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镜相 X 华东师大传播学院合作出品,入选高校激励项目“小行星计划”。采写 / 周嘉怡 沈韵婷
指导老师 / 陈红梅
编辑 / 吴筱慧
还有不到半个月,20岁的小林就将迎来她的第一个孩子。因为年轻,她在怀孕期间没有太多不良反应,五六个月时走起路来也能健步如飞。作为00后新手孕妈,在遇到不懂的问题时,小林习惯性求助于微博、抖音、小红书这类新媒体平台,而不再是《如何成为一个好妈妈》。小红书“00后宝妈”标签下,有129.9万浏览量。参与这个话题的,大多数是00后新晋宝妈,缺乏经验、渴望认同,使得她们在社交平台上寻找组织,抱团取暖。在一个“宝妈育儿群”里,来自天南海北的年轻妈妈们讨论着孩子头上的湿疹、母乳喂养导致的乳头内陷和血泡以及剖腹产疤痕淡化的方法。她们中最小的一个出生于05年,现在已经是一对龙凤胎宝宝的妈妈,而最大的刚满22岁。在现实生活里,她们大多数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没有工作、不常出门,生活就是围着孩子转,与父母关系疏离。“学生时期的朋友都在上学,代沟太大没法交流”。而在网络上,她们则被异化为“自甘堕落”的群体,似乎在20岁不到的年纪成为母亲,“是一件不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小红书“宝妈育儿群”里,宝妈们正在交流自己的年龄
当少女成为母亲
随着肚子一天天膨胀起来,小林的脾气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有时候她会因为无法吃一顿烧烤而大发雷霆,有时候又会偷偷躲在房间里抹眼泪,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生于2002年的小林在怀孕之后常常会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怪异感,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孩子,怎么马上就要成为另一个孩子的母亲?“顺其自然”的安慰已经无法再缓解孕晚期的生活状态,走路越来越慢,晚上睡觉也越来越不舒服,肚子时不时会疼一下,做什么都不方便,每天都想着 “快点卸货”。但随着预产期的日子一天天靠近,紧张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一想到手术刀一层层由外而内划开自己的身体,“像砧板上放着的一块肉”,小林对最后的生产感到“挺紧张害怕的”。2017年初中毕业之后,小林不再读书。虽然脑海里曾短暂地闪现过继续读职高的想法,但考虑到自己上学期间成绩并不理想, 想着“与其继续上学混日子,还不如出来上班赚钱更加实在”,她最后选择了外出打工。17岁的时候,通过朋友的微信推荐,小林与男友相识,不久便确定了关系。在小林看来,男友“直接且实诚,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是挺有上进心的。”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莽撞又成熟的19岁,“明明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看到鲜艳又显眼的两条红杠出现在验孕棒上时,小林感到害怕,但同时内心又藏着一点难以言明的欣喜,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欣喜到底是源于对男友的模糊感情还是探索陌生领域的新鲜刺激,但是不管如何,害怕还是远远占了上风。在此之前,她也曾刷到过年纪轻轻就去生孩子的女生的视频,那时她站在清醒又冷酷的角度,从未将自己与她们划为同列,只觉得“怎么能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就生孩子呢!”而现在,怀孕已经38周的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对自己怀孕的事实三缄其口,表现得很抗拒。“心里会觉得很别扭,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去成为一个母亲。”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面对肚子里突然降临的小生命,小林从来没有想过要打掉——与其说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倒不如说是她从来没有间隙去思考这个问题。男友在知道小林怀孕的消息之后表现得非常高兴,在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即使那时她还没有显现怀孕的征兆;男友的父母在得知小林怀孕后,也一直劝说她留下这个孩子;小林的父母也出人意料地与他们想法保持一致:“毕竟是一条生命”。好像周围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才刚刚有了存在信号的孩子,“我一直都有点遵从他们的想法,虽然一开始都说孩子的去留决定权是在女生这里。”对于出现在她面前的分岔路口,小林将选择权让渡给了他人,她摸了摸自己还扁扁的肚子,默默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她以一种戏谑的语气自我调侃,“就像我对象说的,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这么年轻当爸妈,等到以后说不定三四十岁就可以当爷爷奶奶了。”怀孕之后的小林顺理成章地搬进了男友家里,基本上24小时都与男友的家人待在一起,也不怎么和以前的朋友们出去玩了。同居之后,小林男友性格上的缺陷逐渐暴露出来,比如他脾气不太好,有时候吵架会把小林骂得很难听。放在之前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小林会毫不犹豫地凶回去,绝不让自己占下风,但是有了孩子之后,小林选择了沉默。她不希望迎接新生命的家中充斥争吵与指责,所以她宁愿自己的妥协,哪怕这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声音。新的环境和新的人生阶段,需要时间去适应和磨合,对于小林和男友的家人而言也是如此,当然这个过程需要双方共同努力。小林曾经很期待与未来的婆婆成为亲密的姐妹,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行不通。男友妈妈经常抱怨小林做家务不够及时,不是一个“标准媳妇”,所以洗衣服时也只洗儿子的那份把小林的搁在一边。小林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自己和男友吵架,男友的爸爸过来劝架,结果战火转移,家里的两个男人越吵越凶,甚至动了手,小林害怕地躲进房间里打电话跟母亲哭诉,这时男友妈妈冲进来指着她大吼:“都是你害的!”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剑插进了小林的心里,从此留下了难以抹去的伤痕。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小林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瞬间,“好像确实是因为我才这样,也许确实是我的错,但我听到还是很难过。”这件事后,小林遇到矛盾常常欲言又止,面对男友也不敢吐露心声。她害怕被误解,也没有底气男友会站在她那一边。有时她会赌气说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被排斥在外;有时她也会陷入自我怀疑,觉得“未婚先孕是我的错,我不配得到好好对待”。这些情绪都被小林暂时自我化解,“我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毕竟我还没有正式嫁入他们家里。”2021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七条明确规定,“结婚年龄,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相当一部分00后宝妈还没有达到法定婚姻年龄,因此只能以“未婚”状态与男方同居,诞下“非婚生子女”。这对她们以及她们的孩子而言,都有着很高的风险,在一定程度上,也导致她们不得不看男友家的脸色行事,“很多委屈都不敢说。”回顾过去的生活,小林也觉得自己“过于优柔寡断,对什么事都下不了决心”,她将其归因于自己的成长环境。年幼时父母离异,母亲再嫁后与继父一起工作,平日里变得更加忙碌,这使得小林从小对家庭缺乏概念。在小林的福建老家,男性总是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女性则常常沦为附庸。比小林大5岁的哥哥现在与嫂子一起在浙江金华打工,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孩子。嫂子怀孕期间,哥哥没有陪同做过一次产检,全由她这个小姑子代行医院家属的职责,大家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一直以来就是这样。”
她们的“青春”
悦悦前二十年的人生里,“母亲”这个角色只出现了三年,而她自己则在18岁时就成为了母亲。3岁那年,母亲因为父亲无休止的酗酒和家暴,消失在一个雨夜,从此也消失在悦悦的记忆里。提起母亲,悦悦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长什么样也忘记了”。母亲走后,悦悦与爸爸、爷爷和奶奶一起生活,一家四口蜗居在一间不到50平的小房子里,在中国与蒙古的交界处。父亲的霸道与强势承袭于奶奶,而爷爷则弥补了母亲的缺位。当父亲醉酒的拳头向年幼的悦悦砸来时,爷爷代替妈妈成为了新的避风港。11岁那年,爷爷死于肝癌晚期,从此奶奶变得哀怨,悦悦则更加沉默寡言。饭桌上,父亲继续在酒精中寻找另一个世界,奶奶又开始絮叨自己“命苦,活着太累,没意思”,此时悦悦已经学会端着饭碗回到卧室,关上门将自己与家人隔绝。在母亲之后,悦悦很快成了家里第二个不满暴权而出走的女性。时至今日,出走的具体原因悦悦自己也记不清了,“就记得他让我滚”,于是她揣着五百块钱跑出家门,去理发店当学徒。这一年,悦悦13岁,初一刚读了三个月。因为年纪太小,发廊老板不敢收她,让她先给监护人打电话征求同意。父亲在电话里说“不认识她,不管她”,她只能从发廊离开,在楼上游戏厅外面的长椅上挨了一夜。之后的日子,悦悦白天混迹在游戏厅里,游荡,无所事事,“五块钱租一双旱冰鞋玩一天”,夜里困了就睡在长椅上。大年三十的夜晚,连自称“无家可归”的小混混也回家过年接神了。一个朋友借给悦悦十块钱,她用五块钱买了八个荠菜饺子,剩下的五块租了一双旱冰鞋,趴在旱冰场的桌子上一边吃饺子一边听外面的烟花声。悦悦是在内蒙古的旱冰场上独自迎来2016年的第一缕晨曦,周周则是在浙江单人租住的出租房里。2001年出生的周周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大女儿出生在2018年,小儿子则是在三个月前刚出生。与悦悦一样,她也过早地离开了校园生活,初中时开始逃学。“在学校不受老师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读书”,初三又一次逃学后直接被母亲从湖南送去浙江打工,临走时母亲给她留了一千元,转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不过周周的处境比悦悦略好一点,起码有电子厂愿意收留她,给她开一个小时12块钱的工资,虽然工作是日复一日地在流水线上打螺丝。“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工很不安全的”,回想起那段孤身一人在他乡的时光,除了艰难,周周更多感到的是后怕,“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楼下水果店的老板经常醉醺醺地上出租房找我,他有老婆有孩子,我不敢开门。”后来周周和母亲倾诉这件事,却遭到母亲反问,“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会来找你呢?”在那些为钱窘迫的日子里,周周不是没有想过回去继续念书,毕竟她还年轻,才16岁,同龄人还在高中或职高接受教育。但是父母始终没有开这个口,她也不愿恳求,于是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作为家中三个孩子里中间的那一个,周周早已习惯接受姐姐穿不下的衣服,把鸡汤里的鸡腿让给弟弟,在家庭里作为可有可无的透明存在。小的时候,她和姐姐一起住在奶奶家,弟弟则是一出生就被父母带在身边。后来姐姐哭闹着也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于是她成了三个孩子里唯一一个由奶奶带大的。姐姐从小被父母送去学习声乐和民族舞,周周在浙江打工的同时,姐姐刚大学毕业,在银行上班。后来姐姐不满于朝九晚五的生活,辞职自学爵士舞,现在是一名爵士舞老师。相比之下,周周什么也没有学过,“没有兴趣爱好,光是成绩就够愁人了。”与周周一样出生在多子女家庭的,还有来自福建漳州平和的淑允。老家那边有“多子多福的传统”,只不过她的情况更为复杂。淑允有三个弟弟,两个同母异父,一个同父异母,父母离婚后,很快各自都组建了家庭,她成了多出来的那个。淑允被爷爷奶奶带大。母亲在离婚时就说好了,“她从此与我无关”;父亲则在她10岁那年娶了一个仅仅比她大12岁的后妈,也不再管她。淑允的一切生活开销全部来自爷爷种植柚子所获的微薄收入,农闲的时候,爷爷会外出打工补贴家用。初中后,淑允也不再念书,她选择离开福建北上江西打工,此后很少回家。2020年怀孕期间与籍贯江西的老公结婚时,她回漳州老家办了一桌酒,主要宴请她家那边的亲友。去年爷爷罹患癌症去世,那是她最后一次回到漳州。2019年的春节,悦悦终于回到了家。自13岁离家出走算起,这是她时隔四年再见到父亲,父女俩相拥而泣。四年来,悦悦做过KTV陪酒,也跟过飞车党做小偷,直到一年前才找到一份还算正经的工作,在一家装修公司当销售。做销售工资很不稳定,收入全看当月业绩,一个月底薪只有800元,谈成一单才有百分之六的提成,拼死拼活一个月还赚不到三千。后来公司效益不好,连800元的底薪也没了,悦悦选择了辞职。“不知道做什么,一事无成,还是回家吧。”那时,她也还没满十八周岁。
当婚姻成为“赌博”
当被问起为什么会在17岁的年纪就选择结婚生子,周周将原因归结于“缺爱”。因为从小父母将有限的爱给予了姐姐和弟弟,她试图从婚姻关系中获得足够的情感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从浙江回到湖南后,周周找了份饭店服务员的工作,一个月工资2200元,比在电子厂少了很多,但灵活自由。饭店老板是贵州人,有一个比周周大上两岁的侄子,高中肄业后从贵州跑来叔叔的饭店学当厨师,后来在老板的介绍下成为了她的丈夫。“也没怎么追,给我买吃的,足够关心我就好了,没有那么多要求。”在一起两个月后,周周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第一反应是极度害怕。他们本来商量好秘而不宣地把孩子打掉,但后来“我老公发现我做梦都在哭,舍不得,就选择承担下来”,他们给双方父母打电话,听着他向父母承诺自己一定会负责到底,周周惶恐的心安定了下来。“感觉有人给我撑腰,也就没那么怕了。”与周周料想的一样,父母对她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生孩子表示坚决反对,原因其一是还没有结婚就怀孕,父母觉得很丢人,怕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其二则是父母瞧不起来自贵州的男友,认为贵州那地方太穷。但父母的反对没有动摇周周的心,她下定决心要把孩子生下来。怀孕之后,周周辞掉了饭店服务员的工作,靠男友做厨师一个月3500元的工资过活。虽然生活略有些艰难,但周周想买的想吃的男友从不吝啬,每月一次的产检也绝不落下。当时他们租住在饭店的员工宿舍里,五六平米的小房间,除了一张双人床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上个厕所都要出去找公共卫生间。每天周周就坐在房间里等男友下班,不忙的话,中午男友也会回来陪她,给她带些好吃的。“当时决定在十几岁就生孩子,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老公的坚定负责”,现在回想起当年的决定,周周认为自己“赌对了”。年轻的少女们将早婚看作一场豪赌,押上自己的青春,渴望赢得一个温馨的家庭,弥补自己幼年所受的伤痛。周周在怀孕初期,曾询问过一个早早生娃的朋友生活是否幸福,朋友只比自己大一岁,当时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但几年之后,她才得知对方经常被家暴,身上布满拳头大小的淤青和伤痕,“她没跟我说实话”。同样在妤汐的回忆里,男友几乎没为她做过任何事。即便是在热恋期间,他也经常带妹打游戏,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得知怀孕后,妤汐很高兴,但男友却表现得冷漠,“怀了就怀了”,这让妤汐感到失望。原本以为怀孕后,男友会有所改善,但现实只会更糟。怀孕对于妤汐是身心上的折磨,对于男友而言却“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天天通宵打游戏”。自己父母无暇过问,男方的父母却认为妤汐在撒谎,“他不去上班,也不管孩子,但他妈妈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儿子什么也不做”。夹在中间的妤汐,感觉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布娃娃。因为没人照顾也没有收入来源,怀孕期间妤汐从未做过一次产检,所有的育儿信息都通过自己在各种app上搜索,抑或向有经验的宝妈询问。吃袋装泡面度日是常态,最严重的时候,妤汐连续三天没有吃过一顿米饭,饿得受不了了就去楼下买2元一袋的红烧牛肉面充饥。孩子生下来后,妤汐陷入严重的产后抑郁,不止一次想到过死。男友仍然不为所动,经常对她使用冷暴力;原本答应照顾她月子的婆婆也只来医院看过她一次,扔下三四千元就再也没有联系。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她发现比起一地鸡毛的生活,死亡反而轻松。最后把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是她的女儿,“才那么小,舍不得,不希望她变成另一个我。”被给予生命的人,反过来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未来的道路,妤汐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她其实没为自己做过太多选择,总是像布娃娃一样被生活推着走。现在她只想管好女儿,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一场少女的“消亡”
生于2002年的糯糯从小性格洒脱、特立独行,叛逆的她在得知父母决定离婚之后,离开了自己生活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并在KTV遇到了现在的丈夫。怀孕之后,她选择结婚并生下宝宝。“我一直都不听话,谁也左右不了我的决定,我也不会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现在的她安于现状,对于未来也并不害怕,但面对“00后宝妈”这个称呼,糯糯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那么年轻的妈妈一般都会被骂,小红书普遍认为全职妈妈是保姆,年纪轻轻就成为全职妈妈更是自甘堕落。不能和她们争辩,争辩她们就说你不上学你放弃了光明的前途。”除了糯糯之外,生于2000年的小刘也在20岁出头的年纪开启了一段“从前没有想过的生活”。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刘发现自己怀孕了,慎重考虑后,她选择将孩子生下来。值得庆幸的是,小刘的丈夫体贴负责,2021年小刘因病做手术时,丈夫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这让她感觉“遇到了对的人”。回忆起生产时的经历,小刘反而觉得很轻松。“生娃的时候我没害怕,反而是我老公害怕得睡不着。整个过程也完全没觉得恐惧,因为有婆婆帮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小刘表示很满意,她从一位过来人的视角说:“不要害怕婚姻和怀孕,好的感情进入婚姻一定会越来越好。人一旦当了妈妈就会有很多顾虑,所以一定要好好努力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什么都不怕。”悦悦也在20岁时从内蒙古跨越几乎整个中国嫁到了广东,丈夫大自己13岁,对她来说,这简直是人生的另一场“豪赌”。但这一次命运关照了她,悦悦戏称自己老公总是“照顾完小的还要照顾大的”。公公婆婆也很喜欢悦悦,到广东后第一次见面给她包了801元红包,寓意是“百里挑一”。日子不再似以往奔波,她认为平淡也让人安心。在一些光影交叠的生活瞬间,比如哄着女儿入睡的午后,悦悦的脑海里会浮现出一个远去的女孩的背影,而自己却成了旁观者。有时她也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光倒流,抹去那些崎岖弯路,自己仍然是坐在教室、跟着老师一起念书的女孩。“世上哪有后悔药,没办法回头看就只能往前走了。”悦悦对于未来总是抱有热烈的憧憬,但回顾往昔,还是不自觉为一个女孩的消亡感到心酸。悦悦希望这种不幸到她为止,在未来,女性可以拥有更多自由自在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而这种权利建立在足够的教育之上。“如果回到13岁我要把书读烂。我还是想劝告别人读书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是最快的捷径,千万不要放弃,告诉自己熬过去就好。虽然我现在过得不错,但这是绕了无数远路、经历百般波折后的结果。如果有捷径可以选择的话,为什么不走捷径呢?”漫漫长夜,押上青春的少女们,在微弱的星光下,等待属于她们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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