design n. 1-2, 1983。

⑥ 参见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公元前4世纪)。

⑦ 奥吉关于废墟的“纯粹时间”的概念与它们的“纯粹形式”相对应,并与建筑工地相类比,即与未来可能的创作相对应。本文作者在其著作Stanze architettoniche: La Bank of England di John Soane中对该观点进行了引申。

⑧ 亦可参见即将出版的Reconstruction Narratives: Historical Space, Memory and Nostalgia' in Reconstructing the Old City of Alepp。


参考文献:

[1] 刘海峰.江南贡院的命运[J].社会科学战线,2014(06):79-85.

[2] LYNCH K. What Time is This Place? [M]. Cambridge: The MIT Press, 1972:171

[3] Antology 1[J]. Casabella, 1991(575-576): 32-61.

[4] DERRIDA J.De la grammatologie [M]. Paris: Les Éditions de Minuit, 1967.

[5] FOUCAULT M.L'archéologie du savoir[M]. Paris: ditions Gallimard, 1969.

[6]Frances A. YATES. Selected Writings, vol. III. The Art of Memory(1966) [M]. London: Ark Paperbacks, 1984.

[7] AUGÉ M. Le temps en ruine[M].Paris: Editions Galilée, 2003.

[8] PEZZETTI  LA.Stanze architettoniche: La Bank of England di John Soane[M]// Carattere, Narrazione, Variazione.  E. Mantese, ed. Venice: Marsilio, 2008: 43-104.

[9]梁思成.闲话文物建筑的重修与维护[J].文物,1963(07):5-10.

[10] PEZZETTI LA. Liu Kecheng: Designing within Historical Layering in China[M]//Laura A. Pezzetti, Li Xiao, Liu Kecheng. Going through Historical Space.Beijing: China Architecture & Building Press, 2017.

完整深度阅读请参见《时代建筑》2020年第1期 精细化再生:城镇老旧小区改造[意] 劳拉·安娜·佩泽蒂 著;李焜 译;郑超、李华 校《建筑考古与场地再写:中国科举博物馆,南京,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作者单位:米兰理工大学建筑环境工程系

作者简介:劳拉·安娜·佩泽蒂(Laura Anna Pezzetti),女,米兰理工大学建筑环境工程系 副教授

译者单位:米兰理工大学建筑环境工程系

译者简介:李焜,男,米兰理工大学建筑环境工程系 在读博士生,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 讲师

校者单位:上海电视台外语频道、东南大学建筑学院

校者简介:郑超,男,上海电视台外语频道CS纪录片翻译者;李华,女,东南大学建筑学院 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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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鞠曦、章明、秦曙.绿之丘:上海杨浦滨江烟草公司机修仓库更新改造[J]. 时代建筑,2020(1):92-99.

[2]莫万莉.后工业场址中的美术馆:上海西岸美术馆[J]. 时代建筑,2020(1):100-105.

[3][意]劳拉.安娜.佩泽蒂著,李焜 译,郑超、李华 校.建筑考古与场地再写:中国科举博物馆(南京)[J]. 时代建筑,2020(1):106-113.

[4]徐风、尹澎.上音歌剧院:建筑与音乐的对话[J]. 时代建筑,2020(1):114-119.

[5]刘晨.通天塔悖论:建筑模型博物馆杂谈[J]. 时代建筑,2020(1):120-129.

[6]徐好好、曾宇健.孟岩:广州上蒙圣街18号住宅[J]. 时代建筑,2020(1):130-139.

[7]陈嘉炜.阿尔瓦罗ˑ西扎锐驰馆探析[J]. 时代建筑,2020(1):140-147.

[8]任祖华、梁丰、潘天佑.回归建造:雄安市民服务中心企业临时办公区的设计思考[J]. 时代建筑,2020(1):148-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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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杂志责任编辑:戴春,王秋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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