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巨大的蓝色铁皮屋顶下覆盖着4000多台矿机,它们24小时不间断运行,带来成千上万的收益——这里是没有煤灰的“矿场”:轰鸣不断的机器前,矿工们守着随时变化的k线。
5月中旬以来,比特币为首的虚拟货币市场几近崩盘。在暴跌来临之前,入行已久的矿工T会在每天下午三点左右把当天挖到的币全部卖出,他很难讲清楚这个“暴利”行业背后的逻辑,只知道从来没有出现过像这样的大好势头。他在心里想:大涨之后必有大跌,这是一场无法预知结局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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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破碎以前,他们在水边“挖矿”
在四川,矿场依河而建,通常与水电站保持着一公里以内的距离。刘枫的矿场背靠岷江支流,蓝绿色的河水日夜兼程,从这里流向广袤的川西平原。在不到500米外的河道上游,一座小型水电站为他的矿场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廉价电力。
和普遍意义上的矿场不同,这里没有飞扬的煤灰,也不制造任何产品。占地不到三千平方米的厂房里,一张巨大的蓝色铁皮屋顶下覆盖着4000多台矿机。它们24小时不间断运行,伴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轰鸣声,从互联网“挖掘”一种令无数人为之疯狂的虚拟财富:以太币。
相较于比特币,“以太币”三个字并不被圈外人熟知。以太币(ETH)是以太坊(Ethereum)的一种数字代币,被视为“比特币2.0版”。作为币圈市值第二大的虚拟货币,以太币的获取方式和比特币一样,要靠矿机通过算力从互联网夺取记账权,从而获得以太币奖励,再经过买卖交易转化为流通货币。28岁的刘枫是国内最早一批接触虚拟货币行业的人。在2013年底,刘枫做出了第一笔投资:他花4000多块钱购买了一台蚂蚁s1矿机,在家里开始了他的挖矿之路。矿机持续运转一周之后,刘枫挖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比特币,卖了2000多块钱。“整个人都很兴奋,感觉到终于有机会可以自己做一点生意了”,刘枫感觉像是探到了一个宝藏。此后,刘枫开始在虚拟货币行业深耕。2017年,他从广东汕头来到两千多公里外的四川,投资300万建了厂房。山区丰沛而廉价的水电资源,吸引他在这里落脚扎根。一个“虚拟”矿场由什么构成:一个用来安放矿机的巨大厂房、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仓库和一栋二层小楼,矿工们的吃住都在这里解决。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显卡包装盒、废旧主板、机箱......各种电脑配件随意散落在地上,网线和电源线更是随处可见。矿机的生物钟和上游的水电站基本保持一致,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是24小时运转。行情好的时候,这间不起眼的矿场每天能够产生将近100万人民币的收益。巨额财富不间断运转的背后,是一群昼夜不眠的运维人员,他们被形象地称为“矿工”。在平均达到104分贝的环境里,矿工们在这里日夜工作,为了赢得“解数学题”后的奖赏。电流是他们的铲子,白天的绝大部分时间,矿工们都会呆在这里,简陋“工位”上,不停闪烁的显示器监视着矿机的工作状态。三米高的铁架上摆满密密麻麻的矿机,不同颜色的显卡在这里变换着奇异的色彩。矿工们在铁架上攀爬,绕过杂乱的网线,修复掉线的矿机,维持着这个巨大系统的运转。几千台矿机产生的噪音抹消掉所有声响,工作结束后,这种轰鸣会在他们耳朵里住上一阵子,站在厂房入口,人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吸力,那是一种被物理化的欲望。
以太币价格一路疯涨,从每枚价格4000多元一度飙升到突破20000元。市场的疯狂,吸引了更多入局者。在刘枫的矿场里,除去他自己的机器,还有相当一部分都来自于客户托管。每个投资者都想赶在5月份的丰水期到来之前安置好自己的矿机,以便尽早加入这场“算力大战”。一个月前,刘枫每天都在接待来自天南海北的客户,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来为自己的矿机寻找一个合适的托管场地。想象中的丰水期并没有如期到来。5月13日,马斯克以“挖矿不环保”为由,在社交平台宣布暂停接受比特币购买特斯拉汽车,当日比特币从5.5万美元到4.6万美元,狂跌近9000美元。中国经济网报道显示,5月19日,比特币价格暴跌。芝加哥商品交易所5月交货的比特币期货价格当天盘中最低跌至30205美元,与前一交易日收盘价相比下跌30%,当天收于39340美元,跌幅为8.8%。而“比特币柜台”网站数据显示,当天以太币、瑞波币、等虚拟货币价格震荡幅度更大。5月25日,继国务院金融委5月21日提出打击比特币挖矿和交易行为后,内蒙古成为首个发布打击虚拟货币挖矿有关政策的地区……在“挖矿人”的词典里,当当天的挖币收益低于显卡硬件和电费的价格时,“矿难”就发生了。刘枫不止一次经历过矿难,最严重时矿场减产,他们出掉一批显卡,把硬件换成现金来减少损失。这次的动荡给矿场带来了至少一半的损失,刘枫没被打倒,和伙伴继续支撑着矿场。本科读到大二辍学的T是这个矿场里学历最高的人,和其他有固定负责区域的矿工相比,他更像是来帮忙干活的朋友。他自己有15台矿机,按照目前的行情,每个月能给他带来8万元左右的稳定收益。这些钱足够支撑他每天躺在家里,但是他觉得不工作太无聊了,所以选择到刘枫的矿场帮忙。“我来这里一是能找点事情做,不至于让自己废掉,还能顺便照看一下自己的矿机。”而且那种把矿机全部处理上线之后的成就感,也让他觉得满足。回想起第一枚以太币变成钱落入口袋的时候,T说自己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索然无味。“那天我突然之间觉得好无聊,天天什么事都不做,钱就往我口袋里面装,有一瞬间甚至想把机器卖掉。”后来想想算了,没必要。四年前刚刚接触虚拟货币这个行业的时候,T觉得自己像在看一本修仙小说,“太玄幻了”。直到现在,他时常还是会觉得这个东西很飘渺。“它就像一个飘在空中的肥皂泡,而且有人在不断地往里面加肥皂。这个东西越吹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听到落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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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编辑 / 胡雅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