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欢王家卫,你也一定会爱上这位作家!
9日上午,王家卫在微博中写道:“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悼刘以鬯先生。”这是电影《2046》的台词,而这句台词最早的出处就是刘以鬯先生的《酒徒》。
如果你喜欢王家卫,你也一定会爱上刘以鬯先生的文字。
刘以鬯,原名刘同绎,1918年12月7日生于上海,30岁时移居香港。1936年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流亡的安娜·芙洛斯基》,但创作生涯的代表作在20世纪50、60年代之后完成。作品有《酒徒》、《对倒》、《寺内》、《打错了》、《岛与半岛》、《他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模型·邮票·陶瓷》等作品。其中《酒徒》被认为是中国第一部意识流小说,与《对倒》一起曾启发香港导演王家卫拍出电影《花样年华》和《2046》。在《花样年华》片尾字幕中,王家卫曾向这位“上海情结”先驱致敬。
小说家陈子善曾说:“刘以鬯是王家卫的文学老师。”此话不假,王家卫的《花样年华》、《2046》受到了《对倒》和《酒徒》的启发,甚至一些电影的经典台词也是出自刘以鬯先生之手。
比如《花样年华》的这一句:“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
又如《酒徒》那令人过目不忘的开头:“生锈的感情又逢落雨天,思想在烟圈里捉迷藏。推开窗,雨滴在窗外的树枝上眨眼。雨,似舞蹈者的脚步,从叶瓣上滑落。扭开收音机,忽然传来上帝的声音。”王家卫虽没有直接照搬,但他镜头里一些情节,就是这种“生锈的感情又逢落雨天”的感觉。落雨天里,女人靠在生锈的栏杆旁,“睁着眼睛做梦”。
有香港媒体报道过,因为看了《酒徒》,王家卫亲自去《香港文学》杂志社拜访刘以鬯,后者赠予他一本《对倒》,王家卫一口气读完,被《对倒》深深折服,于是才有了《花样年华》的故事。
到2013年,95岁的刘以鬯回忆道:“他们拍戏时候,曾经叫我去看情况,其实是想让梁朝伟看看他饰演的刘以鬯本人是怎样的。”《花样年华》杂糅了《酒徒》与《对倒》,在《花样年华》中,男主角周慕云是一位南下的小说家,靠给报社写黄色小说谋生,这个身份就取材自《酒徒》,而周慕云与苏丽珍的内心焦灼,则神似《对倒》里的淳于白与亚杏。
“我对刘以鬯先生的认识,是从《对倒》这本小说开始的。《对倒》的书名译自法文Tête-bêche,邮票学上的专有名词,指一正一倒的双连邮票。”
在《<对倒>写真集》的前言里,导演王家卫回忆起刘以鬯对他的影响,“对我来说,Tête-bêche不仅是邮学上的名词或写小说的手法,它也可以是电影的语言,是光线与色彩,声音与画面的交错”、“Tête-bêche甚至可以是时间的交错,一本1972年发表的小说,一部2000年上映的电影,交错成一个1960年的故事。”
黄国兆执导的《酒徒》
刘以鬯先生的成名作《酒徒》,在2011年时曾被黄国兆导演搬上了银幕,张震的父亲张国柱在里面扮演一位老作家,大家可以去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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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岛屿写作·刘以鬯:1918》
刘以鬯先生笔耕不辍,在讲述他的纪录片《他们在岛屿写作·刘以鬯:1918》里,他伏在书桌上,写下:我做了一场梦。
2017年8月,他的代表小说集《迷楼》在大陆由后浪正式出版,这本书收录了收入了3题中篇、15题短篇和12题微型。故事的时代背景跨越了将近一个甲子(1942 - 2000年)。而涵盖的空间背景,则包括了中国大陆及港澳地区,也有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甚或某些乌有之乡。
刘以鬯先生在《我怎样学习写小说》里曾说:
我在求新求异时,并不“拒绝一切小说的传统”,我不反对现实主义的基本原理,主要因为“所有小说都会以某种方式与现实主义的一般原则相联系。”为了体现个人的风格,我尝试将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结合在一起。
吴剑文在《刘以鬯:他只好独自开创了香港现代主义》中说:
刘以鬯的独到之处,还在场景描写方面颓荡而不色情的气氛营造,雅僻的古词捏合揉进诗意的现代语。作者在这一领域不断翻新,改写自上古神话的《盘古与黑》,仿佛美国后现代主义巴塞尔姆的作品,《白蛇传》的故事新编《蛇》,成了扑朔迷离的梦幻悬疑小说。刘以鬯与施蛰存的不同在于,施蛰存通过心理分析深入开掘原著的潜意识层面,用感性的现代意识补充传统小说过于注重语言与行动的心理学缺环,而刘以鬯的新编则来自作者翻空的思想创新,另辟蹊径而造出另外一种可能性的文本,它们仿佛用原著折叠变形出的另一个维度空间。
《迷楼》中的短篇《蛇》手稿
刘以鬯逝世的消息公布后,香港媒体《东网》刊载了一段话,说是王家卫接受采访说的:“刘老师的离去象征了战后南来作家在香港异地开花之时代的终结。香港为这一代的文化工作者提供了一席之地,容他们在此开花结果。”
小编在此摘取刘以鬯先生的部分文字分享给大家,一起深深悼念刘以鬯先生!
她是常常站在窗边的。她开始睁开眼睛做梦了。
——《对倒》
想象使她获得一种甜蜜感觉。仿佛有人将糖浆搽在她的心上。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无数对眼睛,像夏夜的萤火虫,包围着她。
所有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很快乐。喜悦犹如浪潮一般在她内心中澎湃。
——《对倒》
给记忆中的往事加些颜色,是这几年常做的事。
——《对倒》
脸颊感到一阵冷涔,原来我已经流过泪了。我的泪水也含有五百六十三分之九的酒精。
酒变成一种护照,常常带我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我未必喜欢空白似的境界;只是更讨厌丑恶的现实。
——《酒徒》
她点上一枝烟。她有很美的吸烟姿势,值得画家捕捉。感情就是这样一种没有用的东西,犹如冰块,遇热就融。当她将染有唇膏的烟蒂放在我的嘴上时,我只有一个渴望:——找一点酒来。
——《酒徒》
现实仍是残酷的东西,我愿意走入幻想的天地。如果酒可以教我忘掉忧郁,又何妨多喝几杯。理智是个跛行者,迷失于深山的浓雾中,莫知所从。有人借不到春天,竟投入感情的湖沼。 一杯。两杯。魔鬼窃去了灯笼,当心房忘记上锁时。何处有噤默的冷凝,智者遂梦见明日的笑容。
——《酒徒》
薄云忽卷忽展,月亮像章回小说里的千金小姐,闪躲在屏风背后,偷看厅上的来客,一会儿露面,一会儿不见。冷街,行人稀少,沥青道上的落叶,在秋风里打旋,宛如一群芭蕾舞女。我面前出现一座旧式的大宅,高高的墙内永远没有笑声。
——《秋》
我回过头来,想看看“过去”的履痕,却发现她凭倚在门边,正在谛听我那渐去渐远的脚步声。
——《秋》
编辑:佐尔巴